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待萨尔

翌日，夏之森后花园，一双白皙的裸足踩过晶莹的露水，脚步轻巧地踏进枝繁叶茂的花园。此时天光初亮，四下静谧，只有清脆而空灵的虫鸣鸟叫声。

        约莫早晨六点的样子，寻常这一时刻，屋子的主人还在睡觉，今日却是罕见地早起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昨晚失眠了一夜。

        在这日夜交接的短暂黎明时分，借着天际微弱的星光，可以窥见穿着亚麻衬衫和长裤的青年如月下精灵般，通体散发着莹莹之光，那光似皓月之辉，却是正徐徐不断外溢的灵气。

        灵气的不自觉扩散不仅令满园的魔植兴奋得群魔乱舞，争先恐后地靠近青年身周的植株以求贴贴，也是无人之森、巨榕沼泽等希尔瓦小镇周围险境的生灵最近躁动不已的缘故，只是此时还无人发现这二者的联系。

        在这些魔植的感知里，散发着灵气的夏榧就跟精灵之森的生命之树一样，天然让它们不自觉地想要亲近、追逐。

        夏榧挨个摸摸凑到跟前的小家伙，又游刃有余地隔开它们，以防止“打闹争抢”，而后来到院中那株过分高大的变异心灯草本体前，轻轻折下一截主枝干，又送去一团灵气作为交换。同样的步骤发生在黑沉沉的乌矛木前，得到额外灵气滋养的一草一木高兴地差点忍不住脱土而出，给眼前的人跳上一支蹦蹦舞。

        一时间，伪装成无害紫藤花趴在院墙上的鬼影紫藤和其他院子里的魔植忍不住酸了又酸，都不用夏榧亲自动手，就一个个自断枝条送到那好看又好闻的青年手中，表示它们也想和他交换礼物！

        夏榧哭笑不得，只好全都接过，然后也交换了灵气团。不过他还是用魔植能懂的语言，跟这些懵懵懂懂的小家伙强调：“我暂时只需要乌矛木和心灯草的分枝，你们别伤害自己，不过很快店里就要研发新品了，到时候也会有其他小植株得到打工机会哦。”

        身为合格的老板，为了保证出品一致，必须在原材料的味道和品相上就控制品质，所以夏榧需要用到乌矛木和心灯草母株的分株去扦插、催化，再将这批或成株或幼苗的改造魔植送到洛茨学院的种植园去。

        好在经过夏榧用灵气梳理、催化培育而成的“魔植”一旦成形就不再需要灵气的灌溉了，要不然他还不能答应下这个合作。

        等夏榧准备好打算送去洛茨学院的魔植，又处理好今天奶茶店经营所需要的原材料，放进吧台的机器里，烟木幻化而成的机械臂便熟练地操作起来，或萃取，或榨汁，机器的轻微嗡嗡运作声点缀着这个宁静的清晨。

        做完这些，天光已经大亮，又远远未到平常开店的时间，于是夏榧慢条斯理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阿拉比卡咖啡豆的醇香蔓延整间屋子，在袅袅烟雾中，他路过吧台，随手从角落的书架上取了一本随笔翻阅，书的第一章是一位吟游诗人写给妻子的情书，上面写着——

        “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

        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1］

        许久，这第一章的内容也没被阅书人翻过去，而是一直停留在这一页。

        夏之森店门口，清晨八点，正是大多数希尔瓦商人开店营业的时间，大门被由里而外打开的时候，正在边打瞌睡边排队的布莱克吓了一跳，瞬间惊醒。

        他收拾好排队的帐篷，擦了擦口水，又抬头看了眼天色，顿时心生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夏大人竟然提前开店营业了！

        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要知道夏之森奶茶店的营业时间在希尔瓦小镇的商户间还是一件趣谈呢，毕竟全小镇大概就只有夏店长等到日上三竿才开店，又早早在下午太阳西斜没多久，大概三点左右的时候就关门了！

        别问！问就是产能不足，原料不够！卖完就关门！

        摆烂得彻彻底底，最绝的是，还没人敢说些什么。

        布莱克脱口而出：“夏大人，您今天怎么这么早？！”

        夏榧这一出完全是心血来潮，说不准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他若无其事道：“偶尔早一点开店也不错嘛~”

        布莱克感动坏了，虔诚地发问：“以后也会这么早吗？”

        夏榧看了他一眼，笑得眉眼弯弯，跟普照世人的天使一样，吐出的话却冷漠无情得很，“大概是不会的。”顿时引来排队人群失望无比的一阵哀叹，然而夏店长郎心似铁，面对人民群众的殷切期盼岿然不动。

        他望了眼店门口的队伍，感觉还不算长，没有阻塞交通就没管了，虽然他屡次强调营业时间在十点左右，不用浪费时间提前排队，然而随着越来越多人知道夏之森奶茶的神奇之处，这排队也愈发内卷了。

        他转身将营业的牌子挂好，就宣布营业了。布莱克排在第一位，跟在夏榧身后，颇为自来熟地不死心问道：“大人，店里的限购什么能够取消呀，一人一杯也太少了，都不够我两口的，而且这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您家的奶茶也越来越难买了，我有时候晚一点来，都买不到！”

        最重要的是，布莱克那颗投机倒把的心在钱包快速被奶茶掏空之后，又火速死灰复燃了。

        他的算盘打的很好，夏之森的神奇奶茶之名渐渐传开来，有不少非希尔瓦小镇的居民和那些轻易不出门的死宅魔法师都跃跃欲试，却苦于不在希尔瓦当地，这年头也没有网购和外卖，所以只能听听亲戚/朋友/仇人的分享，然后各种向往。

        当然，就算是外地的客人愿意来一趟希尔瓦只为了尝尝奶茶，但看看眼前这队伍就知道了，那也得轮得到他们呀！

        于是布莱克为了回血，也是为了继续赚钱喝奶茶，可以说是极其迫切希望夏榧能够取消每人一杯限购的规矩。

        对于店里的第一位客人，夏榧还是很有耐心的，当然不妨碍他该拒绝的还是拒绝，“抱歉，为了打击不法商贩低买高卖，限购的规矩目前不会改变。”

        潜在的不法商贩布莱克：“……”

        尽管心虚，但是事关赚钱，布莱克还是百折不挠，他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最近的传闻，于是点了一杯夜影之水，然后低声道：“大人，我最近听到一些传言，有人利用您对普通人的恩慈从中牟利。”

        他见夏榧的神色莫测起来，再接再厉告状：“有些享受了低廉价格规则的普通白板在您的店里抢到奶茶后，转手便将它们加价卖给了魔法师先生们，这些贪婪的人类的所作所为绝对是对大人您的挑衅和冒犯！”

        “您看，尽管您如此仁慈，那些愚昧的白板依旧不明白您的苦心，那您又何必制定规则为他们考虑呢！”

        布莱克很想直接对夏榧建议，不如就直接撇开普通人，专供魔法师购买吧，这样一来，限购也就可有可无，毕竟魔法师们终究是少数，且向来是强者为尊。不过他看了眼夏榧面无表情的脸，不敢再继续添油加火了。

        布莱克的声音再小，他后头排队的客人还是听到了，刚好这就是一位低买高卖的普通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天刚亮就到夏之森门口排队，就是因为他利用夏之森的“定价规则”钻空子，每天转手一卖就能获得比平常工作多几倍的酬劳。

        面对这样高昂的利润，这些收入一般的普通人如何能忍得住，只不过普通人还没想到这样的漏洞，或者意识到了也因为没有熟悉的魔法师大人可以交易而只能作罢——这个世界，魔法师数量稀少，地位尊贵，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

        这些自诩聪明大着胆子的倒卖贩子一开始偷偷摸摸，还不敢天天来排队，就怕夏榧意识到什么，等意识到这位神秘的夏大人并没有察觉他们的小动作，就放开了手脚，哪想到竟然还有人直接到夏榧拆穿了他们的生意，顿时急了！

        他气急败坏实则心虚地斥责：“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谣言，希尔瓦的人都是懂得感恩且善良之辈，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举动。大人您别听他胡说。”

        也是巧了，他后头排队的几位全都是倒卖贩子，这会儿虽然后背冷汗涔涔，但还是有志一同地狡辩，“是啊，大人，您别信他，这绝对是在抹黑我们希尔瓦小镇！”

        后头排队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前面的队伍停滞不前，也闹了起来，虽然顾忌着店长，但终究还是不比往常平和有序。

        “安静。”仅仅是毫无起伏寻常音量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宛若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冷静了下来。

        夏榧淡淡扫了开口反驳的那一圈人，那仿佛看透一切的锐利眼神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去，没有人敢同他对视，就好像一旦对上，他们那阴暗丑陋的心思就会在神明眼前无所遁形一样。

        “我了解了。感谢布莱克先生您的提醒，针对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本店坚决予以谴责，之后也会考虑采取一定措施制止。作为告知的谢礼，布莱克先生，您将成为本店的白银会员，以后可以享受店内商品一律八折的优惠哦。”

        布莱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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