第5章 意外发生
叶甚青揣着画像心满意足地走了。
小酒馆里众人已散去,老板娘扭着纤细的腰肢,步姿婀娜,朝这边走来。
她收走了酒壶,顺带着娇滴滴问了句:“还喝吗?”
半天没见桌边那人回应。
她皱皱眉,偏头瞥了一眼。
只见许百忧一手握着下巴,顺着摸他那一圈络腮胡,眼睛紧闭,表情疑惑,嘴巴一张一合。
于是,她悄悄支棱起来耳朵听。
只听那人自言自语道:“怎么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呢?”
叶甚青抱着一沓麻纸,哼着小曲儿回到蔬心坊。
店里有两个跑堂儿的,是一对孪生兄弟,今年十六岁,名为乔欢和乔喜。俩人乍看上去一模一样,身高也出奇的一致,所以为了便于区分,乔欢年纪不大,便留了点儿青胡茬。
留了青胡茬的乔欢看上去更成熟一些,性子也比乔喜更沉稳一些。
此时,正在一楼大厅招呼客人的正是沉稳的乔欢。
他看到叶甚青进来,面色红润,眉眼带笑,似是有极大的喜事。
“姑娘这是去哪儿了?看着挺高兴。”他忙完手头的事,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叶甚青和店里的人大多仅一面之缘,她记性好,个个儿都记住了,却没想到乔欢也记住了她。
既然这样……
叶甚青笑容不减,神神秘秘地朝他招招手:“来,乔欢,帮我个忙!”
乔欢喜滋滋地凑过来。
她拿出手里的画像,把几张纸也推到了乔欢面前:“这跑堂儿的活我来帮你干!我不会画画,听陆亭洲说你们这店里个个儿都是人才,所以,你帮我临摹几张画像呗。”
“画像?”乔欢接过那张皱皱巴巴的画像,看了一眼便笑道,“这是许百忧画的吧?”
“你怎么知道?”
“以前老板也找他画过人像。”
叶甚青不动声色地挑挑眉,这事儿陆亭洲给他介绍人的时候倒是没听他提过。
乔欢人也是真的爽快,立刻答应了,而且也没让她帮忙,说是店里客人这会儿不多,他弟一个人也能顾得了。
这来回一折腾,已近黄昏时分,店里确实比起晌午冷清了不少。乔欢刚走,叶甚青转身,便看到陆亭洲正站在她身后。
叶甚青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在这儿?!”
陆亭洲笑意盈盈,并未回答她,而是问道:“怎么找别人临摹,也不让许百忧多画几张?”
她愣了几秒,想起那沉甸甸的钱袋,不由嗤笑一声:“你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啊,许百忧画一张画可是顶我十几天饭钱的,还敢让他多画!”
况且,这些钱还都是她“借”他的……
而且,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了……
“你是准备照着许百忧的画,多临摹一些,然后再拿去问吗?”
“对啊,广撒网嘛。”叶甚青答应着,又看了看四周,“对了,反正我得在这里等我妹妹的消息,你有什么活儿就让我帮忙做吧,我虽然身上没钱……但也不能白吃白喝。”
陆亭洲笑着颔首,算是同意了。
他这个人,总是温柔得很,不怎么拒绝人,又常常面带笑容,给人一种极好相处,极好亲近的感觉。
叶甚青心里欢喜。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啊?”她便也顺带问了他一句。
陆亭洲今日应该已经托了人去帮忙查她“家妹”和地缚灵的事情。
她颇为期待地看着他。
“我这边没什么进展。”陆亭洲迎上她的目光,缓缓说道,“查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的。”
“这样啊。”
叶甚青难掩失望,神色一时落寞下来。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
毕竟,他查的根本就不是人……慢点儿,也正常。
她点头,想到乔欢提过的画像,于是又问:“你以前找许百忧画过画啊,怪不得对他这么了解呢。”
“闲来无事,找他画过一两副风景画。”
风景画?
叶甚青看向陆亭洲,陆亭洲站在那里,依然是那副带笑的温柔模样。
乔欢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以前老板也找他画过人像。”
叶甚青一时出神,盯得久了,陆亭洲回以目光询问。
她回过神,随即也笑了起来:“风景画很好,赶明儿我有时间也去找他学一学。”
晚饭时间,看店里依然没什么人,叶甚青便跑到了后厨,与厨娘裴瑛磨了老半天,学了一道栗子炒鸡。
当然,栗子和鸡都是现成的,鸡块是裴瑛切的,料汁也是裴瑛调的,她只顾背着口诀,掐着时间,煮熟栗子,煨鸡焖笋,既而倒笋和鸡块入锅,有模有样地颠锅炒肉。
然后,她端着一盘香味扑鼻的栗子炒鸡去找乔欢。
裴瑛说,这是乔欢最爱吃的菜。
求人帮忙临摹了这么久的人像,叶甚青心想,怎么着也得聊表心意。
顺便……再问问乔欢有关他老板画像那事儿。
她心里说不上来有些什么感觉。
她不是那种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陆亭洲救了她,又一直以礼相待,坦诚可贵,她本就准备在此等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多添麻烦,立刻离开。
但是画像这事,她想不通为何陆亭洲没有对她说真话,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
乔欢在三楼最里头的屋子,她心中压着事,一路目不斜视,直奔目的地。到了门口,她腾不出一只手,只得小声唤:“乔欢乔欢,我给你做了点儿吃的!”
门内无人应答。
怎么回事?
她整张脸几乎贴在门上:“乔欢,你画完了吗?画不完没事儿的,我不急,你先吃点儿饭!”
依然无人回应。
叶甚青疑惑极了,这怎么回事,难道是睡着了?
她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强烈不安。
叶甚青神色一凛,也不过多犹豫,直朝门内喊道:“乔欢,你不回答,我可就进来了啊!”
话音刚落,门被她一脚“啪”地踹开。
只见屋内窗户敞开,竹帘垂落,寒风肆意,她手中的托盘没拿稳直直摔在地上。
而乔欢,稳坐在窗边桌前,一动不动,面朝着大门方向,嘴巴微张,两眼空洞。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支画笔。
乔欢的房间里,几个人神情凝重,默契地围成一圈。
乔喜的哭喊声响彻天际。
“哥!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哥……哥!你别吓我!”
他心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听众人劝地非要去摇乔欢的手臂和肩膀,结果,只轻轻一推,乔欢便如失去生气的木偶直直向地上倒去。
“哥!”
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狠狠扎在叶甚青的心里,她眼眶泛红,紧咬牙关,双手该往哪儿摆都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只不过让乔欢帮忙临摹了画像,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陆亭洲站在她身边,神情凝重,他低头看了看叶甚青,看到她红红的眼角,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一言不发。
陆亭洲身边,此时还站着个生面孔男子,看起来稍比他年长几岁,个高,体型精壮,一身黑衣,头发由一银冠束起,面目冷峻,不苟言笑。
“大夫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门口望去,裴瑛着急忙慌地领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进了屋。
屋子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大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乔欢跟前,一手卸下自己的背包放在一边。他佝偻着腰,年纪大的缘故蹲下去的时候稍有些费劲,闷哼一声,额头上立刻洇出一层汗。
乔欢被乔喜不慎推倒在地上时姿势却未变,仍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双腿屈膝,一只手摊开,一只手还握着笔。
说得难听些,仿佛一具冰冻已久,已经……僵直的尸体。
乔欢就这么侧躺着,大夫本是跪在乔欢背后,先是伸过手去把脉,然后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身体,准备翻他的眼皮。结果,手上的动作忽然停在空中。
大夫才注意到,地上这人的眼睛竟是睁着的。
双目微睁,瞳孔放大。
他呼吸一滞,没有回头看众人,而是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叫我来是做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一出,嘈杂的房间里瞬时静了下来,似乎连呼吸声都暂停,所有人宛如坠入了冰窟。
乔喜一把挣开了周围人的手,朝着老头儿大步走过去,手指颤抖指着那人的鼻子:“庸医!你胡说什么?!”
老头儿恹恹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我哥明明今天下午还好好的!他和往常一样在干活儿,还去送了饭,去买了菜,下午还帮客人去隔壁茶肆买了茶,他还和我说,下周要去给我爹娘上坟……”
乔喜气急了,伸手便想要去抓那大夫的衣领,却被陆亭洲硬生生拦了下来。可他双目赤红,决了堤的泪不断从眼眶涌出,嘴上不停絮叨着:“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他没有死,他根本不可能死……”
听闻死亡,悲怆之情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可下一秒,大夫的话却让一切悲伤戛然而止。
看着乔喜满目红血丝,悲痛欲绝的神情,那老头儿十分平静地说道:“他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他已经死了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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