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上山

　　栯阳的逃跑又一次失败后，心情不咋地，总是别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也还好，她平时性格够安静，所以大家也没怎么起疑。

　　倒是那个小姐妹家的爹娘挺纳罕的，私底下悄悄议论，到底是年纪小，被拐了这么快就接受了，说不定再过一阵子都忘了自己是从外面来的了。

　　没过多久外面就吵囔起来，尔静小姐妹家的父母脸上毫无血色，急匆匆地跑回来拉着那小姐妹的手就要跑：“海水倒灌了，老天要亡我们啊，快跑山上去。”

　　尔静都吓得不会动了，那小姐妹吓哭了，也没忘记拉着尔静一块跑。

　　尔静又下意识去拉着栯阳，出了门才发现周边几个村子都乱了，到处都是逃跑的人，人踩人地往后头山上跑，小孩老人永远是最先被抛弃的，他们跑不过年轻人，还被当做挡路的推到一边。

　　平日里不多的牲畜也因为不安而狂躁起来，四处乱窜，咬伤了不少人。

　　栯阳跑着跑着突然就停下了，因为被尔静拉着手，累的尔静跟那小姐妹一家也慢了下来。

　　尔静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脚步也停了下来，喃喃喊了几句：“爹，娘……”

　　“还不跑啊，不跑你别碍事啊！”那小姐妹的哥哥急赤白脸地，直接掰开了尔静的手，抱起来妹妹，跟着父母一块继续往山上跑了。

　　尔静看着被掰开的手，狂风吹过耳边鬓发时，心里曾经有过的那些许情丝也跟着碎的稀巴烂。空气里的水分还有她的眼泪，很快沾湿了她的脸，继而她迅速反应过来，转身抬着澄澈的眼睛，跟栯阳说：“我要回家去，找我爹娘，还有哥嫂们，我要跟他们在一起，栯阳，你先去山上，我们马上也会去的。”

　　栯阳看着很镇定，刹那间成长起来，再没有半点之前跳脱的尔静，想着尔大娘给尔静取这名字的美好愿望可以实现了。

　　“他们或许已经上山了，你也直接上山吧。”栯阳说，“伍娘姐姐他们上山的路比你熟，你现在再跑回去要耽误至少一刻钟时间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回去的，栯阳，你先去吧，小心点不要被人推倒被人踩到。”

　　尔静掉头往家的方向跑，栯阳也跟着一块跑起来，尔静流着眼泪一边拼命跑一边大声问她：“你做什么？还不去山上？”

　　“我跟你一块回去，我们一块上山。”

　　尔静抹了把眼泪，说：“栯阳你是笨蛋吗？”

　　“我不是啊。”

　　还好没跑多远，到了村子中心阶段，尔东跟伍娘迎面过来了，到了跟前，尔东一把紧紧搂着尔静，伍娘也松了口气，尔静终于哇哇大哭起来，腿也软了，尔东直接蹲下来把尔静背起来，伍娘拉着栯阳，大家准备从村中心那条小路一块往山上跑。

　　这时候风越发的大了，好几处的屋顶都被掀翻砸在了脚底下，栯阳胳膊被一块混了泥巴的茅草砸了一下，半个身子都在疼。

　　山路崎岖而且坡度大，加上挤的人多，一不小心就要被挤下去，大多数人都是两两拉着手互相扶持一块往上走的。

　　栯阳才往上连走带爬几米高时，碰到了一脸急色的鱼大海，手里拖着一瘸一拐的樾棱。

　　栯阳就甩了伍娘的手，头一次大着声问鱼大海：“鱼大强呢？他说找你的！”

　　“我哪知道他去哪了？滚开别挡路！”

　　鱼大海不耐烦地把拦在他跟前的栯阳推到了一边，要不是伍娘拉了一把，保准给摔到山坡下去。

　　伍娘也来不及说什么，拉着栯阳就要继续上山，栯阳推了伍娘一把让她继续往上走，伍娘走了两步，回头不解地看着栯阳。

　　栯阳说：“我要去找鱼大强，你先上去吧。”说完就小心地逆着人流从旁边坡上直接连滚带滑地下了山坡，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跑去。途中被好几个人撞到，也奇迹地没有被撞到，顽强地奔着已经一片狼藉的村子里去了。

　　鱼大海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目光所及，百米外的海水已经冲天而上十多米，在无边的海浪衬托下，鱼家村小的犹如孩童玩具，而那个叫栯阳的小丫头简直比蝼蚁还要小，可是这个蝼蚁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着毁天灭地的海浪去了。

　　就因为不确定那个叫鱼大强的小混混还在不在村子里。

　　伍娘跺跺脚，骂了句“傻丫头”，只能追着前头尔东继续往上走了。

　　樾棱回头看了眼黑压压的乌云跟铺天盖地的巨浪，犹如最大的恶兽即将吞噬一切，来自本能的害怕让她全身有些颤栗，发觉鱼大海停了下来，催促了声：“还不走！”

　　“大强可能真的没上来，刚刚路过他家时我就应该进去看看的。”因为樾棱本身就走得慢，时间紧迫，加上樾棱说这个时候傻子才不跑，肯定早就跑了，别白浪费时间去看，他就没有拐过去喊鱼大强。

　　樾棱目光有些阴鸷，冷冷说：“你不走就让开，我要上山。”

　　鱼大海咬咬牙，继续拖着一瘸一拐的樾棱往上爬。

　　栯阳再次回了村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走不了的大约也都认命了，坐在地上哭骂贼老天。

　　栯阳跑回鱼大强家，结果谁能看到他一本正经的坐在门板床边动都不带动一下的，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栯阳都快气哭了，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鱼大强反而用力，把不乖的童养媳一下子搂到了怀里，瞪着眼，生气地问：“你是不是又要逃跑了？”

　　其实他已经没多少气了，但是作为老爷们，架势还是要有的。

　　栯阳真的气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生气，是嫌命太长了吗？早知道她就不应该回来，还要多搭上自己的命。

　　“我没跑没跑，我跟尔静去拜年了。”栯阳抱着他的脸，说，“我真的没跑，但是海水倒灌了，我们要上山，我就是回来找你上山的，再不上山，我们就要完了。”栯阳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我不要死。”

　　鱼大强抿嘴，感觉自己又欺负人了一样，道：“上山就上山嘛，你哭什么。”

　　在鱼大强抱着栯阳出门一刹那，栯阳惊悚地发现，空气突然安静，真的安静的那种，风停了，十几米的海浪无影无踪，要不是周围还是狼藉一片，空气里还有大量的水蒸气，栯阳都要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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