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当我们终将别离
对于初一澈来说，当他再次睁开眼，所面对的就是离别。
他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黑短发，黑眼睛，白皮肤，跟以前也毫无差别。
但是他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心灵已经有了变化。
……少年推开门出去，就看见安苏和朝合朗正在沙发上吃苹果。见他出来，他们便打声招呼：
“早上好。”
“欢迎醒来。”
初一澈也坐过去，从水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来剥。
接着他反应过来：……大早上就吃橘子吗？
……虽然，还挺甜的。
三个人就这么静坐一阵，初一澈还是没忍住：“等米兰科维奇号到达奥维特尼亚的珊瑚树星区，我和朝合朗就要下船了。”
“……世界这么大，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必说什么以后有空再一起玩的虚话，毕竟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跨越星区文明区的旅程总是少数。
安苏：“……”倒也不必这么悲伤。
安苏把苹果核甩进垃圾篓，两条细腿大刺刺地叉开坐着，长到肩膀的头发没束起来，因而略微杂乱——豪放不羁：
“没关系的，有缘再相会。”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这句话倒是很中肯。当今世界，不知道多少人短暂组队成为同伴又分开，接着这段经历和记忆就成为人生里的一个锚点——再也不会有机会更新。
……
毕竟睡了太久，初一澈的伤感很快演化成了食欲，他跑去厨房找到一些面条和酱汁，最后捧着碗坐回了沙发上。
“……”
朝合朗看他两眼，最终还是说：“去迷雾星云玩几天吧。”
他的深蓝色眼睛在米兰科维奇号的灯光下有着迷幻的光泽：
“从这里沿27°角方向抵达迷雾星云，待上456天，算上米兰科维奇号的行进速度和距离，就可以从迷雾星云再沿153°角返回。”
“这是最方便省时的路线，也不会花费太多燃料。”
“这次游玩就当做道别，不留遗憾，怎么样？”
“……感觉不错诶。”初一澈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一种天真烂漫小动物的表情。
安苏托脸思索：“……克里斯蒂娜把我后面几十天的计划表都安排满了。”
“不过没关系，几天而已，应该可以缓一缓。”
于是三个人就把计划敲定下来，并找到“长辈”沟通。
文森卡洛等人倒没什么意见，但克里斯蒂娜的打量意味很明显——想要逃课？
安苏：……我看起来这么乖巧的一个好学生，当然不可能想要故意逃课！
当然，克里斯蒂娜最终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安苏打了一笔零花钱。
“！”
“谢谢老师！”
克里斯蒂娜也是个大好人！
……
事后，安苏向同伴们说明，克里斯蒂娜一定是看她这么乖巧，从而被她的好学生品质所打动——
初一澈看着面前这个黑短袖大裤衩子脚踩拖鞋、与不修边幅也相差不远的年轻人，艰难地委婉发言：
“那个，其实，安苏啊，如果说是乖巧的话，你可以多向阿维莉娅学学的。”
“不过你这样也很好的。”只是这跟乖巧似乎没什么联系。
朝合朗倒不关注这些细节，毕竟他其实也是个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好看的“不修边幅”者，只说：
“看来进展一切顺利？那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采矿季之后，整个遗落领域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缄默无言的乌鸦缩在崖壁的洞穴里，对外露出白灰的眼睛。
——当它们的瞳仁里映上黑色，狂欢与混乱之后的第一批新客人也风尘仆仆地降临此地。
……一降临此地，他们便瑟瑟发抖地缩起了浑身的气息与精神触角，在无风的荒原上团成两个小点。
“……我去，这不是——这不是米娅大人的能量场吗？”
“她竟然还——”
“她当然是死了。死得不能再死。想当初，还是老白送上的致命一击。我跟在他后面看到了。”
“……说实话，老白不容易啊，其他去围剿米娅的人，最后都被灰烬族的几个人生吞活剥了。”
“——他们虽然说与米娅誓不两立，也在下六部的追击令上盖了章，结果还不是一样。复仇复得倒是声势浩大。”
“……得了，别管这些破事了。我们是来捡漏的。”
“唉，捡漏捡漏！”
两个小点便往悬崖处挪动，最终还是谨慎地停滞不前，站在涯畔吹风：
“我怎么感觉这下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米娅？别吓我啊！”
“怎么可能！肯定只是她残留的什么痕迹。你在骨蝶娘娘那接下了这差事，你先跳！”
说着这一团黑影便将同伴松松一推，推进了深不见底的地下。
……
“……好啊，癸一，你妈的给我等着！”
癸一见他在下面还活蹦乱跳，便也安心地跳下来，一落地就投入工作状态：
“行了！干活吧。让我来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五彩石的‘幼体’。”
“如果没有？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向委员会举报，说这里有米娅的残留能量体。”
“灰烬族虽然狂妄又自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绕着他们走。”
“你是说……鬼魅？”
“不止吧。等他们闹起来，我们就可以乘此机会壮大族群！”
“……我看悬。”
“正是因为下六部都是你这种只为自己族群着想的人，所以我们永远连上四部的边都摸不到！——我记得上次部门会上，老白就是这么说的吧。”
癸一的语调高深莫测：“老白是尸骸杀手的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真的，如果我们能在癸部搞出些名堂来，说不定连朱蜜儿殿下也会注意到我们。”
“？”
“就在五年前，我们刚进癸部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吧——混到现在，只有隔壁的骨蝶娘娘知道我们还有一点无足轻重的利用价值。”
“……”癸一便也沉默片刻，接着一叹，“癸二，你要知道，真正创造历史的人都是不会被留名的。”
“正像是取代了潘多拉的那位……”
“当她在拉莱尔创造辉煌的时候，有谁会记得她的真名呢？”
“……你说得倒是好听。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
地下寒冷而空寂，只间或地吵着两个黑团那没有营养的对话。
在奥维特尼亚文明辐射范围的边缘地带，迷雾星云是一处少见的有所属之地——
它隶属于斯兰蒂亚·缪尔，举世无双的“女皇”。
在称得上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迷雾星云见证了斯兰蒂亚·缪尔的一部分成长历程，同时也留存下这个世纪人物的独特刻印。
……
当女皇陛下在紫苜蓿计划的呈帖上签署姓名，若兰帝国的新主人就接手了这个伟大的遗迹。
——斯兰蒂亚·图特迦，“被其他兄弟姐妹押着坐上宝座的帝王”，甲乙罗刹学院的考官。
据传言，他曾经在登基当天公开发表言论：我今天要把王位送给第三十一个我见到的人。
——不过最终未能如愿。
于是这位帝王就不情不愿地开始了他的执政生涯。
……到了今天，在图特迦陛下的统治下，迷雾星云已经成为了若兰帝国最富盛名的外属地之一，每一星际年都接待着来自宇宙各个角落的、体量相当庞大的各类旅客。
……
这是一片分裂松散的星体横陈之地。
但当安苏真正站在迷雾星云的土地上时，她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
他们三人乘坐小型穿梭舰过来，将交通工具停靠在预约好的位置——巨大人造环带的某一个小角落。
在迷雾星云的外围，这条直径长达七百光年的环带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色，每个小环节上都安置有黄色红色的小灯，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的黑金建筑灯光点点，恍若一条窄窄的星河。
“这就是ssss级感染体「死尘」的肋骨。”
朝合朗双手插兜，望着停靠站窗外的景象。
“斯兰蒂亚·缪尔将它杀死之后，星际空间建筑师容逾向若兰帝国申请了这项计划，最终耗费十一年时间，给迷雾星云的外围加上了这一条停车带。”
他弯了弯嘴角：“死尘全身上下都是绝对珍稀的材料，因而每一年都有不少研究人员、政客和商人向联会发建议书，斥责容逾的设计，并建议将环带拆开投入科学研究。至今如此。”
安苏：“但其实整个死尘都算是斯兰蒂亚·缪尔的合法所有物？我记得她在紫苜蓿计划书上签字的时候，是把自己的一切财产都留给了若兰帝国。”
初一澈：“女皇陛下好像也给联会捐了不少东西？”
朝合朗便笑一笑：“确实。她将死尘的心脏和三只眼球送给了联会。到了女皇这种程度，几乎每打败一个重量级感染体，或者获取到什么与冰尘关系匪浅的信息和事物，她都会向联会倾斜一部分资源。”
“强者的世界。”
朝合朗最后说。
接着他转身：“走吧，我们去坐迷雾星云的专属轨道交通。”
……
于是他们就在售票亭购买通行铭牌，搭乘五恒星分一班次的“鱿鱼小快艇”，进入了环带之内的腹心地区。
在过程中，安苏记得他们穿过了一层浅浅的光膜——接着小快艇停靠在一片地面上。
跟随人潮从快艇上下来，就能看见迷雾星云的冰山一角——
一个神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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