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对峙（下）

　　安碧云一愣，她自然是通过苏澈知道送给皇后的贺礼已经被兰嫔毁了，这才理所当然地编了这样的借口，如今想来自己知道贺礼损坏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这谎话说得完美无缺，能瞒过凌盛去。

　　从前就是这样，凌盛虽然是皇帝，却总是爱在这些地方给她下些小绊子，看她洋洋得意的时候再揭穿，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安碧云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的表情，只得垂下眼睛不去看他，轻声回答道：“绣品是皇上与臣妾的心意，这金簪是臣妾自己的心意，皇后娘娘千秋，就算将这整个后宫的宝物都献上去也不为过，何况这簪子只是臣妾一件爱物罢了，也值得皇上如此打趣臣妾。”

　　“哦？”听她这么说凌盛兴趣更盛，他凑上来弯下腰，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她，“这话挺起来倒很像是吃醋啊，爱妃。”

　　让他没想到的是，安碧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瑟缩着往后躲，反而大胆地仰起头，一双妖艳若狐，傲然如凰的灿眸带着点点光芒看向自己，殷红的薄唇微微张开，细若葱白的双手也不经意般从他胸口抚过，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皇上所言甚是，臣妾确实是吃醋了，而且吃得可不仅仅是这件事的醋。”

　　凌盛的眼神一黯，手臂猛地环上安碧云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同时将脸压了下去，距离很近，近到两人的鼻尖都几乎碰到了一起。安碧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些近乎疯狂的偏执，混杂着许多情绪不明的感情，都深深地藏在眼底，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凌盛死死盯着安碧云撩人成功又反被撩的红脸，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怎么几日不见爱妃，连撩拨人的本事也长进了？”

　　“皇上！”安碧云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使劲往外推，也不知道是她手劲太小还是凌盛力气太大，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半分都没有拉远，“这里是冷宫，现在又是白天，请不要离臣妾这么近。”

　　安碧云觉得自己真的是努力过了，但不是每件事努力了都会有结果，想开的安碧云像是丧失斗志了一般叹了口气，安心地趴在对方的怀里，只露出个微红的耳尖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服了软，凌盛的心情愉悦了几分，禁锢着她的手臂这才放松了些，安碧云用茉莉花水梳得头发，有股好闻的味道正一股股地往凌盛鼻子里钻，他一低头，就看到安碧云头上的簪子，与青丝墨发甚是般配。

　　安碧云只觉得这个怀抱太过于温暖和熟悉，几乎能在一瞬间就将她所有的斗志磨灭殆尽，她微阖双眸，心里念着这大概就是她最后的软弱了。

　　原先站在大殿里的熙春赶紧朝门口候着的小乐子挥挥手，又轻手轻脚地撤走了房里房外的下人，最受一脸严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这可是自家主子能否复宠的关键，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打扰去了才是。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碧云又伸手去推凌盛，这下倒是很轻松地就推开了，她定了定神便朝着他认真行了个礼，恭敬道：“不知皇上今日到臣妾这里来所为何事？”

　　凌盛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上一秒还对自己温柔缱绻的人，现在又变得无比疏远。他原是带着一万个疑问来了这凝春阁，关于这几日来两人之间的博弈，他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她，可是现在他张了张嘴，又感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凌盛确实有些害怕，他在害怕眼前这位苏贵妃对自己的若即若离，更害怕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安碧云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答复，便有些疑惑地抬起眼，却只能看见对方眼神里的复杂和犹豫，便又移开视线躲避开来。

　　她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上一世自己的依赖，只换来无尽的苦痛和怨恨，重生一世，她不再需要如此被动如此卑微的爱，因此她不能，也不会给他回答。

　　就算要出这冷宫，也要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出！

　　因此她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又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说道：“若皇上是来看皇儿的，臣妾与皇儿都很好，多谢皇上关心。”

　　不是的，朕是想来问你，为何突然变了性情？又为何会与朕心中的所想之人相像至此。凌盛心里想着，话到嘴边却变了调，最终他也只是点点头，还伸出手摸了摸安碧云的肚子，神色里带着些对子嗣的宠爱和期盼。

　　“皇上既然来了，那么臣妾也有话要对皇上说。”安碧云犹豫了片刻，还是稍稍欠了欠身子说道，“臣妾希望皇上能重新指一位太医为臣妾调理身子。”

　　这倒是出乎凌盛的意料，他剑眉轻挑，有些意外地问：“朕记得你的身子是由皇后身边的张太医在调理着吧，怎么突然想到要换一位太医呢？难道是身体有何不妥吗？”

　　安碧云心想确实是不妥，但自己又如何能质疑皇后娘娘，于是便摇摇头道：“张太医医术高明，将臣妾照顾的很好。只是臣妾胆小，总觉得要是再有个太医看了才能觉得安心，还望皇上允准。”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脸红，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低下头，一副真的担心到夜不能寐的样子。

　　“这有何难，朕答应你就是了。”凌盛点点头，她也难得向自己提要求，不论目的为何，多一位太医一同照看着，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安碧云谢了恩，便借故头痛发作，撑着额头看向还站在那里的凌盛，神色中的送客之意溢于言表。而凌盛心思玲珑，便也不再久留，转头便向外头走去。

　　安碧云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福下身子恭送。

　　“我曾经有过一个心爱的人。”凌盛的脚步却突然在殿门口停住，他的声音轻缓而低沉，就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前朝的稳固，我没能好好保护她，也没能护好她与我的孩子，不知道老天肯不肯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不要再失去她。”

　　安碧云没有接话，却像是感觉到寒意一般伸出双臂抱紧自己，听外头凌盛的脚步走远了，这才重新走到窗边坐下。

　　现在时机未到，等她手刃仇人的那一天，也许老天就会愿意原谅他，让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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