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早间新闻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有的人好不容易早起，结果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有的人原本很困，但是听着听着就起床了。
季绪青是第三种人。他是特意起床听。
“近日，桑州北郊机场修建成功，政府决定下月中旬开始使用……”电视里穿出女主持人标准的播音腔，听起来有些催眠，但是季绪青听得挺认真。
季绪青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禾米，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他上一次去桑州是在自己少年时，那次待的时间不长，不算路途时间的话就一个晚上。那时候的桑州发展就已经领先国内很多地区，过去了这么多年桑州现在只会变得更加繁华。
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会不会见到他。
季绪青想着事，手里无意识地摸着禾米的毛。昨天他睡得早，但是并没有睡踏实，做了一个噩梦，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现在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小火炉，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看来季绪青还是属于第一种人。
无边无际的大雪、呼啸的冷风占据了季绪青的全部视线。他感受到狂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卷走自己身体的温暖。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是如此刺耳，季绪青伸出手想要关掉，但是电话里又传出机械的电子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季绪青想要挂断电话，但是双手却跟不受控制一样点了重新拨打。
还是一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
一遍又一遍，机械的女声同风雪一起包裹着他。
最后响起的不再是机械声，而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
“江晏……你一定要过得好。”
季绪青猛地睁开眼，他大口喘气，满头大汗。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右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心脏，那里跳的很厉害。季绪青重新闭上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巴边缘没有一点肉，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也不像当初那样被人夸澄澈动人，反而像蒙了一层雾，显得有些混浊。
季绪青咧嘴笑了起来，一张显得病气的脸再怎么笑都不会有少年的微笑动人。
季绪青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少年时是什么样子了。
他低下头不再看镜子，打开水龙头洗脸，但是在擦脸的时候，毛巾上全是头发。他盯着那些头发，突然想起来白血病是会掉头发的。季绪青沉默一会儿，伸手在自己头发间薅了一把，果不其然，手心里躺着一把头发。
他没站多久就把掉下来的头发扔在垃圾桶里，把毛巾洗干净之后回到客厅找到手机给林陶打了个电话。
“陶陶，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桑州？”季绪青看着窗外，“我反正是都有空，就看你了。”
电话那头的林陶十分开心：“真的？你想好了？”
“要是没想好我给你打电话做什么？”季绪青没好气道。
林陶说：“那我这边安排好我们就走，你就等我消息就好了，一切交给我。”
“好。”季绪青回答完，犹豫片刻还是问，“陶陶，桑州……算了，先挂了，我吃饭去了。”
林陶其实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所以“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季绪青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回房间打算换件衣服。他对衣服没有什么要求，所以没有很多衣服，每个季节的衣服就那么几件。但是今天季绪青却觉得衣柜里没有一件衣服是他喜欢的。
季绪青站在衣柜前，最后关上柜门，没有换衣服，而是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出了门。
“先生，您是给自己买衣服吗？”店员看着季绪青，“您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
季绪青想了想：“简单点的吧，我也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店员小姐姐瞬间想到了白衬衫。她立马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件白衬衫，虽然是长袖，但是比较薄，所以她又找来了一件黑色的薄款风衣。
季绪青看着不错，便去换上试了试。
他虽然因为生病消瘦了不少，但是毕竟底子在，一套衣服上身还是很有效果的。衬衫的扣子扣到最后一颗，显得有些清冷，黑色的薄风衣有些修身，季绪青的腰细，与这件衣服搭得很。
最后结账走人的时候他告诉店员：“之前的衣服就扔了吧。”
陈云住的地方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每年掉叶子的时候季绪青都要捡好久。但现在是春天，银杏没有掉叶子，季绪青也不用再弯腰捡。
季绪青穿着新衣服，站在陈云的墓碑前沉默不语。他看着照片上的人出神，看着看这，眼眶就红了起来。
他蹲下来：“妈，我要走了，我要去治病。”
“妈，我要去的地方是桑州，那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季绪青笑笑，“我以前去过，没有好好体会，这次去，我一定好好感受一下。”
“妈，你当初对我说的遗言是希望我岁岁平安，健康余生。我现在想来觉得对不起你，我没有做到。”
季绪青说着说着，眼泪从眼角滑过，他也慢慢从蹲着变成了跪着。
他这种人看起来最是乖巧听话让人放心，可实际上季绪青是最不让人省心的——虽然他说话做事都温柔至极，但是他也是最容易冲动的人，稍不注意就会做一些让人震惊的行为。
“妈，要是我能活在，我一定好好对自己。”季绪青说完就给陈云磕了头，最后才起身离开。
“小祈，你帮我预约一下那个市医院的许医生，就是白血病的那个专家。”林陶说，“真是太好了，绪青终于答应我来桑州治病了。”
“是吗？那就好，我去预约。”电话哪头传来闻祈的声音，“那师姐，你是不是也快要回来了？”
林陶：“当然，大概就这个星期吧，我这边收拾好了就回来。”
闻祈听到忍不住弯了嘴角：“那到时候我给你们接风洗尘。望秋说二环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听说味道不错。”
“到时候再说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林陶说。
“诶，师姐，那个摄影节，你好参加吗？”闻祈问。
林陶：“去吧，照片都拍好了，现在有时间了当然要去。”
闻祈闻言更开心了：“行，我去给主办方打电话。”
“嗯，挂了。”林陶说完挂断电话，刚准备去客厅喝水，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她妈站在门口，表情有些激动。
得，估计是听到她和闻祈打电话了。
“陶陶啊，这个闻祈，是不是喜欢你啊？”安纤云走到她身边，“我都听你爸爸说了，上次人家过生日你还带他回家来吃饭呢。”
“那就是一顿普通的饭，我过年的时候就许诺他的，只不过因为他后来有事没吃成，所以才会在生日那天带回来吃。”林陶有些无奈，“妈，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你或许是真的不喜欢他，但是他可就不一定不喜欢你了。陶陶，闻祈这孩子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不难看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安纤云都是只老狐狸了，她笑起来，“你怎么不跟他试试？”
林陶：“算了吧，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安纤云不依不饶：“这样的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陶想到了一个人，但是……
“妈，你信不信，我喜欢的你一定不喜欢。”林陶叹了口气，“所以啊，别问了。”
安纤云说：“我喜不喜欢……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你喜欢就好。”
林陶闻言看着她妈，好久才问：“真的吗？”
安纤云有些疑惑：“当然是真的啊。”
“哦，我知道了。”林陶说，“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我有点事，”
安纤云：“哦，好。”
林陶拿起自己的手机和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出了门。
这么多年过去，乔玉竹搬过一次家，但那只是换个房子，还是因为想让乔林舟上学方便一点。
但是当初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要换个城市。
晚饭过后乔玉竹把乔林舟叫过来：“你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要搬家。”
乔林舟有些懵：“啊？搬家？为什么啊？”
乔玉竹往自己的房间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要你开钱，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
乔林舟震惊了，这是什么速度……他忍不住问：“妈，我们是搬去哪里？”
“连城。”乔玉竹说，“那里有海，你不是喜欢海吗？”
“哦，那么远啊。”乔林舟撇嘴，这倒不是他不想搬家和不高兴，就是他觉得太远了，而且有点舍不得。
乔玉竹不知道为什么搬家的想法很坚定，她看见自己儿子还呆在那里没有动就又开口催了一遍。
乔林舟终于反应过来，决定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妈在自己房间，没有听见声音，于是他自己在猫眼那看了一样，发现是林陶，于是立马开了门：“林阿姨，你怎么来了？”
林陶有些不高兴：“还叫阿姨？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姐，姐，”乔林舟立马改口，“你来的可能不是时候，我们在收拾东西，打算搬家呢。这次搬去的地方可远了，在连城呢！”
林陶觉得自己幻听了，她问：“你们要搬家？”
乔林舟：“对啊，我妈刚刚才和我说，还说明天就搬走。”
林陶愣在原地，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乔玉竹要搬去连城的消息就像一把巨大的斧锤砸中自己，砸的措手不及。
就在这时候乔玉竹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她应该是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乔林舟你……”
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林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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