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此后两不相欠

云亦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了夜空，手举长剑的姬诚也怔愣在当场。他没想到，云飞扬竟然全无还手之力，明明刚才他还打得很凶呢！他没有将长剑拔出，就那样看着云飞扬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不躲？”
  云亦朵跌跌撞撞朝云飞扬跑去。只是还没有跑到云飞扬身边，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她感觉身下一紧，似乎有血液从体内流出，可她倔强地爬了起来，奔到了云飞扬身边，一把推开错愕的姬诚，蹲下了身子。
  “阿兄！”
  此时的云飞扬，狼狈地躺在尘埃里，伸手朝自己周身大穴点了几下，然后握住了云亦朵的手，挣扎着坐起身来。他缓缓卷起裤管，露出已然焦黑一片的右腿。在他的脚踝处，一只银质手环深深地嵌在肉里，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只麒麟兽的图案格外醒目。
  “阿兄，怎么会这样？”
  看到云飞扬右腿的惨状，云亦朵惊了。他身旁的姬诚也变了脸色。
  “这是反噬。”
  云飞扬听此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姬诚，轻声对云亦朵说：
  “灵犀是灵器，威力强大，它早已不甘心屈于阿兄脚下，想要反噬其主。”
  云飞扬伸手握住那已然嵌入皮肉的腕铃用尽全身功力将其掰开，带着一片血肉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阿兄，不要！”
  云亦朵知道，只要有这灵器在，就算云飞扬受伤严重也无性命之忧。可一旦灵器离体，那么重的伤，就算她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救回来。
  “姬诚，昔日旧怨，在下以命相抵，不死红衣的仇，念在朵朵腹中孩儿的份上，在下不与你计较。朵朵天性善良，请你善待于她。这灵犀便交给你了。”
  云飞扬将剥离身体的灵犀塞给了云亦朵，森冷的面具下是无尽的柔情。
  “噗……”
  伴随着灵犀离体，云飞扬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姬诚的衣角。
  “阿兄，别说话。我现在就救你。”
  云亦朵放下云飞扬，先掏出雪蚕丸，给云飞扬服下，又从身上掏银针，她记得，她也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的。可是当她颤抖着下针之后，却发现她救不了身体早已破败的阿兄。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云飞扬拉住云亦朵，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朵朵，别浪费心力了。早在一年前此铃便开始反噬，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
  “我……我……”
  是啊！就是因为一年前，灵犀反噬，她被扰乱了心智，迷迷糊糊成了真正的王后。自此之后，姬诚才将那白月光藏进了心底，好好和她相处。
  可是，她记得这灵犀腕铃是自小戴在两兄妹身上的，从小到大，灵犀都很安静，为何突然反噬了呢？
  “可是，这么多年都不曾……如今怎么会？”
  “灵犀有灵，需要有情人佩戴方能发挥威力。阿兄，再戴不得它了。”
  “这……是因为……”云亦朵紧紧握住带血的灵犀腕铃，看了看虚弱的阿兄，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崇明王姬诚，一切都明白了。灵犀反噬其主，是因为原主爱上了别人。
  “别难过，你我这二十年是与天争来的，阿兄希望往后余生，你要继续争下去。阿兄和你颂阿兄都只要你幸福。”
  云飞扬说完看向姬诚的方向，眼神中有恨意，也有悔意。如果不是为了弄清灵穹的阴谋，他不会放任朝廷为妹妹安排婚事，也不会让妹妹身陷深宫，不得自由。
  “姬诚，莫要负她。”
  云飞扬就那样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紧攥着云亦朵的手也渐渐没了气力。云亦朵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甚至无法呼吸，听不到身边人的呼唤，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那森然的鬼面。
  “阿兄！”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云亦朵来不及将事情始末弄清楚，云飞扬便撒手人寰了。她怔愣着，内心的伤痛格外真实。那些悲痛的情绪，让她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穿越她不想要，她宁可自己死在奋斗的岗位上，也不愿穿越来体会一把撕心裂肺的疼痛。
  “王后，孤……”
  姬诚蹲下身子，想要将他的王后抱起来，却突然被一把推开。
  此时的云亦朵仿佛回过神来，侧坐在那里，伸手抚摸着带着阿兄血肉的灵犀腕铃，然后轻轻撩起左腿的裙摆，不顾在场那么多人的围观，露出了莹白的脚踝，那脚踝处同样有着一只腕铃。跟云飞扬的那只不同，这一只很安静地环在那如玉的脚踝处，甚至在暗夜下也泛着银光。
  云亦朵轻轻伸手，不过稍一用力，那腕铃便被取了下来。她舒了一口气。记忆中，这个腕铃是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的，就算用火烧，用刀砍都不行，如今却轻而易举就下来了。看来，她已经不是灵犀的主人了。
  “王后，孤扶你起来。小心孩子。”
  “孩子？姬诚，孩子就快要不在了。”
  “王上，王后娘娘流血了。”
  宫侍福临看到云亦朵身下一片血红大惊失色。

  “王后！快……快传童路。”
  姬诚上前要去抱起云亦朵，却见一双凌厉的眸子瞪向了他。一把软剑压在了她的脖间。
  “我自幼身体孱弱，就算是医术高绝的毒王都无能为力。不过，我不信命，偏要与天争一争。彰德十五年仲夏，那是我最关键的一次药浴，不，应该说是一次以毒炼体的毒浴，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而就在关键时刻，一伙儿贼人硬要闯谷求医，在谷口大声喧哗，扰乱了我的心神，让我毒气攻心，险些……”
  “王后，别说了。坚持住，童路马上就到。”
  “呵，姬诚，因为那次闯谷，你的宁妃死了。我很抱歉。如今颂阿兄和阿兄也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王后！”
  姬诚看着再次将剑架在脖子上的云亦朵，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点。尤其看到她身下一大片红，眼睛里都充上了血色。
  “噗……”
  还没等云亦朵动手，她腹内便一阵翻涌，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好吧！看来不用剑了。她这副小身体，经历了那么多，估计也活不成了。
  她朝姬诚笑了笑，眼泪还在无声地落着。她放下剑，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身体挪到云飞扬的身边，伸手摘下了那副鬼面。当如玉的面庞暴露在人前，看到那面容的人都是一愣。
  毋庸置疑，云飞扬和王后是嫡亲的兄妹。看到那张脸，姬诚倒退了两步，身子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幸亏被同样震惊的福临堪堪扶住。
  “姬诚，这样很好，不是吗？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噗！”
  伴随着云亦朵细碎的念叨声，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映红了她的衣襟，洒在云飞扬的身上，也洒在了那一对落地的灵犀腕铃之上，更洒在了姬诚那满脸惊惧与懊悔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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