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床上的男人
宋崎想:阚翎和李熙……这些少年郎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等他们长成的时候,便总能在这澜沧大陆大放异彩。
宋崎以前着想做个富贵闲人,然而在这霍邑城破之日,他在阚翎的保护下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他开始悔恨自己平日混吃等死了。
旭日初升,第一缕阳光破开天际照射下来,火红的太阳照得城头的李熙银铠生辉,流光溢转,虽然看不清面目,却照得他整个人似熠熠闪亮。
“孬种!”宋崎似被闪着金辉的李熙刺得心里生疼。
他闭了闭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阚翎以为他被颠得难受,喉间传来一声闷笑,随即一只手覆盖在他头上,轻轻的对他拍了拍,宋崎瞬间湿了眼眶。
被人带着狼狈逃跑,我真是个孬种!
宋崎与阚翎奔出霍邑城,马在狂奔了几公里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两人弃了马,换了一条路继续前行,又经过几番周折才终于买到两匹马。
阚翎问宋崎:“小郎君打算投奔何处?”
宋崎道:“父亲说过,如果有一天霍邑有变,我便去禹州投奔嫡兄宋九思。”
他拍了拍搭在肩上的包裹:“如今玄清死了,我带着老爹交给我的《魔诺书》,听我爹说这《魔诺书》是我们从李智云身上抢过来的宝贝。”
“我临走前在李智云咽喉割了一刀,但我毕竟不是专业杀手或医者,不敢保证这一刀下去他什么时候能被救活,以后还能不能说话。”
“如果李智云被李熙救醒,《魔诺书》在宋府的事情必定瞒不住……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
两人快马加鞭,不过十个日夜便已行了千里路,从禹州出逃的这些天,宋短跟着阚翎一路学着识路、辨马、结绳以及如何在野外寻找水源、食物等一系列技能。
他知道自己野外生存能力不足,遇到大事件时,便会下意识地征询阚翎的意见,阚翎没想到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岁稚儿不仅真的能够忍下很多大人都不能忍受的苦楚,还能举一反三,随机应变,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相处有了些默契,倒有一丝平辈论交的意味。
荒山野岭,月弯如钩。
今夜本该是一个静谧而安逸的大好夜晚,然而寒风极冷,寒意肃杀,犹如鬼魅横渡。
一股紧张的气氛也伴随着这骤降的温度笼罩在两人身上。
宋崎抽出短匕,用布反复擦了几次,直到将匕刃擦得透亮,这才将它重新插回长靴。
隔了一会儿,他又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同样摩挲着擦了许久,直到擦得上面没有一点雾气,这才将它放回袖子里。
宋崎脑中回想霍邑到禹州的地图。
霍禹两州相隔千里,他和阚翎要进入禹州,如果不想穿越充满了毒虫瘴气的密林,与禹州相邻的徐州便是必经之路,如今他们已在徐州行进了三日,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
他从身侧截了一截树枝蹲在地上涂画,一边对阚翎道:“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徐禹两州边界,如果顺利,明日午时便可到禹州首府淮安城,但这里面有一个极其致命的危险。”
“咱们通往淮安城唯一的捷径必须经过一条狭窄的夹道,夹道两边地势高耸,越到低腰部草木越是密集,如果有心人在那里设伏,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还能不能活着逃出去。”
宋崎抿抿唇,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他心里其实有些后怕。
李熙和李佑鳞的人来得比他们想象的快,开始的时候,来追杀他们的都还是晋国的人,他们伪装成大巍百姓潜伏在他们途径的路上,在他们吃饭、住宿、换马甚至入厕等各种时候出其不意地进行刺杀。
后来他们干脆过城不入,单挑野外行走,没想到李熙竟然能勾结上大巍的官员派死士行刺他们,如果不是有阚翎,他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阚翎看着宋崎的神情知道他有些恼了那些人,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宋崎道:“我们如果选择不走这条夹道,则要绕行渭城、宁南两座城池,至少需要多花三天时间……”
他抬起头问阚翎:“如今我们有两个选择,绕道多行或者铤而走险?”
阚翎表情凝重而严肃。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通往禹州的地图:“不能绕道。渭城野地不仅地势凶险,且猛兽聚集,我们如果不想穿越那处就必须从渭城城里穿过……”
“如今徐州戒严,人多眼杂,我们在徐州时间拖得越久,便越容易暴露自己,更何况现在我们身上的物资最多只能坚持一日。”
宋崎低头,默默不语,脑海中盘旋着他哥曾经教给他的各种信息。
阚翎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这小孩儿如今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有心提点他道:“虽然澜沧大陆十之八九都是普通人,但是灵者和巫人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且夹道两旁山峰虽高,但在它下面有一条横跨几个州郡的清水河……”
宋崎闻言霍然抬头,他用树枝在夹道某个位置划了一笔,对阚翎道:“既然哪条路都不好走,不如我们更大胆一点……我们从这里往上直到夹道最顶峰的悬崖,再从崖上跳下去,不死便可直达禹州。”
他站起身,抬脚将自绘的地图踢得乱七八糟,睁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盯着阚翎,满怀希望地问他:“百米的悬崖,带一个既可以说话解闷又懂事可爱的小累赘,能跳么?”
阚翎右手手指摩挲着搭在腿上的长戟,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他神色温柔,看宋崎就像是在看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孩子:“当然能!”
两人骑着马匹沿着商议的路线前行,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夹道脚下,剩下的路已经不适合马匹行走了,宋崎只得遗憾地将马放生。
两人踩着枯枝草叶向上攀爬,直到日暮时分,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今夜似乎格外地寒冷,虽然是阴天,层层叠叠的云层上却隐隐泛着不易让人察觉的红色。
宋崎喘息着靠着一棵苍木坐在地上,此地坡向属阴,土壤湿润,土壤里腐殖质含量极其充足,即便是冬季,周围树木也长势极好,但正因为如此,这里与徐州其他地方相比反而还要冷一些,即使是爬了一整天的山,宋崎也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僵了。
阚翎打开水壶盖子,用手放在瓶口试了试温度,递给宋崎,道:“歇歇。”
宋崎从他手中接过水壶,抱着壶身喝了一口热水,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夜降临。
崖高又无人的夜晚最是让人心神松懈的时候,宋崎用下颚抵着壶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地上的枯枝败叶。
阚翎坐在他斜对面,看他眉头一直皱着,知道连日来他们为了躲避李熙与他同谋之人的追杀,宋崎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两股之间更是被磨得血肉淋漓。
他从怀中摸出一瓶伤药丢给他,又将宋崎放在地上的行李挪到自己的背上,未免他尴尬,又体贴地侧过身去。
宋崎擦好药,一瘸一拐走到阚翎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阚翎从怀中摸出一个饼递给他,诓小孩儿似的道:“看你累得够呛的样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宋崎接过饼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说:“是我拖累了速度。”
“啧!别的小孩儿十岁连崖都上不来,哪能爬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片刻……”阚翎道:“现在天太黑,视野不好,不是个跳崖的好时机,你眯着眼睛睡会儿,等天际泛白时我再喊你起来。”
宋崎冷哼一声,有点跟自己置气,但他知道阚翎是在安慰他,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他靠在苍树上,闭目恢复精力,风从北边吹来,吹得他额头有些凉。
恍恍惚惚中,宋崎看到一只长着玄清脸的诡异的蜘蛛影子从树林里窜出来,那影子似乎想钻进他的身体,却又被无形的东西挡住,只得围着他不断急得团团转,将玄清的脸扯成一个扭曲怪异的鬼影。
“阿尔塔罗斯……”
低哑的、怪异的嗡鸣密密麻麻灌入脑海,蜘蛛背上那张玄清的鬼脸神色癫狂又欢欣的对着他说话。
宋崎脑袋刺痛,猛然抬手抚额,隔着五指的缝隙突然发现自己所在已经换了地方。
他站在一间古朴而奢华的寝殿中央,殿内雕梁画栋,檀木作梁,明珠为灯,面前是一张阔大的沉香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长发如墨的男人。
宋崎挑开床帘,只见男人眉头轻蹙,额头盗汗,像是竭力在忍受着他不为所知的痛苦。
不过一会儿,男人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原本白净的脸上泛起暗紫色,明显地呈现出了紫绀现象。
“这种弥漫性发绀的症状一般情况下是由于有心脏、呼吸系统疾病,导致血氧饱和度降低……”宋崎心里默默地猜测了一番男人的临床症状,不靠谱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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