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见（1）
张雨柠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柳忆斌时是在小学四年级。
正是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叶子像雪一样覆盖住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柳忆斌就这样踩着“哔哩剥落”的声响，牵着院长妈妈的手来到了她跟前。
“小柠，这位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杨树。”
是的，那时他还叫杨树。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蛋，但神情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即使院长妈妈给他介绍了张雨柠，可他连眼皮抬都不抬一下，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世间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最有特点的还是他的头发，短短的，像被火烧后秃尾的刺猬。
很久很久以后，张雨柠才知道，那是他父亲酒醉后拿打火机烧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时的她多猖狂啊！呼风唤雨，招蜂引蝶，一出门身后都跟着一群小姑娘，俨然一个小霸王。
对于这样一位新来且沉默的男孩子，她势必要把帮助弱小贯彻到底。
他不理她，没关系，反正张雨柠不知脸皮为何物，死皮赖脸地凑在他身边就是了。
吃饭要坐在一起，玩耍要作一家，连周末的合唱团训练也要肩并肩排在一起。
他依旧话很少，但眼神渐渐明亮了很多，有时甚至还会主动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候张雨柠到来。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很单纯可爱，他们有的是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有的是父母去世无人抚养的，也有的是父母离婚后流浪街头的……他们来到这的原因千奇百怪，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所以他们身上的刺也密密麻麻，叩开心门的钥匙也不尽相同。
可院长妈妈始终怀揣最大的善意对待他们，哪怕他们刚来时曾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张雨柠深受其教导，明白这世界最好的礼物只有一个，就是真诚。
因此，无论杨树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对院长妈妈和张雨柠总是特殊的。
因为只有她们二人不拥有戒心，一次又一次撞南墙也不肯回头，即使碰了一鼻子灰，脸上也始终挂有笑意，温暖如三月的阳光，仿佛能融化这世间一切的冰霜。
本以为杨树渐渐除下心防，大家庭又增添了一位家人，日子会如以往一样过得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时，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却打破了宁静。
院长妈妈的钱丢了。
小朋友们对此一无所知，这个消息还是张雨柠妈妈在回家路上跟张雨柠说的。
“阿柠，你这几天留意一些，”张雨柠妈妈程止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跟张雨柠随口聊天道，“看哪个小朋友花钱会大手大脚的。”
张雨柠感到奇怪，苦苦追问下，程止才给她透了一点口风：有人偷了院长妈妈放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钱。
覃州福利院里的常驻大人很少，除了院长妈妈外，还有三位煮饭阿姨，一位保安叔叔，以及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即程止。其他老师都是志愿者，只有周末过来。
程止的工作，福利院给的工资待遇其实要比外面低。但它能给员工免费包两餐，院长妈妈心又善，体谅程止工资低，就连张雨柠的两餐也包了。
“多双筷子的事的罢了。”院长妈妈近水人情、举手之劳的善意，却极大的方便了程止照顾张雨柠的时间。
每日放学后，张雨柠便自己走回到福利院来，吃完晚餐后再与程止一块散步回家。
院长妈妈的钱丢了，对作为唯一一个经常要出入办公室打扫卫生的程止来说，自然是心下焦急，她甚至比院长更希望找到那个小偷，好还自己一个清白。哪怕谁都不曾冤枉她。
可人就是这样，哪怕不是自己做的，但只要自己身上沾了一点嫌疑，也浑身不舒服。
张雨柠似懂非懂，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侦探任务。
没等张雨柠调查几天，程止就先一步找到了丢失的钱。
在杨树宿舍的枕头夹层里。
那天是周末，小朋友们都去礼堂排练合唱了。
冬日里难得出了暖阳，程止就想着要把宿舍里的被褥枕头这些洗了后拿到空地上晒晒。结果一脱杨树的枕套，百元大钞就飘飘然的在眼前降落。
院长妈妈知道后，脸上表情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失望，静默了好久，一句话都没说。
大家伙也都站在旁边，不敢出大气。
院里的小朋友几乎全都是很小就来到了福利院的，经院长妈妈一手教导，虽各有各的不足，各有各的调皮捣蛋，但本质都不坏。这次偷盗事件还是张雨柠来到福利院后第一次听说。
张雨柠站在程止和院长妈妈身边，与杨树及其他小伙伴站在对面。
早上的阳光光亮而不刺眼，从他们身后的大落地窗外照射过来，每个人身上仿佛都晕上一层光圈。杨树刚长出来的毛茸茸的黑发被镀上了金丝，熠熠生辉。他就这样沉默地站在院长妈妈面前，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不解释也不承认，仿佛要以无声的力量对抗这场审判。
“其他人都先出去吧。”院长妈妈挥挥手，让大家离开。
张雨柠不想走，可还是被程止拉着离开了礼堂。
一路上，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疑惑地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甚至有人还说，回去以后要把自己的东西锁起来，以防他再来偷。
张雨柠听到后，内心十分不屑，福利院的孩子们有什么东西可让人偷的？
“对！我不仅要锁起来，我还不能让他再进我们宿舍了！”说完便嗤笑起来，声音尤其的刺耳。张雨柠不满地回过头去，一眼就看见郑九脸上敛藏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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