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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对于这般惨剧,司徒远看也不看,只是笑问顾明琴:“顾女医觉得如何啊?”

刚才,余光中的血光四溅,顾明琴看得分明,此时此刻,她的耳朵里只剩下女人的嚎啕大哭之声,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见。闭上眼,休息了片刻,却不想,一睁开眼,便对上司徒远灿烂的笑容,自然是觉得恶心:“司徒大人,你答应过明琴……”

“不错,我是答应过你,从现在开始,不再屠杀;可是刚才你也听见了,此人反对鄙人,是对鄙人的大不敬,也是对帝国英勇战士的大不敬。这些人,该杀。”最后两个字,司徒远说的掷地有声,好像是在强调。随即放缓了语气,又接着说道,“顾女医,鄙人非常理解你的善意提醒,也清楚自己应该以德服人,但是对于那些冥顽不化的穷凶恶极之徒,我觉得没必要手下留情,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说罢,目光深沉地看向顾明琴。

二人对视片刻,好像是故意的,司徒远此时居然转向陈锦显父女:“陈先生,你觉得呢?”

司徒远突然注意到自己,当然是受宠若惊,忙上前一步,答道:“司徒大人说的是,说的是啊。这些冥顽不化之人,就应该早点处理了,否则的话,贻害一方啊。”说完,转向顾明琴,好像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琴侄女啊,你可不能妇人之仁,破坏了司徒大人整顿城务的计划啊……”

“整顿城务?”顾明琴听罢,一声冷笑,侧过脸去,反问与他,“整顿城务就是滥杀无辜?陈叔叔,你可别忘了,你也是这沪城之人,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司徒大人心血来潮,把你也整顿了?”

此话一出,陈锦显激动万分,满脸通红,好不愤怒,指着顾明琴,却是理屈词穷,反驳不得。这时,“噗嗤”一声响,有人笑了起来。侧头去看,不是别人,正是那慕容秋。此人是东丽大官,自己得罪不起,只能把内心里所有的怒火加诸在顾明琴一个人身上。

“你你你,不知好歹,冥顽不化,和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

陈锦显一时气急,不由地脱口而出,谁知话音未落,就引来了顾明琴带着杀气的凌厉的眼神,一时间不知所措,慌忙移开目光,转向司徒远:“司徒大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司徒远厉喝一声,也是瞪了他一眼。

陈锦显无奈,只得闭了嘴,不由地回头,看向女儿,却发现女儿的眼睛里也是鄙视,陈锦显自然气闷。这么多年来,自己跟着司徒远做了多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事到临头,却比不上一个顾明琴。越来越气闷,抬了抬手,招呼过来贴身奴仆,低声耳语一番,那人点点头,便悄悄地离开了。

“你看着吧,顾家人这次死定了。”陈锦显洋洋得意地向女儿吹嘘。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思婉故作不解。

“等会你就知道了。”陈锦显说着,向女儿眨了眨眼,得意之色写在脸上。随后又回过头去意气风发地看向前方。

陈锦显想干什么,陈思婉自然知晓。她并未点破,只是和父亲一样得意地笑着,只不过她的得意,和父亲完全不同……

事情已过,司徒远轻咳几声,看向顾明琴,旧事重提:“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准备准备,安葬这些英雄。”

“司徒大人如果想把沪城的守城将士和你们的东丽士兵安葬在一起,的确是不太合适。”这一回,顾明琴开诚布公,说出这句话。如己所料,听罢,对方马上变色。顾明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司徒大人,对沪城百姓来说,这些守城将士意义非凡,既是他们的保护神,也是他们的亲人朋友,是他们心目中唯一的英雄;而你的人,对于他们,并非如此。”

“那他们是什么?”

“司徒大人觉得他们是什么?”顾明琴反问。

其后,谁也不说话,司徒远只是打量着顾明琴。顾明琴只是抬头挺胸,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过了许久,司徒远突然开口:“那顾女医觉得鄙人应该如何?”

“人们常说,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明琴相信,司徒大人所带之人,或许心里盼望的只是回到家乡,家人同聚一堂。”顾明琴话未说完,便听见对方冷笑一声—

“沪城距离东丽帝国千里之遥,你让我把他们的尸体送回千里之外的东丽?”司徒远说着,轻轻摇头,显得不以为意。

不想,顾明琴却是反问:“既然是千里之遥,互不相干,那司徒大人带着你的军队跑到我沪城烧杀抢掠,意欲何为?”

听到这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司徒远一惊,猛地回头,看向顾明琴,女人目不斜视,坚定不移,丝毫没有惧怕之意,使得司徒远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一路上势如破竹,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女子震撼了心灵。

“司徒大人。”

就在此时,有人喊了一声,司徒远收回思绪,看着来人,轻轻挑眉:“慕容兄又是想怜香惜玉?”

“不敢。”慕容秋走到他面前,深深一揖,随后才抬头看着司徒远,“大人,顾女医此言不无道理。司徒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一路上,我也问过这些随军将士,他们的心愿大多都是胜利之后,回到家乡,家人团聚…….”慕容秋说罢,不由地回过头,那些东丽士兵听到此话,纷纷低下头来,有人禁不住发出戚戚的哭声,似乎是想家了。

慕容秋这时复又回过头,看向司徒远,轻轻挑眉,好像在说,你看吧。

看到自己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模样,司徒远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随后反问:“慕容兄也是如此?”

“那是当然,祖父年事已高,身边又只有我一个亲人。如今我不能陪伴左右,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啊。”慕容秋说着,长叹一声,颇是感慨万千。随后微微挑眉,问着司徒远,“难道司徒大人就没有挂念的亲人?”不等他回答,慕容秋却是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司徒大人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幸得司徒家族怜惜,却因义父非严厉,难免感情淡薄……”

“够了,不要再说了。”司徒远大喝一声,狠狠地双掌相击,抬起眼皮,一脸愤然地看着慕容秋。

慕容秋却好像是无所谓一般,摇着扇子,嘴角轻扬,只是轻轻地笑着。

此人根本就是故意的,羞辱自己。自己是孤儿,他是什么,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只不过有了一个家族靠山,就自认为天下无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论武功,自己可不怕他。若非慕容家族无子无孙,也不会将他捧在手心里。在司徒远心里,对于这个慕容秋,越发不满,却又不敢得意。无奈之下,只能把一腔怒火郁结在心里。

眼不见为净,司徒远扭过头,不去看他,只是再次看向顾明琴,正要开口,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惊得身体猛地一震,急忙回头,却见不远处烟雾弥漫、火光冲天,不由地傻在那里了,难道华夏援军这么快就赶到了?

“那里好像是顾府。”慕容秋这时候提醒他。

司徒远醒过神来,不由地回头,去看顾明琴。顾明琴也在愣神,望着那个浓烟滚滚的地方,直到有人一扯她的衣服—

“大小姐,不好了,顾府被人炸了。”顾忠说着,拽着她的衣服,就加快速度向前跑去。顾明琴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而去。

看着顾家人陆陆续续的冲破包围,司徒远似也醒过神来,招呼部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顾府……

府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倒在路上,有好几次,顾明琴被绊倒在地,也来不及多想,翻身坐起,强忍着膝盖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咬紧了牙关,奔向目的地—顾鑫的房间。

叔公的房间里已经炸的不成样子了,桌椅板凳、床铺被褥,都看不见踪影了,只剩下碎木满地,无处落脚。

“老爷……”顾忠大喊一声,弯下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紧接着,在他的身后,顾家栋、明音和岳冲也纷纷跪下,痛哭流涕,不仅是为了家园的被毁,更是因为现在的傀儡处境,还有前途茫茫的命运。惟有顾明琴,此时此刻,仍是站在那里,看着这满地狼藉,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一切,到底是谁干的,顾氏真的要毁于一旦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远脚步匆匆,语气急切。顾明琴也不说话,主动侧身,让开一条路。

司徒远也不管她,径自往前走。刚好,跪在地上的顾忠他们挡住了他的去路,司徒远也是无所顾忌,狠狠地把他们推倒在地。这一动作,惹恼了悲痛欲绝的顾家人。尤其是那顾忠。他冲过去,抓住司徒远的衣服,拼命地阻止着他,嘴里还不断的威胁着、谩骂着:“这是我们顾家,你给我出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侵略者,滚回你们的弹丸小国去……啊……”

一声惨叫之后,老人被掀翻,一跃而起,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顾忠……”

“忠叔……”

一家人急忙拥了过去,围着顾忠,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顾忠显然是受了重伤,捂着胸口,长咳不止,虽不能言语,但那愤怒的目光却如同利剑一般,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司徒远,好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

司徒远自然不会把这个将死之人放在眼里,只是仍用这件事警告顾明琴:“顾明琴,看着你的面子上,我对你顾家人可谓是网开一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下次你顾家人若再敢闹事,休怪我杀人不眨眼,这可是你们顾家人自找的。”说罢,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个箭步跨过满地狼藉,走向对面完好无损的墙壁。

“你们……”顾家栋对于这些人的强盗之举愤愤不平,眼看着侵略者进去了一堆,霍然起身,意欲指责。就在这时候,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低头看去,顾明琴皱着眉头,面露哀求之色。顾家栋不愿意屈服,但亲眼见着那人的本事,为了活命,自是敢怒不敢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脚步声响起,侧目看去,陈思婉脚踏狼藉,得意而来,走到顾明琴面前,俯下身,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顾明琴,没想到吧,这个顾府,我还是进来了。”

顾明琴抬头,对上女人傲然的目光,心中五味陈杂,自己真的是失败者吗?余光中,顾岳冲举起拳头,直接向陈思婉击了过去,顾明琴大惊,还来不及阻止,岳冲就被陈思婉紧紧地控制在手里了。

“你放……”顾明琴话语未出,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弟弟顾岳冲如同刚才顾忠一般,被掀的腾空而起,而后重重地落在地面,摔在一堆残砖烂瓦之上,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是晕死过去。

“岳冲……”顾明琴大喊着弟弟的名字,连滚带爬地向弟弟冲了过去。却不想,那陈思婉竟先自己一步,大步流星的冲向岳冲。顾明琴急忙伸出手,想拉住她,却扑了个空,眼看着陈思婉逼近岳冲,一伸手,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顾明琴本能地大喊一声,“不要……”

现在的陈思婉,武功非常,自不会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明琴姐弟放在眼里,也不去看那顾明琴,只是抓着顾岳冲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提起来,轻蔑一笑:“就你这样百无一用,居然还想杀我?”

“我就是想杀了你,为父报仇。”顾岳冲毫无惧色,反而迎上她的目光,恨意满满。如他所想,此话激怒了陈思婉,迎接自己的便是女人的一个巴掌。尖利的指甲刺入皮肤,于顾岳冲而言,那是锥心的疼痛。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在这女人面前落下一滴泪。

“若你不是岳成哥的亲弟弟,我这一巴掌,就足够送你上西天。”陈思婉咬牙切齿的威胁警告。

顾岳冲却并不在意:“少提我哥,你不配。我告诉你,我哥如果敢娶你过门,我们全家都会把你们赶出家门。”

“你……”陈思婉并未忘记,在这之前,顾明琴也说过这样的话;而现在,顾岳冲也是这么说。姐弟俩的说辞彻底激怒了陈思婉,她禁不住冲着顾岳冲怒吼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替岳成哥清理门户……”说完,抬起手来,便要动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时,一股猛烈的力量突然袭来,陈思婉毫无准备,惯性使然,猛地向后退去。

站稳脚跟,定睛一看,不远处,顾明琴已经死死地护住了顾岳冲。

“顾明琴,你想干什么?”这一次,陈思婉冲着顾明琴大吼。

“他可是岳成的亲弟弟。”顾明琴抬高了声音,刻意强调。

陈思婉似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冷笑地逼近顾明琴,盯着她的眼睛:“你以为提起岳成哥,我就会放过你们?我和你说过……”

“对,我没有忘记,你告诉过我,岳成和你们父女俩一样,背叛原则,变成了敌人的走狗。”此话一出,对方马上就变了脸色,眼中的杀气好似要把自己燃烧殆尽。顾明琴并不害怕,只是紧紧地护住幼弟,话锋一转,只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岳成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但我相信,血浓于水,顾家的亲情,他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的仇恨,他也不会忘记。如果你现在把我们杀了,他也永远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顾明琴,你别想威胁我。”陈思婉歇斯底里,好像是以此掩饰自己的惊慌和无助。

顾明琴慢慢地平静,她摇摇头:“我说的是事实,陈思婉,不要自欺欺人,在岳成的心目中,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三年前,岳成已经做出了选择……”

“此一时彼一时。”陈思婉发出嘶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顾明琴强力反驳,“陈思婉,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杀了我,举手之劳。看看岳成回来以后,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顾明琴,你不要逼我。”陈思婉抬起手来,胳膊颤抖。

“杀了我,我在天上看着,岳成杀了你,为我报仇。”顾明琴说罢,梗着脖子,坦然面对,不惧生死。

胳膊高高抬起,全身颤抖,陈思婉瞪大了双目,逼视着顾明琴,希望她胆怯,希望她求饶。只是对视了许久,在她的眼里,丝毫没有发现任何怯意,仿佛是洗颈就戮。陈思婉越发激动,她真的想杀了她,杀了她才可以和岳成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成为顾家堂堂正正的媳妇、顾岳成的妻子。

可是顾明琴刚才的话,陈思婉也不敢不放在心上。若真的杀了顾明琴,别说是顾明琴,就算是顾家任何一个人,顾岳成想必都不会放过自己。

爱恨矛盾,在陈思婉心里纠结。此时此刻,她似乎才发现自己做不到预想的那般狠毒,一切不顾。就在此时,一阵劲风袭来,陈思婉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一拉,控制不住的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定睛一看,司徒远已经取代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钥匙。”司徒远摊开手掌,面向顾明琴,目光威严。

顾明琴也没犹豫,直接拿出密室的钥匙,放在他的手里。

“明琴,不能给他啊。”顾家栋大声吼道,企图阻止,不曾想,只说了一句,便是牵动伤口,咳嗽不止。

顾家栋此时的状况,顾明琴没工夫理会,她只是仰着头,观察着司徒远脸上的表情。看得出,得到了钥匙,男子非常得意,拿在手里,轻轻地掂了掂,笑对自己说道—

“顾明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随后便拿着钥匙,走向前方的墙壁。

看着他的背影,顾明琴的眼睛一眨不眨,同时,她死死地按住容易冲动的幼弟,司徒远武功高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余光中,陈思婉捂着胸口,望着那司徒远,眼神愤愤。若不是陈锦显紧紧地拉着她,只怕是已经控制不住,跑过去和司徒远拼命。看来,司徒远刚才那一击,力量不弱,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究其原因,他们父女俩也不过是东丽人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轰”的一声巨响以后,前方的墙壁自动被打开,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果然在这里。”

身后的陈锦显发出一声感叹,侧目看去,对方已经是瞠目结舌,呆在那里、愣愣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眉宇之间,一阵兴奋的颜色。看来,这陈锦显对顾家的产业觊觎已久。只见他缓缓地向密室而去,顾明琴急忙扶起弟弟,也跟了过去。弟弟被陈思婉打成重伤,咳个不停,奄奄一息,根本就走不了几步。顾明琴没办法,只能暂时将他放在顾家栋的身边。

刚一转身,胳膊就被顾家栋拉住了—

“明琴,不能,不能……”顾家栋很是激动,因此牵动伤口,没说几个字,就咳嗽不断,但仍是死死地拉住顾明琴,不肯放开。

“三叔,你放心,祖父留下的东西,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它落在外人手里。”

听到这话,顾家栋不禁抬起头,触及到顾明琴坚定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相信她,不由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恢复了自由,顾明琴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笑,故作轻松,随后才返过身,向司徒远走了过去。

“三老爷,大小姐真的可以护住老爷留下来的东西?”休息了一会,顾忠恢复了许多,眼看着顾明琴将密室的钥匙交给那个司徒远,他无法淡定,可也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拼命,只得等到顾明琴离开,悄悄地探问顾家栋。

“她能,我相信她。”顾家栋重重点头,望向前方女子的背影,眸子里也满是坚定。

此刻,司徒远已经到了那个位置,检查一番,返过身,望向咫尺之遥的顾明琴,等着她一步步走来。顾明琴也是面色如常,迎上他的目光,徐徐地向前,不卑不亢。

“明琴,你太不够意思了,叔叔去世这么久,你守着这么些东西,居然不知道拿出来。”不知何时,顾家韦走在了她的身边,没好气地抱怨道。

“拿出来干什么,让你二叔变卖家产、花光用光不成?”顾明琴目不斜视,只是冷声反问。大步流星,顷刻间便走到了司徒远的面前。

“你这个孩子,你看你……”顾家韦伸手指着她,没好气地嘟囔,眼看着前方就是司徒远了,不敢造次,到底是闭了嘴。

环视四周,密室里并没有他期待的金银珠宝,也没有银票铜钱,只要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药材树枝。虽然不懂医术,可到底是耳濡目染,顾家韦当然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无价之宝、千金难求。当然了,对别人来说,那是千金难求,对于他顾家韦,那可是满满的黄金,数也数不清。此时此刻,顾家韦已经开始考虑,把这批珍贵的药材卖给谁,是杜员外呢,还是陈锦显呢……

眼看着顾明琴越发走近,来到自己面前,司徒远再次摊开手心:“顾女医,把钥匙拿出来吧。”

“司徒大人难道就不怕?”顾明琴眉眼轻佻,反问一句。

仿佛是意料之中,司徒远呵呵一笑:“顾女医,我承认,这东西非常危险,稍一不慎,毒性泄露,别说是你我,就算是整个沪城,或许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暂时将东西寄存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经历了刚才的事,鄙人越发觉得东西放在这里,不安全。”

说着话,司徒远沉下脸来,看着顾明琴,目光深沉:“所以,顾女医,把钥匙交出来。”说着,再次摊开了手心。

事到如今,顾明琴似乎觉得自己无法选择,除了交出钥匙,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难道真的要把祖父和叔公这么多年的守候拱手让人吗?虽然到现在为止,顾明琴还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可她却始终忘不了那封信上所言—

“东西如果落在东丽人手里,华夏必亡。”

“明琴,你干什么呢,赶快把东西拿出来,大人等了半天……”顾家韦非常迫切的想知道,自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有多值钱。于是就匆匆地跑过来,替司徒远催促顾明琴。话音未落,就见顾明琴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自己,虽然不发一语,但这样的目光,仍让顾家韦感觉恐惧,“你你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好似是怕了这个侄女,顾家韦一步步向后退去。密室里虽未遭殃,但现在也是一片狼藉,顾家韦没看见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摔了个屁股蹲。坐在地上,疼得叫个不停。

顾明琴没有理会,只是轻蔑的哼了一下,返过身来,司徒远就站在自己面前—

“顾女医,我没那么多时间。”司徒远的声音低沉里带着些许急促,看来依然是不耐烦。

顾明琴估摸着司徒远到了这个份儿上,耐心耗尽,如果不赶快把钥匙给他,此人恐怕是连杀人的心都有。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真的要把东西给他,使得沪城、甚至是华夏,灭亡在他的手里吗?哦不,不是灭亡在他的手里,而是灭亡在自己、灭亡在顾明琴的手里。不行,就算是死,自己也不能成为千古罪人。可现在,刀架在脖子上……

“顾女医……”司徒远再次低沉的喊了一声。

顾家韦也在旁边催促:“明琴啊,你干什么呢,不要磨磨蹭蹭,把东西拿出来,大人很忙的……”

顾家韦这般说,一方面是想看看家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讨好司徒远。却不想,拍马屁没到地方,遭到别人重重一咳、并无声的警告。顾家韦吓得急忙闭了嘴,赔笑地拱了拱手,几近谄媚。却不想对方看也不看,还轻蔑的哼了一下。顾家韦满脸尴尬,却不能撒气,只是暗暗地把这笔账记到了顾明琴的头上。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钥匙不在我手里。”顾明琴终于开了口。

司徒远眯起眼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顾明琴很是平静:“司徒大人,可能你已经忘了,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钥匙不在我手里。东西那么重要,两把钥匙我都是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但因为轰炸不断,大家都是四处奔逃,我担心带在身上,不小心遗落,让别人捡了去,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它藏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山洞深处……”

“山洞深处?”听到这话,司徒远更是皱起了眉头,难以置信。但却见那顾明琴用力地点点头,回答自己说—

“不错,那个地方非常隐蔽,只有我知道。就算是有人进去避难,只要不是刻意,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司徒远听罢,也不说话,只是观察着顾明琴。她的话,可谓是漏洞百出,却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现在,她目光炯炯的模样,更是让人对于她的话,不得不信。

“假的,绝对是假的。那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存放在别处?”就在此时,陈锦显突然开口,情绪激动,似乎是想迫切的揭穿顾明琴。回头看着司徒远,非常迫切地说道,“司徒大人,这个顾明琴可不是普通女子,她诡计多端,善于谋略,她现在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司徒大人,我可以以人格担保,那钥匙绝对就在她身上。”

虽然把话说完了,可由于激动,陈锦显仍是喘息不停,难以平静。

听了这话,司徒远不觉点点头,说得有理。随后反问顾明琴:“顾女医,你觉得呢?”

“我人就在这里,钥匙在不在身上,一看便知。”顾明琴说着,张开了双臂,静静地看着司徒远。

司徒远还没有动作,陈锦显就冲女儿使了个眼色。陈思婉本来就想着等着机会,好好地羞辱一下顾明琴,如同三年前在医者大会上,顾明琴羞辱自己一般。眼下这个机会,陈思婉自然不愿错过,摩拳擦掌着、冷笑地接近顾明琴。眼看着咫尺之遥,却听见司徒远一声大喊—

“慢着。”司徒远说着,径自走向顾明琴,并随手推开陈思婉。

陈思婉毫无防备,踉跄的后退几步,幸亏父亲就在身后,接住了自己。眼看着司徒远对顾明琴另眼相看,顾明琴自是不甘,挣扎着想去理论,却被父亲紧紧地拉住。待得父亲在自己耳边低声悄语一番,陈思婉才算是冷静下来了,但在心里余怒未消,顾明琴,你给我等着。

“顾女医可还记得那个山洞现在何处?”再次无视陈思婉,司徒远只是探问顾明琴。

顾明琴点点头:“明琴做了标记。”

“可否让鄙人和你一起去?”

“那是自然,司徒大人这边请。”

司徒远没有马上行动,仍然是如刚才一般,打量着顾明琴,女孩面色自然,看不出任何异样。这让司徒远有些不安,顾明琴让自己随她出去,是否早有所图,比如说是请君入瓮?不过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凭自己的武功,别说是一个顾明琴,就算是十个八个,自己也没必要放在心上。在这个沪城,武功最好的莫过于那个方敏。可他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里。

这样一想,司徒远彻底放下心来,随着顾明琴,先一步向前走去,顾明琴紧随其后。

“明琴……”当顾明琴路过自己身边时,顾家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顾明琴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亲人,自是一阵难过,毕竟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三叔,你帮我照顾一下明音和岳冲,我很快就回来。”说罢,颇有深意地看着叔叔,之后甩开他的胳膊,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去。

“大姐……”顾岳冲试图追过去,却被三叔紧紧地拉住。

顾家栋看明白了,顾明琴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为了保卫顾家的秘密,要和敌人同归于尽。想起自己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一巴掌,心里顿时内疚无比。现在的他不敢奢望顾明琴能够全身而退,只希望她能够成功。如果司徒远死了,东丽士兵群龙无首,必定是不堪一击。总而言之一句话,顾家的东西、华夏的宝贝,绝对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哎哎哎,老三老三。”就在这时,顾家韦凑近家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家那不见人的宝贝到底是什么,值多少钱……”

“不知道。”顾家栋没好气地答道,显然是懒得理他。

顾家韦却是听不懂人话,不依不饶:“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年,你们天天和明琴在一起,她都知道的事,你怎会不知道……”

“滚。”顾家栋显然是气急了,大喝一声。

顾家韦一听这话,不满了:“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我滚?我是你哥,这是我家,家里的事,我当然应该知道……你你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话未说完,就发现顾家栋沉下脸来,目光有点阴沉,如同刚才顾明琴一般,让人心生惧意,不敢面对,本能地向后挪了几步。

谁知就在此时,对方猛地抓住自己的衣领,把自己拉到面前:“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司徒大人如果知道了……”

“顾家韦,别以为自己真的是个人物,若不是为了咱们顾家的东西,东丽人会看的上你?放聪明一点,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不孝之子,惟有死路一条。”顾家栋警告道。对方半眯起眼睛,好像是不屑一顾,“怎么,不相信是不是,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说罢,猛地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虽然是身受重伤、浑身无力。但顾家栋还是咬牙切齿,使尽力气,只看得顾家韦在自己手里翻了白眼……

“三老爷,手下留情啊,三老爷……”眼看着顾家韦奄奄一息,顾忠疾呼一声,本能地伸出手,试图去抓顾家栋。

顾家栋本来就力气有限,被他这么一叫,立马偃旗息鼓,松开了手,捂着胸口,长咳不止。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过顾家韦,愤怒地指着他,再次发出警告:“看着一母同胞的情分上,这一次,我先放过你;若是下一次,你再敢帮着敌人威胁明琴,休怪我不留情面。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为民除害……咳咳咳,咳咳咳……”

顾家韦和他一样,也是长咳不止,不断地翻着白眼,痛苦不堪。没想到顾家栋受伤严重,力气还挺大,如果再持续一会,怕自己真的是要死在他手里了。虽然脑子里到现在为止,仍然是混混沌沌,可有一个决定,顾家韦却是更加坚定了,来日自己掌管顾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些人逐出家门,真的是太可怕了……

兄弟俩反目的这一幕,陈家父女看得真真切切,禁不住回头,相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顾明琴和司徒远刚出顾府,便看见慕容秋慢慢地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还拖了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慕容秋走近二人,二话不说,便把那人摔在了司徒远的面前,拍了拍手,好像是如释重负—

“终于找到了。司徒大人,交给你了。”

“你这是……”司徒远看着地上满脸黑灰的破烂男子,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慕容秋。

“爆炸之人。”慕容秋简而答之。

“爆炸之人?”司徒远越发不明白了,慕容秋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秋显得耐心十足,非常平静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顾府一直以来是我们保护的地方,哪怕是轰炸,我们的人都尽可能躲避。没想到这个时候,顾府居然发生了爆炸。”慕容秋说着,好像是下意识地,向顾明琴看了眼。回过头来,再次解释道,“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怕是想释放毒素,或者是彻底销毁。所以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四处寻找,希望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顾府后面的那条街上发现了此人。看来是爆炸之时,被崩出去的。”

“崩出去的?”这一下轮到司徒远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了。

慕容秋点点头,接着说下去:“最关键的是,我在此人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体。

顾明琴好奇地看了一眼,不明白是什么,但身旁的司徒远却已经变了脸色。

“还有……”慕容秋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俯下身去,蹲在那人面前,扒开他脸上的灰尘,“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只一眼,司徒远就双眼冒火、愤怒之极,原地踱了几步,返过身,快步走入了顾府。

这是怎么了?顾明琴不明所以,这个被炸得奄奄一息之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看见了他,司徒远会如此愤怒,自己要不要跟进去看看?犹豫不决之时,顾明琴突然听见脚步声响起,回过头来,慕容秋已经是近在咫尺。

“你要干什么?”看着这男人越发逼近,顾明琴不由自主地向后移退,言语间带着些警惕的味道。

似乎是不愿让女人觉得紧张,慕容秋在据她不近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笑着挑挑眉:“等一会可是有一场好戏可看哦。”

“好戏?”顾明琴微微蹙眉,不能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

“是啊,我保证顾女医看过以后,自会非常满意。”男人看着她,依然如故,嘴角挂着温柔之笑,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我看了,满意?”顾明琴越发想不通,现如今家园被毁、束手待擒、朝不保夕,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感到所谓的满意。对方闭着眼,微笑地点头,看来是充满了信心。此时此刻,顾明琴越发觉得此人的神秘。他明明是东丽人,位居高官,却处处帮着自己,在司徒远面前为自己解围,难道只是如他所说,看上自己了?

何况,随着二人越发的相处,顾明琴越来越觉得他像那个人,尤其是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如同梦里一般,温柔地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谁?”顾明琴终于忍不住,开诚布公,道出心里的疑问,并目光正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试图寻求答案。

此话一出,慕容秋顿时变色,转过头去,不再和顾明琴目光相接,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两个字—冷酷。

此人越是这般,倒越是让顾明琴觉得自己并未猜错,他就是他。可为什么……

“司徒大人饶命啊,大人你慢点……”

身后突然响起哀求之声,顾明琴觉得熟悉,回头一看,只见那司徒远快步而来,身后拖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不同于慕容秋所带之人一般半死不活,此人却是活的逍遥。对顾明琴来说,此人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那杀父仇人—陈锦显。

只见司徒远将陈锦显拖到门口,用力一甩,将他甩下楼梯,厉声喝问:“陈锦显,你给我好好看,这是谁,这是谁?”

陈锦显年纪也不小了,被这么一摔,顿时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好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以手撑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仰起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死尸”,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挪动。这时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发髻,把自己向后一拉,陈锦显立时觉得疼痛难忍,马上就要死了一般。

“陈锦显,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拽着他的发髻,司徒远目光充血,愤怒地逼问。

“我我我……我不知道。”陈锦显咬紧了牙关,强忍着剧痛,艰难地答道。

“你不知道?”司徒远先是眯起了眼睛,然后陡然间手臂猛地一提,陈锦显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就连顾明琴这个旁观者看在眼里,也免不了打了个寒战,不寒而栗。

“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说,我说。”很显然,在司徒远的武力攻击下,陈锦显选择了屈服。对方微微地松开了手,疼痛马上缓和了一些,如释重负般,陈锦显长松一口气,但也不敢耽误太久,急忙解释道,“司徒大人,我承认,陈果是我陈家人,是我的贴身仆人,可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哦,原来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家陈果,是陈锦显的贴身奴仆。顾明琴总算是明白了,不经意地抬头,碰上那慕容秋含笑的眸子,得意地冲自己挑挑眉,顾明琴恍然,原来他说的“好戏”就是这个啊。看到陈锦显被司徒远如此折腾,的确是大快人心。只不过陈锦显辩解,这件事与他无关,是真的吗;司徒远会相信么?

“与你无关?”司徒远眯着眼,眸子里满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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