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生归来
眼看已到晌午，这戏台子搭的也差不多了。戏班子的人都在后台梳妆打扮。
梁允生对着铜镜，梳起了额前碎发，心里想起了刚才那位要请他喝酒的姑娘，不知为何，突然今日就不想擦脂抹粉了。
双手抚过那琵琶，酸涩和愧疚猝不及防袭来。要不是即将登台表演，他怕是可以为此神伤许久了。在他的回忆里，是才子迫不得已，佳人自愿献身。
“未时到了吗，晓钰？”
关施男自回来那天开始，就早已迫不及待要上门向“梁师傅”学习琵琶了。
“快了，小姐。”
晓钰虽然不解她家小姐，毕竟还是个花旦，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不知名的府邸门生。但奈何她家小姐喜欢，像她家小姐说的，
“喜欢比天大。”
“晓钰你快来帮我看看，我今天穿丝绸罩衣和绣花长裙怎么样？”
“诶晓钰今天用什么眉黛好啊，那口脂呢？”
“这个发髻行吗，会不会太高了？”
“诶你簪子少插点，显得太厚重了。”
晓钰快要疯了，她家小姐不是从来不注重形象的吗，难怪说这女为悦己者容了。
“好了好了小姐你怎样都美，你再不快点啊，未时都要过了。”
晓钰对现在小姐这副样子又是无奈又是窃笑。
“啊你不早点提醒我，快快快，上马车。”
关施男和团长及班子里的人都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便急匆匆上了马车往梁府赶。
不到四分之一个时辰，便赶到了梁府。刚下马车，就看见梁生候在这朱门前。
顾不得什么女子的矜持，下了马车便向他跑去，活脱脱一只看到青草的兔子。
“师傅，我来啦，我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学什么呀？”
关施男这一番做派和腔调差点吓掉晓钰的下巴，平时小姐可是要多粗鲁就多粗鲁，现在这……晓钰不知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尬笑。
“呵～”
反倒是这一边的梁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昨天还满目娇羞，今日就这般开放了。
“师傅你为何笑我？”
关施男不解了，她觉得今天的她已经不能再淑女再精致了，为何反而博人一笑。
“姑娘别误会，实在是哈哈，实在是姑娘这副模样可爱过头了，哈哈。”
这番倒是实话，她谈不上倾城倾国之资，但脸上的少女气和清秀是不可否认的。
“敢问关姑娘，以后为师该如何称呼你比较好呢？”
他边问边直视她的眼睛，本来就已经紧张的攥衣角的关施男，这会儿简直无处可逃。
她慢慢对上他好看明亮的眸子，支支吾吾开口道，
“师傅，我随便师傅怎么称呼。”
旁边的晓钰简直扶额叹气，这在恋爱中的女人不是被冲昏了头脑，而是没有脑子。
梁生见她这红的要滴出血来的脸蛋还有扑扇个不停地眼睫毛，实在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既然这样，那以后为师叫你关儿如何？”
“没问题的师傅完全没问题。”
关施男受宠若惊的抬起了久垂的额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梁生，简直是恨不得把对他的爱慕全部写在这巴掌大的脸上。
三人就这样进了梁府，行行停停，梁生一路上向她介绍了这宅子的大致分布。他的庭院在府邸后花园的后面，依着假山和小渠，也算别有一番特色。
关施男一路上根本无心听他讲，眼里全是他高大的背影和举手投足间的书生气，尤其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今日他穿了一件窄袍长衫，更衬的他身材修长。有关施男仰慕的书生气，却又不似清秀书生那般瘦弱，反而是体格健硕，走路都带风。这让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女怎能不沦陷呢？
行至一棵桃花树下，梁生便停下了步子。
“关儿，以后这便是为师教你琵琶的地方，配上这甚好的春色，如何？”
“师傅想的真的好周到，我觉得如此再好不过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眼，站在边上的晓钰觉得她快被这空气里的暧昧逼的喘不过气了。
梁生知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知道她的爱恋，如此赤裸如此坦白，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能感受到了，何况他深谙此道呢。
也不多说废话，梁生抱琵琶坐定，而让关施男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那把琴边，就是昨晚寿宴上那把，他向老夫人求了来，他觉得昨晚那一曲合奏，稍有遗憾。
“在开始之前，为师有一请求。”
“师傅请讲。”
“为师觉得昨日那一曲共奏，你并未展示出你真正的实力，所以今日为师想与你重奏一曲，也好让为师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可否？”
关施男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好啊，我也想再一赏师傅的风采。”
两人心照不宣的共奏起了《桃夭》，配上这满园春色，微风轻起，才子佳人。任谁看了这都是一副赏心悦目场面。
只是这飘落的桃花瓣，悄悄遮住了梁允和眼里的玩味。
“该你上台了，梁师傅。”
梁允和一怔，反应过来，想这声师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顾不得多想，他抱着琵琶刚准备要上台，就见一个小伙计给他递来一件石青刻丝褂子，让他穿上再上台。
这后台黑他不太看的清，便凑近了去看，这一看，让他仿若遭受晴天霹雳一般，站在原地许久缓不过神来。
“你这褂子哪来的，嗯？”
纵然平时他再冷静，牵扯到从前，终究还是装不了的。
“是南边绣庄的老板娘缝给公子的，说是小小礼物，聊表谢意。”
“南边的绣庄？”
他想到了刚才那位扬言要请他喝酒的姑娘，难道是她？他满脸疑惑。
“喏，那姑娘就在后面呢，公子如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
不待这伙计说完，他抄起褂子便向后台跑去。
刚掀开帘子，便见一女子背对着他着一件黑色披肩，秀发轻挽，纤纤玉指拨弄着耳垂之上的的珍珠。
“敢问姑娘……？”
还未等他问出口，李之男便转过身来，美目流转之间，身段柔弱，腰堪盈盈一握。
梁允和被这美色迷的睁不开眼，眼前之人分明便是刚才那女子，里着黑色镂花长裙与烟罗杉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女人的妩媚与性感。
“嗯？公子何事？”
“是这褂子吗，哈哈，因为这个戏班子的戏服都在我那绣庄里，想来公子也是这班子里的人，小小褂子顺手便给公子捎了一件，不知公子可否喜欢？”
李之男说话语调慵懒却又不傲气，加上这软糯的声音，尾音一颤都要将人的魂儿勾去。
“阿，哦姑娘这手甚是精巧，我很是喜欢，所以特地来谢谢姑娘。”
梁允和虽惊诧，但他已缓的差不多了，他不相信，纵然那人命再大，也逃不过那场大火的。他早就认定了，那个他口口声声叫着的关儿，早就死在三年前的那场火里了。
就算这女子眉眼再像，这褂子再熟悉，但终究不会是同一个人，这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个绝色美人。
“公子喜欢就好，可别忘了公子三日之后还要赴我的酒约啊，哈哈。”
李之男笑了，笑的是那么明艳动人。但此时她的灵魂是扭曲的，没有谁能够对着仇人如此坦然自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经夜夜在湿冷的地板上，被一遍遍侵蚀又一遍遍重生，只有她自己能看到，那颗原来能为爱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多少次停止跳动，又多少次被撕裂，所有千疮百孔，都像锁链一样，从心脏长出连接着所有器官。
“我定是不会忘的，还请姑娘放心。”
撂下这句话后，梁生依旧两袖清风的文生模样，不慌不忙的走了。
李之男微微额首表示自己的礼貌，藏在披肩里的手早就苍白的不像话。
“这第一份大礼，你还喜欢吗梁生哈哈哈哈”
她心里痛快，痛快到笑出眼泪。
“你欠我这么多，也该还给我了，师傅。”
这一声师傅，她咬牙切齿记恨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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