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天人永隔

　　等圣护法们追到了狐族，他们正好看到檀寂子满头白发，抱着琉璃回来了。

　　“檀……檀宗主，圣主有令，请你跟我们回冥浮宫。”圣护法见到檀寂子变成这个样子，都吃惊不已。

　　檀寂子没有理会护法们，他抱着琉璃自顾自的往红鸾洞中走去。

　　“檀寂子，你敢违抗圣令吗？”圣护法们见檀寂子一副不搭理的样子，不由得逼上前来。

　　檀寂子幽幽地转过身来，对身后的圣护法说道：“我这辈子从未违抗过圣尊，可这次，我恐怕要违逆他一次了。我就要死了，剩下的时日不多了，还请各位护法高抬贵手，放过檀寂子这一次吧。这也是最后一次。就让我在这里再多陪琉璃一下，我不想死在回冥浮宫的路上。”

　　圣护法们看着檀寂子死灰的一张脸，明白檀寂子没有说谎。他们互相看了看，觉得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强迫一个将死之人，确实太过无情。

　　“那我们再多给你一点时间吧。”

　　说完，圣护法们全都退到了一边，等着檀寂子。

　　洞门前已经聚满了狐人，它们见到檀寂子果然将琉璃带了回来，全都惊喜不已。可刚刚檀寂子对圣护法说的话，它们全都听到了。围在狐洞前的人全都噤声不语，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狐族，哀伤的情绪在所有的狐人之间蔓延开来。

　　檀寂子抱着琉璃缓缓地往洞中走去。狐人们自动为他让了一条路，他们个个全都噙着泪，默默的看着白发苍苍的檀寂子。

　　步子是那么的沉重，檀寂子每走一步，就像是在倒数着自己弥留的时刻一般。可他始终不后悔自己为琉璃所做的，这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进了洞中，穿过层层的轻纱红幔，檀寂子闻到了洞中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琉璃常年用上好的熏香残留下的味道。檀寂子将琉璃轻轻地放在了玉屏风后的软榻上。狐女跟在后头，立即打了一盆热水放到檀寂子的身旁，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檀寂子拧起毛巾一遍一遍轻轻的替琉璃擦去了脸上和手上的污渍。

　　突然，檀寂子的胸口猛烈的疼痛了起来，他用手紧紧地捂着胸口，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他明白，他的灵力已经被吞噬殆尽，那黑灵蚕开始啃噬自己的血肉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檀寂子没有了修为，他只能硬生生的扛着巨痛。

　　“嘭”！

　　檀寂子疼的翻滚在地，打翻了旁边的水盆。

　　“不行！我不能让琉璃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檀寂子颤抖着手，摸着自己满头的白发。他知道自己的死相肯定十分难看，那会吓坏琉璃的。再说，琉璃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以她的脾气，她会带着深深地愧疚，痛苦的活着。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跟着圣护法回冥浮宫？檀寂子这时想起来，不由得自责不已。

　　想着这些，檀寂子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白色的蚕丝。不行！他必须离开这里，不让琉璃看见他这副鬼样子。

　　在黑暗中昏昏沉沉游荡了许久的琉璃，突然感觉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她被无尽的黑暗困住了，无论她怎么奋力的挣扎，始终都挣不开那无边的黑暗。她害怕极了，她连檀寂子最后一面还没来得及见到，她就要死了吗？想想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居然是那样的不欢而散。

　　琉璃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她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毛丫头和檀寂子置气呢？她应该和他谈笑风生，共赏明月，给檀寂子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的。琉璃还记得那晚紫煜林的夜色真美，可他们却错过了。

　　浑浑噩噩中，琉璃好像听到了檀寂子的声音，他是来救自己了吗？可琉璃被困在黑暗中，任她怎么挣扎，怎么喊叫，她就是醒不过来！

　　突然檀寂子像是在与他告白，他讲了一大堆反常的话。他说他不能再陪自己走下去；他说他会化作轻风陪在自己的身边；他还说他喜欢自己……

　　泪自琉璃的眼角流出，她的心好痛，好痛！

　　“不要！檀寂，不要！你不可以离开我，你不可以离开我！”突然，琉璃从黑暗中奋力的挣扎出来，她终于脱离了那个虚空的世界，意识慢慢地流回了她的身体。她终于有了感觉，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腿，还有全身上下传来的疲惫乏力和钻心的疼痛。

　　琉璃缓缓地睁开眼，再无力的将手抬到了身前，自己终于恢复了过来。当琉璃抬眼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头顶上五光溢彩的琉璃水晶盏；层层叠叠的轻纱红幔；还有眼前那道碧玉屏风。琉璃惊得从塌上坐起身来，她十分确定自己回到了红鸾洞。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

　　“檀寂，檀寂。不，不！”

　　琉璃惊慌失措的从床上翻下来。她顾不上自己满身都是血渍和泥渍，也顾不上虚弱的身子，匆匆起身，跌跌撞撞往外奔走。

　　一名侍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她见到琉璃醒了顿时惊喜不已。可她还来不及开口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便被琉璃一把给抓住，厉声问道：

　　“檀寂子呢？檀寂子呢？”

　　那侍女见琉璃这么问，犹豫着伸出手指着洞外，没有开口。

　　“你……”

　　琉璃懒得跟那侍女多说什么，她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向洞外寻去。

　　檀寂子正艰难的走出了红鸾洞，他招来了洞外等候的圣护法们，让他们赶紧带着自己离开这里。此刻的他，身上已经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白丝，连他的脸上手上全是。他说话、行动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刚向圣护法说明自己的意思，便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圣护法们见此，全都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抬起檀寂子准备回冥浮宫。

　　“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

　　琉璃突然从洞里冲了出来，她扑到檀寂子的身上，疯狂的对圣护法吼着：“你们谁也不许带走他，谁也不许！”

　　圣护法们错愕的相互看了看。

　　“我求求你们了，别把他带走，被把他带走。”琉璃抱着檀寂子开始茧化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我求你们了，别把他从我的身边带走。”

　　看着伤心欲绝的琉璃，圣护法们都动了恻隐之心。檀寂子已经救不回来了，就算是带回冥浮宫，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哎……罢了罢了，谁都知道你对檀寂子有情。如今就算是圣主也难以将他救活过来，我们就将他留在狐族吧。不过，他的后事我们还得回去禀报了圣主再作决断。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圣护法们便转身离去，将频临死亡的檀寂子留给了琉璃。

　　琉璃趴在檀寂子的身上，抚摸着他头上银色的白发和缠绕的蚕丝，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狐人们想上前劝慰琉璃，可谁上前来，便被琉璃恶狠狠的给骂开了。

　　“你们谁也不许碰他，谁也不许碰他！”

　　看着琉璃魔怔的样子，狐人们谁也不敢再上前来。可他们全都对琉璃担心不已。檀寂子已经救不回来了，琉璃可不要为此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呀。

　　摸着檀寂子慢慢流失的体温，琉璃哭着握着他开始僵硬的手，温柔的说道：“外面太冷了，我带你进洞里，里面暖和些。”

　　说着琉璃抱起身形高大的檀寂子，一步一步艰难地移进了洞中。

　　琉璃小心的将檀寂子放在软榻上，她俯下身来趴在他的胸膛上，哭得几欲昏厥。为什么？为什么她终于听到檀寂子亲口承认他喜欢自己，他们两人就要天人永隔？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他们？一直以来，琉璃有多么的盼望檀寂子能说出那句话，可琉璃万万没有想到，那居然是檀寂子对她说的最后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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