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刺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赎罪”，程前单膝跪地，虽极力保持平静，但额角渗出的汗，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慌乱。

        毕竟谁能想到，有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对当今太子行刺，往小了说，这是行刺，往大了说，造反也不为过。

        平日里客满为患的繁楼，此时安安静静，无关客人早已被护城军清至门外，偌大的楼里，只剩下老板和十来个伙计，此时也同程前一般，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等着上头那位发话。

        但贺兰珏似乎没注意到那边，比起前面跪着的一溜人，他明显对冲进自己怀里的这个更感兴趣。

        女子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胸口的血渗出衣裳，润湿了一片，整个人因为疼痛已经开始发颤，但即便这样，她的神色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有点意思”贺兰珏喃喃低语，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探究神色，像极了跃跃欲试的猎手突然看见了猎物的身影。

        “秦宁，好生安顿这位姑娘”确认女子性命无大碍后，贺兰珏这才将人交给亲卫，转而打量起自己身前跪着的一群人。

        为首的便是被亲卫制服的刺客，看着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小二的打扮，模样倒也算得上周正，只可惜通身习武的气质太过明显，却没有半点跑堂小二的那股子市井气。

        轻抿一口茶，贺兰珏微微往后靠了一下身子，声音慵懒散漫，全然没有半分刚经历刺杀的紧张和慌乱，“说吧，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呀？”

        “是当今太子昏庸无德，你要替天行道”

        “还是本太子与你有什么私仇，所以要以命相搏呢？”

        “皆有”吴清抬起头，直视面前之人，虽然被迫跪在地上，但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呦，那孤倒是有些好奇，”听到吴清的回答，贺兰珏也不恼，薄唇轻轻扬起，语气里也多了些玩味，“貌似我与阁下未曾见过吧？”

        “殿下是贵人，俗话说得好，贵人多忘事”吴清轻声嗤笑，一双墨色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愠怒，连带着语气都带上一丝怒意，“您又怎会记得我等蝼蚁之人”

        说完便扭过头望向别处，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模样。

        “大胆！”未等贺兰珏作出反应，程前抢先一步出口呵斥：“殿下面前，岂容你造次！”

        “程将军，没事”贺兰珏无所谓地摆摆手，往前探了探身子，收起唇角的弧度，又恢复了之前那般轻傲孤冷的模样，“看来孤今天是不能从阁下口中听到有用的东西了”

        “也好，既然这样，那就委屈阁下先去审判司待几天，等什么时候阁下想说了，再来找孤”

        说完，看向还跪在一边的程前，“程将军，那就麻烦您送这位小公子一趟了”

        “遵命”

        出了繁楼，秦宁已经将准备好的马车停在楼前，看着贺兰珏一副清闲自在的模样，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殿下，审判司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是不是…”。

        作为亲卫，服从太子的命令是他的职责，但今日的刺客明显是冲着贺兰珏而来，而现下京城关系复杂，这贸然将人留在他人地盘，后面会发生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噗”看着秦宁双唇紧抿，两根粗黑眉毛纠在一起，活脱脱一小媳妇受气的模样，贺兰珏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开口间慵懒声色里染上几分笑意，到有了些少年人的意味“秦宁呀，你现在这表情，到像极了被夫子叫起来答题时的模样”

        “殿下，我在说正经的呢！”被嘲笑的秦宁倒也不恼，脸上仍是刚刚那副神色，只是因为紧张，语速又不自觉地快了几分：“殿下，万一这人最后没了，那…”

        “不会的~”贺兰珏止住笑，但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笑意，语气也比之前轻松不少，“最重要人，不是已经在咱们手里了吗？”

        “您说的是…那位姑娘？”听到贺兰珏的话，秦宁先是微愣了一下，转让突然想起了什么，却仍觉得不可置信，“那位姑娘，难道和这个刺客有关？”

        “呵，岂止有关，怕是关系匪浅呀”贺兰珏闭上双眼，整个人进入放松的状态，一边轻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出声叮嘱秦宁：“通知小七，今天的任务取消，一个时辰后撤离”

        “是”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自然是回宫，去见见我的那位救命恩人呀”

        等到贺兰珏回宫时，医女已经为季言包扎好了伤口，女孩乖巧地躺在床上，面上神色平静，要不是面色过于苍白，简直就和平日里的小憩无二，“她的伤怎么样？”

        “回殿下，这位姑娘未伤在要害，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往后一段日子还需好好调养”

        “嗯”贺兰珏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仍是一副雍容懒散的模样，挥挥手屏退医女随从后，才一个人踱步走到季言床前。

        床上的女孩说不上多惊艳，但胜在五官清秀标志，睡着时唇微微轻扬，到还生出几分恬静模样，但贺兰珏也清楚地记得，这双眸子睁开时的光彩和清亮，配上那一对剑眉，偏生出一丝飒爽之姿。

        “几年不见，你倒是把我这些小把戏学了个七八成”贺兰珏轻轻勾唇，嘴上虽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难得一见的轻松，一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也染上了浓浓地笑意。

        拨开女孩额角的碎发，眉梢处显出一道疤痕，疤痕不大，但在女孩白皙干净的脸上却也显得突兀，贺兰珏轻轻抚上这道疤，指腹传来的触感，仿佛又将他勾回了那段时光，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又放缓了几分，“明明知道自己容易留疤，还偏偏用这招”

        “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贺兰珏第一次感受到后怕，纵然知道她不会真的怎么样，但仍然觉得背后生起一股凉意。

        像是为了出掉心头的恶气，贺兰珏故作凶狠地捏了一下女孩的脸，“下次再这样，看我还管不管你”

        “嗯~”可能是贺兰珏的动作扰到了睡梦中的季言，女孩蹙了蹙眉，小脑袋往里挪了几分，似乎想要离打扰自己的罪魁祸首远一点。

        “还嫌弃我！”看着季言晃动的小脑袋，贺兰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发笑，伸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语气里却已然浸满了宠溺：“没良心的小东西！”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认命地替季言掖好被角，确认女孩蹙起的眉头舒缓下来后，这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殿下，您您您，这这位姑娘…”门外，秦宁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贺兰珏，看他走出来，便连忙迎上去，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只是一会儿看看自家殿下，一会会儿看看紧闭的房门，话没说多少，倒是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有空跟着小五去逛花楼，不如去把你的脑子找回来”一看秦宁的表情，贺兰珏就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瞥了一眼，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往院外走去，“回头把偏殿清出来，再差几个人过来照顾她，对外就说是我的救命恩人，现下正在东宫养伤。”

        “是，那这姑娘的名分该…”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没等秦宁说完，贺兰珏幽幽一个眼神，便斩断了他的后半句话，紧接着只见自家殿下淡淡开口，说下了秦宁此身难忘的一段话。

        “秦宁呀，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活儿，要不就去净身房净个身，以后就跟着张公公了，专管后宫嫔妃册封”

        “我们毕竟主仆一场，孤会替你去打点，想来张公公也会卖孤个面子，要不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把这事儿办了，怎么样？”

        “殿下，我错了！”听着贺兰珏的话，秦宁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慌张，最后他已经开始盘算，从哪条路逃跑比较快。

        但事实上，无论从哪条路跑，他家殿下都能轻轻松松将他逮回来。

        认清这一现状后，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本着只要我道歉够快，惩罚就追不上我的原则，乖巧认错。睁着一双铜铃眼，用自以为可怜的神色，看着贺兰珏，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殿下，您最好了，您肯定不会这样对阿宁的，对不对？”

        只可惜上述所有都是秦宁的自以为，在他家殿下眼里，就是面前一个七尺大汉，呲目瞪着自己，一边用雄浑有力的声音说着你最好了，一面扭动着厚重的身子，一副要冲上来决一死战的架势。

        贺兰珏深吸一口气，抑制住上前给秦宁一巴掌的冲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你刚刚过来找我干什么？”

        “差点忘了！”听到贺兰珏的问话，秦宁这才一拍脑袋，整个人也立马恢复了正常模样，急忙应道：“刚刚小七那边传来消息，今晚那位会去山庄”

        “今晚？”贺兰珏先是一愣，转而轻勾嘴角，只是一双淡漠眸子里却划过几抹讥诮，“他倒是会挑日子”。

        一息之间，他仿佛又成为了那个桀骜清冷的南都太子，语气慵懒，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不屑“走吧，也该去会一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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