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暂停
听到脚步声,梁德旖心下微微发紧。
霍之冕的脚步声较旁人更轻、且干脆,没有拖沓的余声,一如本人利落。
不用抬头,她就能断定是他。
berluti的乐福鞋停在梁德旖的视线下方,男声传来,“有事?”
他总这样。简单两个字概括来人目的,无事就不该叨扰。
梁德旖抬头,掀下毛绒绒的连帽,“上次摔了你的烧杯,这是给你赔礼。”
她指着一旁卷起的地毯。
霍之冕双手插袋,“没找到密码锁的密文?”
梁德旖愣住。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她还在想如何应对他的发问,他却直接跳过婉转的缘由。
不过,问得也巧。
他还记着上次她破译大门密码的事。
而这扇门上,也有密文。
梁德旖指着门锁沿边处由“”“-”组成的一圈花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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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得巧妙,常人不会注意。
灯光通明,显得霍之冕一双眼越发凌厉。
“没破译?”霍之冕又问。
难得,他主动问出了两个问题。
向来都是她拧干心思找问句,今日倒轻省。
梁德旖抹亮密码锁,“可以吗?”
男人从衣袋里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德旖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落下。
滴的一声,绿灯亮。
那一抹绿,被霍之冕看在了眼里。
梁德旖进门,才不管地毯的死活。
反正只是借口,留给霍之冕就好。
此时,两条金毛窜了出来,舞龙舞狮一般摇头晃脑,梁德旖笑了起来。
她拿出自备的拖鞋置于地板,回头看霍之冕,“我新买的拖鞋,可以穿吧?”
霍之冕恰好拿地毯。
他看了眼地毯,又看了眼她的拖鞋。
没忍住,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
三种物品,全是毛绒绒的。
和屋子的质感格格不入,颜色却格外相称。
全是白色。
他点头,“穿吧。”
再坐上这只沙发,梁德旖比上次自在。
她晃着双腿,拖鞋上的兔耳朵跟着颤,得意几乎溢出来。
霍之冕递了一瓶水,她接过道谢。
也发现,他只喝瓶装水。
梁德旖刚要说话,只听门口传来闷响。
她起身看。
地毯倒地,leander无辜坐在一旁,hero用鼻子抵住地毯,爪子不断刨,誓要将其打开。
霍之冕低喝,“hero。”
是略带警示的意味。
hero听到他的声音,一路小跑,跳上沙发,将脑袋搁在他的腿上。
黑澄澄的眼盯着他,小鼻音哼得好无辜。
尾巴扑扑往沙发上摔,恳切意味深重。
一人一狗对视。
leander也踱步而来,在霍之冕身旁坐下,一只爪子,搭在了霍之冕的膝上。
他叹了口气,起身,“行,我欠你的。”
是对hero说的。
梁德旖犹自疑惑,发生什么了?
只见霍之冕往门口走去,将地毯拿来,搁在了沙发前。
他蹲下身,将羊毛地毯拆开,铺在地上。
两犬高兴地翻滚,用鼻子拱霍之冕。男人唇边含笑,坐在地毯上,一手搂住一犬。
三角形构图,光线充沛。
最最重要的是,整间屋子里,属此处画面柔软,是难得的甘味。
梁德旖从衣袋中拿出相机,调光,半按快门,“霍先生。”
霍之冕循声看来。
这一瞬间,他没设防。
唇角轻扬,眉眼坦荡,不似平日的客套。
隔阂暂时褪去。
快门定格。
梁德旖感觉自己的心跳,暂停了一秒。
透过取景框,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霍之冕。
她撤下相机,笑得讨好,“你欠我的照片,可以用这张还吗?”
梁德旖说得风轻云淡,可心跳慢不下来。
万一他拒绝了,那该怎么办?
想对策时,梁德旖视线游弋,突然被窗外吸引。她欸了一声,“下雪了!”
落地窗没拉窗帘,雪如鹅毛,洋洋洒洒。
从上周六等到了今日,终于落雪了。
雪是部分南方人的咒语,念出名字,就失神了。
梁德旖也发昏。她起身,往窗边跑去,没注意从衣袋中悄然滑出的相机。
她振奋,犬也振奋。两犬随她一同观雪。
梁德旖盯着雪片,却想起另一桩事。
min说,落雪的故宫有味道,可以一观。
而他,就在这里。
如果雪还下,把他骗去故宫,也算一场梦圆。
她傻笑,正在筹备计划,却听到快门声响。
再回头,霍之冕拿着相机,对准了她的背影。
“被偷拍的感觉如何?”霍之冕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如果是你,没关系,反而还有点高兴。”
她笑,一双眼水亮。
霍之冕伸手,将相机递给她,“收好。”
梁德旖小跑上前,接过相机,放入衣袋里。她轻拍了下口袋,“照片冲洗出来,我会给你过目。不过,你一般几点下班啊,我怕打扰你工作。”
霍之冕没说话,于沙发落座。
她不怕尴尬,继续,“冒昧问一下,你的工作是——”
“房屋中介。”
“……”
先是生理性的一愣,她反应过来,“不像。”
口吻有几分较真。
“哪儿不像?”
“房屋中介都会加我微信,你不会。”
言之凿凿,神态盎然,活生生演出了一副“你是骗子”的模样。
霍之冕垂眸,收起了欲作祟的笑意,从沙发上拿起手机。
解锁后,他看向梁德旖,“加你之前,有个问题。”
今夜第三个问题。
“你说。”
“大门密码,如何猜出来的?”
“密文的存在,就是给人破译的。”
霍之冕敛下眉目,不过半分钟,又看向她,“关乎房客安全,还是想多了解了解。”
他没有掩饰眼底那点儿兴味。
气质疏离,姿态端方。可那双眼,却带着勾人的意味。
让人沉醉,让人喑聩,仿佛冰雪消融,一腔春水。
她不想说,却被看得不得不说。
半分意志力也无。
他好会利用自己的皮囊。
梁德旖暗骂自己没出息,小声喃喃,“tomorrowisanotherday”
“是。”
“出自《乱世佳人》。”
霍之冕颔首,依然看着她。
显然,答案不充分。
“和电影有关的,就是上映时间。去掉1和9,按国外书写日期的习惯,就是密码。”梁德旖说。
“你如何排除的1和9?”
“参考patternword(模式字)。”[1]
“不猜女主角的生日?”他反问。
“你会设某人生日为密码吗?”梁德旖反问。
她没察觉,她的口吻,好似对霍之冕非常熟稔。
而这点儿泄露,恰好被他捕捉。
他状似无意,“你研究过密码学?”
梁德旖拿出手机,“这是另一个问题。”
霍之冕失笑,这小姑娘果然不好骗。
梁德旖加上了霍之冕的微信,起身告别。
雪还在下,不知何时停。
她走到门口,换上了自己鞋,将拖鞋摆进了鞋柜里。
拧开门把时,梁德旖还有话想对霍之冕说。
可是想想,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
只余一声,“再见,我走了。”
其实她没明白,为什么霍之冕会觉得她得知密文后,会自作主张开他家的门。
她不是这种没礼貌的人。
上次开门,纯粹是因为他失约,又联系不上。
加之,他已经写明了房屋租赁合约,她不算擅闯私宅。
梁德旖深吸气,企图抚平心里那点儿介意。分明是小事,可她总觉得不爽利。
她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越想越气,电梯门开,梁德旖又折了回去,想敲门,想澄清。
可真走到门口时,梁德旖又放下了手。
这样就显得太在乎了,不是吗?
算了。
梁德旖气呼呼地回家,将外套挂上衣挂时,仍旧心绪难平。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了新添加的霍之冕。
他的id不是min,而是拼音缩写“hzm”。
头像不是纯黑,而是纯白。
原是不想继续看,可管不住手指,戳进了朋友圈。
什么都没有。
这是把她屏蔽了?
梁德旖上网搜索被屏蔽的朋友圈的特征,经逐一对比,似乎不是。
发的是隐藏内容?有待商榷。毕竟,他只要发个密文就是隐藏了。
梁德旖切出微信,又登了q/q。
她仔细对比了霍之冕两个账号的信息,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感慨。
五六年的时间,他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的min,今日那句让她介意的问话,可能是调侃。
可他是霍之冕。
真的误会她的品性,那就不太好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元宝:霍先生,打扰了。虽然你可能不记得那句话,但我有必要解释,我能破译密码,也不会擅闯私宅,此举动不仅不礼貌,甚至涉嫌违法。也有可能是我误解你的问话,但我还是想澄清一下。】
发完,梁德旖放下手机,走进了浴室。
洗漱完毕,擦好护肤品,她吹干头发。
再看手机,对方没有回复。
她强行压下心底那点儿失落,设好闹钟,拿着手机进了卧室。
不知是不是临睡前想得太多,min又入梦了。
高二某周末,梁德旖大嚼薯片,喝可乐,看《乱世佳人》。
手机振,她来不及抹去指尖的薯片调味料,粉末沾在键盘上。
【min:《乱世佳人》我看过。】
【icarus:咦】
【min:?】
【icarus:我们班男生都说,只有女孩子才看爱情片。】
【min:你明白这话的潜台词吗?】
【icarus:你的意思是,把这句话当密码解?】
【min:是。语言有时是密文,要找到隐藏含义。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多思。】
梁德旖似懂非懂,直觉这话很有道理。
她记下,从那以后,凡事不只看表面,还要深究实质。
一觉醒来,手机乱振。
她接起电话,是客户打来的。
客户委托画家定制画作,被老公批判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还勒令她退货。客户打来电话,无限委屈,无限心酸。
梁德旖听出来了,客户不想退货,只是无法找到借口应对老公。
她轻言细语安慰了客户,又表示画家价值处于上升期,此时出手,不算最优。
为了加强客户信心,她找出画家上了拍卖册的作品,将往年拍卖价格发到对方的邮箱。
同时,梁德旖又说:“我听闻属虎的人明年的财富位在东南角,最宜红黄二色。”
客户声音由低落转高昂,“是吗,我家那位正好属虎,这画也是红黄为主色调!真巧!”
是巧合吗?
在客户买画前,梁德旖做足了背调。
所以,她建议画家以红黄二色为主色调,画幅不要过大,挂在餐厅墙上最佳,内容要融入画家最有代表性的元素。
“是呀,我给您发个视频。”
梁德旖将港城易学大师x玲玲的运势视频发给客户。
危机解除。
梁德旖很是感慨。
若不是他,梁德旖自觉不会成现在的自己。
希望他不要变。
是霍之冕,更该是min。
梁德旖起床洗漱,化妆,换好衣服出门。
雪还在下,冷得她一路小跑至画廊。
忙到中午,梁德旖和方糖去吃饭。
等餐时,梁德旖手机震动。
她以为客户还有未了的事,拿起手机。
手机显示,hzm发来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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