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浮生梦

　　镜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可是总有真正爱护心疼你的人，或许你应该学着更依靠他们。”

　　“本宫不是没有试过依靠别人，可是最后的下场…”安碧云的话戛然而止，再继续说下去，她怕自己直接脱口而出被心腹背叛，又惨遭杀害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可以许诺，只要你在这宫中一日，我就护你一日，绝不让你死在别人手里。”镜看向安碧云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说得话意味着什么，可是安碧云却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的眼神变了变，眉毛也细微地皱起来，随即低下头，神色里几分慌张几分懊恼。

　　镜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只是继续说道：“更何况，有些人就是喜欢过那样的人生，你就算硬将她拉回来，结局就一定会改变吗？”

　　镜同她说这么多话还是第一次，安碧云且无论如何不敢抬起头来，自从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出现，她的拳头就一直握得死死的没有松开。

　　她低着头轻轻摇了摇，低声呢喃道：“或许你说得没错，可是你不会明白的，失去挚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本宫已经发过誓了，绝对不让爱我的人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镜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驳道，随后又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目光像是在逃避些什么地移向地面。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很多事情还是放在心里的好。”安碧云开口替对方解围，她也是明白的，这种有话堵在心里却不能对任何说的感觉。

　　“我六岁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在眼前被人伤害。”意料之外的，镜却还是开口了，“是我母亲将我藏在了米缸里，才苟且的活了下来。”

　　安碧云抬起眼，神色里满是惊讶，她猜想过镜出身寒苦，却没想到对方出来的事实更是让安碧云无法想象，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你是如何进到这宫廷里来，又是如何过上这样的生活的？安碧云没有问出口，对方却怎么可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我一个孩子只能过流浪的生活，又不愿意去偷去抢，差点饿死在雪中。后来是现在的主人救了我，教会了我本领。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意义。虽然她并没有教会我认字，其实是作为暗卫，不识字才是好的，这样就永远不用被主人怀疑。”镜的语气很平淡，好像那段痛苦已经成为的回忆，“我是主人一手培养大的，甚至作为暗卫，我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次数都很少。因此我信任她，不论她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服从她的。更何况也是因为她，我才能结识你…”

　　说完他才发现，安碧云看他的眼神变了，好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意味深长。

　　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像是有些害羞地朝对方吼道：“看什么看！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就算了。”

　　说完气恼之下就要逃走，安碧云连忙道：“我相信！”

　　“我相信你。”安碧云轻声道，“只是在想，后来你怎么会愿意同我识字呢？”

　　安碧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镜的脸色却一阵红一阵白起来，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嘟囔道：“就是忽然愿意了不行吗？与你何干？”

　　安碧云见他的样子却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这也是她这几日来最灿烂的表情了，一时间看得镜也有些发懵，不得不说苏心悦的这副皮囊着实是出色的有些过分，一颦一笑间都是风情万种。

　　“我无关就与我无关吧…”她也没再多纠结，只是镜的脸却更红了，好在有面罩挡着才不至于被安碧云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你是你母亲舍了命就下来的，我不知道才说出那样的话，我向你道歉。”

　　“但是父母之情与男女见的情爱又不相同，情爱更加脆弱，父母的爱却是无私的。”安碧云忽然道，“或许在这后宫之中，想找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太过困难，我才会发出那样的感叹吧。”

　　镜想了想又继续道：“其实人各有命，死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你没有体验过亲手夺去别人生命的感觉，那种负罪感和随之而来的各种不安，瞬间就会将人淹没。可是你不一样，你的手还没有沾上鲜血，又何必作茧自缚。”

　　安碧云知道对方其实一直是在劝她，希望她能摆脱阴影回到以前的样子。

　　可有些事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知道自己是在画地为牢，却不知道该怎么出来。

　　“镜，谢谢你。”安碧云温和一笑，镜就知道她已经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你说本宫真的能替愉嫔查明凶手，还她和本宫一个清白吗？”

　　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了一眼安碧云的神色，对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答案，更像是在问自己的心：“我不知道。”

　　“果然如此吗…”

　　“我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安碧云看向镜，露出个温和的笑容：“谢谢你。其实很多时候本宫都觉得很自己这辈子都出不去这宫腔，又如何才能有自己想要的人生。可是你不一样、镜，若是有机会，本宫助你出宫去吧，就算是替本宫活得自由洒脱些。”

　　镜的眼神慌乱了几下，他转过身去语气慌乱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本宫是真心的，若是有什么困难，本宫可以帮助你。至于你的那位主子，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报答他了吗？”

　　镜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并没有觉得辛苦也不会后悔。你不用再劝我了。”

　　安碧云心里明白对方为何执着，也只得尊重了他的决定。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孽缘，轻轻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却不知道镜在转过身后镜眼睛里的神色有多么复杂。

　　并不是他不愿意过上平安淡定的生活，只是他同样安碧云一样也是身不由己，更不如说在这宫里，有了值得他留下来，让他去保护，让他惦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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