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子夜歌清月满楼
第七章:子夜歌清月满楼
郗道茂的屋子收拾好后,落梅山庄的灯火骤然迭起。晚膳是各院分开用的,但谢道粲拎着一只炙鸡和庾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是强制性为三人组了局。
郗道茂换上了一件家常的月影丝挑线薄褙子,下身的散花裙也没有绣花,只是轻柔的纱,被月色覆盖,安然寂静。她将发髻散开,青丝搭在肩上,眉眼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难得咱们三人能够聚在一处,这几日可要玩个痛快!”庾昭换上了简单的胭脂红长袍,此时正摩拳擦掌地望着那只鸡。
庾昭刚是闻着味道跟上的,因为跟的着急,她的侍女珮儿一柱香后才拎着一壶酒进了知春楼。
“女郎跑的太快了,奴婢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还是问了蓁蓁姐姐才得知女郎往这边来了,可让奴婢好找。”珮儿的额间有些薄汗,众人看着都笑了起来。
“正巧我从家里带了一套琉璃梅花杯来,配这桑葚酒刚好!”欢笑罢,郗道茂看了看珮儿手中的酒,忽然眼前一亮。
南嘉说着就去取,三人围坐在梅花桌前,蓁蓁和燕燕将晚膳依次端了上来。
“这江鮰鱼好鲜啊!”庾昭喝了一口汤,赞道。
“来块炙鸡肉,这是七哥午间刚猎的山鸡,最适合炙烤了!”谢道粲用银箸给庾昭夹了一块到庾昭碟中。
“谢玄?”庾昭吃着炙鸡肉问道。
“是啊,近日七哥要安排后山建亭,一直住在落梅山庄。”谢道粲说着,对庾昭眨眨眼。
“哦。”她难得低下了头,认真吃起了炙鸡肉。
而这边谢道粲和郗道茂对视一笑,都停下了手中的银箸,看向庾昭。
庾昭任是低着头,还是感受到了二人灼灼的目光,顿时投降,脸颊红红的,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
“你们两个促狭鬼,不好好吃炙鸡肉,看着我做什么。”庾昭努力辩驳,可二人的目光还是没有褪去。
“哦?那你脸红什么啊?”谢道粲拖着下颌,对着庾昭一挑眉。
“我哪有!”庾昭赶忙捂住脸颊,否认道。
“看看,还说没有。”郗道茂说着,双手就伸到了她腰间。
“好姐姐们,我错了,错了。放我一马吧!”庾昭双手求饶,三人的笑语声一直没有断去。
另一边的喜雪堂此时也热闹的紧,桓卿坐在梅花桌前,和殷楚芸一道用着晚膳。
“这谢家的膳食着实是不错的。”桓卿夹起一筷子鱼烩道。
对面的殷楚芸笑笑:“谁不知道谢家是最注重这些的,毕竟是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的家族,那一言一行都是百年积淀下来的。”
桓卿抬了抬下巴想要辩驳,但她如今人在落梅山庄,自是不能当着众人说谢家的不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她将刚刚那筷子鱼肉咽了下去。
殷楚芸看着她的表情,忙接着道:“桓姐姐出身谯国桓氏,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显赫门楣。以往众人想见姐姐一面怕都是难的。妹妹也是幸运,能和姐姐相交。”
桓卿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忙牵着殷楚芸的手道:“芸妹妹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平日里各家宴席上都是常见的,今日又同住落梅山庄,以后啊,自当常来往。”
“姐姐说的正是。”殷楚芸反握住桓卿的手,二人这半日相熟,倒像是久别重逢一般亲昵。
郗道茂在松涛馆独自用完晚膳,听着不远处喧闹的声音,苦笑了一下,手指低下去,轻轻磨砂着自己的那柄云峰剑。
“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
此时天明寂静,院落旁的竹林有微风过境的轻音。谢道韫吟到此处,情之所起,拔剑而立,长剑划破静谧,一招一式,收放自如:
“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剑法利落,裙袂飞扬,她一袭白衣飞梭于林中,仿佛天生的凤凰,无需色彩点缀,自是众生第一流。
士族不就如此?他们才不需要一唱天下白的雄鸡,所求得,不过是一只只无用的凤凰。任人拿捏,却华丽的迷惑人心。
谢道韫冷笑一声,长剑划过竹林,落下一阵飞花。
“原隰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仓庚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
剑罢,林间的声音不停。谢道韫长叹一口气,却无可奈何:“何故托生女儿身?”
她将长剑执在身后,走进房间,重新收回剑鞘之中。
这夜的上弦月照在每个楼阁之中,庾昭和谢道粲挤在郗道茂的阁楼上看星星,桓卿正与殷楚芸探讨《庄子》,温思绣着一方绢帕,温黛帮着理丝线,却怎么也理不开,荀灵淑启开一瓮惠山泉,思索着如何烹制更能发挥茶香。
后来她们回想起今夜的光景,总会觉得年岁易偷太厉害。
次日清晨,郗道茂是被庾昭练剑的声音惊醒的。明明相隔一个院落,可她在梦中总是迷迷糊糊觉得庾昭就在自己门前舞剑一般?
静听了一会儿,郗道茂终于忍不住披衣坐起。打开门,竟真的看到在自己院落里舞剑的庾昭。
她的把式最花哨,一会儿凌空,一会儿回锋,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怎么花哨都好,为什么偏偏要在自己院子里舞?
郗道茂瞬间吼道:“庾昭!”
庾昭的长剑停在半空,人跟着声音一哆嗦。
“嘿嘿,你醒了?”庾昭对着郗道茂讨好的笑笑。
郗道茂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审视地看向她,抬了下下巴,道:“自己坦白,还是我问?”
“自己坦白!”庾昭双手投降,指着自己的院落道,“我今日练剑不小心将院子里的竹子砍断了好几根,现下谢家的人正在修理呢,我没地方去,只好”
郗道茂听着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相信了她的话。
“好吧,放你一马。”郗道茂说着,扭头进了屋子。
庾昭见状,赶忙跟上,牵住郗道茂马上要向床上栽去的身子,大吼一声:“燕燕,摆膳!”
燕燕在门口听令,脚步飞快就向着小厨房跑去了。
郗道茂被庾昭牵着,身子悬在床边,瞬间一身睡意都散去了,她认命地看了一眼庾昭,心里过了许多个想要跟她绝交的想法。
“你别生气嘛!我饿了!”
眼看着郗道茂并没有被这个理由驯服,庾昭又接着道:“而且,粲儿一大早的不知道去哪了,我去她院子里她也不在,问丫头们也都说不知道。”
“粲儿?”郗道茂看着南嘉为自己梳着头发,疑问道,“这是她家的庄子,她能去哪啊?”
“就是啊!所以说我才来叫你,一会儿我们一同去找找她。”
郗道茂任由南嘉为自己换上一件少艾色海棠花襦裙,肩膀处的白海棠用银线勾丝,在日光的照耀下有温柔的光芒。她头上松松绾了一个发髻,簪着两只玉簪头银杏纹簪,耳上一对明月珰,整个人娴静如照花。
“啧,真好看!”庾昭咂咂嘴,“出发!”
郗道茂被强制性拉着出门,南嘉则看着二人的背影万分欣慰。
女郎这睡懒觉的毛病,还就昭女郎能治。
二人连早膳都没顾上吃一口,匆匆就找去了落梅山庄的后湖。沿途的下人们皆不知晓谢道粲的去向,二人就这么一路行至了人烟稀少的后湖边。
远处的山峦迭起,晨间云雾还未散去。竹林茂盛,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飞鸟时鸣两声而过,留下一阵朝霞的唏嘘。这般美景,站在面前的二人却无心欣赏。
“咱们都找到这里了,怎么连粲儿的影子都没发现?”庾昭深感无力。
“粲儿总不能在自己家的山庄走丢了吧?”
郗道茂饥饿伴随着困顿,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亭子,和对面竹海间的房舍道:“我去那边亭子找找,你去看看那个茅屋。”
庾昭点点头,脚下生风一般过去,一度让郗道茂怀疑她是不是和谢道粲连起伙叫自己晨练来了?
郗道茂脚下并未迟疑,抬脚上了那通往亭台的石阶。
路上的石阶还留着新修的痕迹,山涧杳无人烟,在晨雾中更添萧瑟。
郗道茂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早知道刚刚拉着庾昭一起来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后悔,山间亭子里似有若无的声音就打破了郗道茂的情绪。
声音从上方传来,不大,郗道茂再上前两步恰好就能听到。
她瞬间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踟蹰自己是上去还是原路返回。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挪不动脚步了。
“父母之命,实在难为。何况家中还有幼妹,我怎可只顾一人顺意,弃家族于不顾。”
这声音,郗道茂眼睛瞬间放大,是哥哥!
“我明白你的苦衷,我又何尝能够如愿。”
这是!郗道茂有些不敢想,她的脑海中略过了很多个片段,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这样的一幕。
她的脚有些颤抖,身子也有些飘忽。总觉现在是不是还在梦中?
想着这些,郗道茂重心不稳,碰到了身旁的一竿凤尾竹。
沙沙作响地竹叶出卖了她,亭中的两人此刻也一齐回头:“谁?”
郗道茂大惊,这要让其中一人发现她,她都难以解释。
正待郗道茂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从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伸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拉到了竹林旁一处荫蔽的山洞口。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整个人就被带到了这里。
郗道茂心脏跳动地极快,她不知自己面对的最大威胁是身后这个神秘人,还是前方的兄长。
郗道茂听着郗恢和谢道粲并行而下,路过此处时没有一点顿足。郗道茂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她的汗毛又一下子立了起来。
这前方毕竟是兄长,看到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可后面这个郗道茂连脸都没有看到的人,好似才是她最大的威胁。
想着这些,郗道茂的身子忽然僵硬了起来。她不知道此时应不应该回头,看一看身后的那张脸。
最后她选择了最怂的一个方式。
“壮士!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我这有四十两银子,还有个玉镯子都可以给你,求您放我一马。”郗道茂闭着眼睛挣脱开神秘人的束缚,然后赶忙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连带着那只玉镯子一并放在手上递给对面不知道站在什么位置的神秘人。
可良久,她都没有听到一句回声。
再睁开眼睛时,郗道茂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她的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地上枯枝残叶,还有山洞里的回声。
任是这样,郗道茂仍然觉得背后丝丝地冒着凉气。她不敢多待,转身跑出了山谷,就向着山下奔去。
可她着实没有料到,这下山的路,竟会如此难走。
上山时台阶稳健,一步一行甚至精巧,可下山时陡峭的石阶却与刚才不是一般长度。越走越险峻不说,好像前面的路也不是来时的那一条了。
郗道茂走了一会儿,驻足端详了下。
“这是哪啊?”
一阵冷冽的山风直扑她的面门而来。与之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短剑,在郗道茂回过神来之时,冲向了她的面门。
“啊!”郗道茂大喊一声,林间鸦雀瞬间散去。她慌忙向一方倒去,堪堪躲过了那一剑,可人也因此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再抬头时,那把短剑还是指在了自己的眉心。
郗道茂看着那把寒光凛冽的短剑,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微光,恐怕一剑下去,她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郗道茂抬手去挡,可面前这个带着玄色面具的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我乃高平郗家女,你今日若杀我,我保你无法活着走出会稽!”临死了,总要试着威胁一下,万一就成功了呢?
郗道茂想到这里,声音更高了些。即使不能恐吓住他,若是有旁人听到,那也是好的啊!
但无人回应她,包括那个拿剑的男子。
郗道茂看着他的面具,不知面具下的表情如何。而端详了一阵,发觉他的手腕似乎在滴血。
郗道茂立刻有了想法,对他道:“你杀了我不要紧,可我看你手腕上这伤口血流不止,恐怕再不处理,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你少吓唬老子!”那面具男终于开口,谁想这第一句话就带着浓郁的北方口音。
郗道茂眼神微动,眼前这男子的身份更加成谜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冲动,只对他道:“你若不杀我,我可以为你止血。”
面前的短剑依然没有动:“老子怎么信你?”
郗道茂趴在地上,此时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不怎么有信度。
可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不试试看我能不能救你,你只能等死。”
那男子大怒,短剑离郗道茂的眉心更近了一些。
郗道茂恐惧地闭上眼睛,可那刀锋的触感始终没有到来。
“信你一回,起来给老子包扎。”郗道茂再睁开眼睛时,眉心的短剑已经收回。那面具男就近则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短剑就放在他身旁没有合鞘。
郗道茂看了他一眼,认命的撕掉自己一条裙边。这可是新做的裙子啊!才穿了一回!
她慢吞吞地走向面具男,在手腕上的布条即将要挨到他时,郗道茂忽然缩回了手,连退三步远,看着他警惕道:“你得保证,我帮你包扎好后,你要放我走的!”
面具男的表情郗道茂看不到,可她看到那人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光口说不行,你发个誓,这样可信度比较高。”郗道茂再次后悔了两步。
那面具男有些恼火,手又要去拿一旁的短剑。
郗道茂一见形势不对,赶紧喊停:“哎哎哎!不让你发誓了,你别冲动,别冲动。”
闻言,面具男又收回了手。
郗道茂这下站在不远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现在扭头就跑,铁定会被他一剑刺死,可若是走近,保不齐也是一剑的事。
那面具男看着郗道茂纠结的表情,最终还是妥协道:“我保证放你一马,不骗人。”
“真的?”郗道茂自己都觉得自己傻,和这样的人讲理,这不就是在对牛弹琴嘛。
可意外的,那男子真的郑重的点点头:“君子一言!”
“你还是君子呢?”郗道茂这句话差点就脱嘴而出。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
郗道茂一步一步谨慎地挪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似乎是被箭划伤的,伤口很深,血簌簌的流着,能够想到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是极其苍白的。
郗道茂掏出荷包里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来洒在伤口处,小心地将布条绕着手腕缠了几圈,结尾处系上结,在系好的一瞬,她飞快弹出了几米远。
面具男抬起手腕端详了一下:“包的还不错嘛!”
“那我可以走了吧?”郗道茂警惕地看着他问道。
“可以是可以了”郗道茂正庆幸,忽就听到从后而来一声穿云裂竹之声,从郗道茂身后而来。
说霎时,面具男远比郗道茂要警惕地多,他瞬间就飞身到郗道茂身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臂,左手紧紧环住她的肩膀,右手的短剑又一次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你不是说好了要放我一马的吗!”郗道茂被他禁锢着,大怒。
而她和面具男前五米远的位置,此时立着一位通身云峰白道袍的男子,他的头发被玉簪固定,一双星眉,炯炯的眼神如同檐下电一般澄澈。
而他的手中,一把长剑寒光四起,指向的不再是郗道茂的面门,而是她身后,那个面具男。
郗道茂顺着目光看过去,一时间也被来人惊到了。
会稽城的世家郎君,像郗恢那般,虽也是丰神俊朗,但同眼前这位相比起来,就如同珠玉在旁,免不得要自惭形秽。
可是她正处在生死攸关的阶段,如何还能将全部心思放在欣赏美男上。
“你是何人?”未等郗道茂这个人质开口,她身后的面具男就先按捺不住了。声音破石而过,冲向那个白衣男子。
“与你何干?”那白衣男子并不配合,一言出口,郗道茂都觉得被噎了一下。
没想到美男说话是这样的!
那面具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拉着郗道茂的手劲更大了些。
郗道茂也不知自己此时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够符合现在的情景,可她一低头时,忽然看到那面具男手上,似乎纹着一个玄鸟的图腾。
玄鸟?郗道茂的脑海里过了许多,眉头也不自觉紧锁着。
就在这时,她那只被胁迫的左手忽然摸到了一块润润的石头,像是玉。
一个不明身份,还受了伤的人身上戴着的东西,一定都是他最珍视的。
郗道茂想着,左手忽然一个发力,将那块玉佩从他腰间拔下,冲着对面那个白衣男子的方向就抛过去。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感觉,那白衣男子会救她。
凭借着这个信念,郗道茂在扔玉时格外的用力。
面具男大惊,没想到郗道茂竟然会将他腰间的玉佩扔出去,手上的短剑眼看着就要发力,可那白衣男子却在此时,稳稳接住了那块玉佩。
“不要动!”白衣男子大吼一声,面具男的动作也一并停在了原地。
白衣男子接到玉佩后,端详了一阵,忽然嘴角轻笑一下,将那玉拿在手上对着面具男道:“想不到慕容氏的后人有一日也会落到这个地步,靠劫持一个小女孩脱身?”
慕容氏!郗道茂瞬间明朗,鲜卑慕容氏,怎么会出现在会稽城郊?
但此时面具男像是被人扼住咽喉,有些捉襟见肘。
白衣男子乘胜追击:“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杀了她,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你若放了她,这玉,我原物奉还,并且我可以放你离开,对外不会同任何人透露你的踪迹。这生意,你做还是不做?”白衣男子手中把玩着这块玉佩,带些玩味地看着面具男。
郗道茂更加震惊了,怎么会有人连坏笑都这么脱俗?她赶紧晃晃自己的脑袋,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怎么能犯花痴?
“我如何信你?”面具男警惕地看着他问道。
白衣男子见他迟疑,便知有戏。此时也拽下自己腰间那块凤血石玉佩,道:“我琅琊王氏之人,一言既出,自不会反悔。”
这下郗道茂更惊讶了,琅琊王氏之人,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在谢家庄子的后山?
面具男似乎在思索,而思索的结果,就是他将郗道茂用内力推了出去,与之同时,白衣男子将手中的玉抛出,飞身揽住了郗道茂的腰身。
人稳稳地落在他的怀中,郗道茂竟莫名觉得很安心。而那面具男也在此时接住了自己的玉佩,头也不回就向远处的竹林跑去。
郗道茂看着面具男逐渐消失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躲在白衣男子的怀中。
想到这点,郗道茂忽然双颊泛红,用力挣脱了男子的手臂,稳当地站在了他对面一米远的位置。
“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害羞?容娘。”
郗道茂眼睛瞪得老大,她震惊的看着对面白衣的男子,似乎不敢相信他竟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那男子感受到了她探寻的目光,摸摸鼻尖,道:“刚刚你自报家门,不小心听到了。”
郗道茂想起自己刚刚那怂到极致的威胁,恨不得将头钻进地缝里。
可是他刚刚就看到自己被挟持,为何这么晚才出现?
“这救人也是要讲究时机的嘛!”白衣男子接着道。
这下郗道茂更囧了。这人是会读心术还是怎么地?
“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可我还对你一无所知,这不太公平吧?”郗道茂恢复安全后,思维都跟着敏捷了起来。
那白衣男子见她问起,忽然敛住神色,对着郗道茂抱拳行了一礼,一字一句,朗声回道:“琅琊王子敬,见过容表姐。”
“你就是,那个奶团子?”郗道茂的表情更为震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五岁那年遇见的奶团子联系到一处。
竹林间,白衣的少年微微一笑,阳光都在一旁失色了三分。他对着郗道茂点了点头,眉眼依旧干净似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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