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合作
顶着炎炎烈日,走了不足半个时辰就能汗流浃背,衣裳尽湿,淮安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至于旁人投来的目光,一点也不在乎了。
佝偻着腰,走一步就要喘息好一会才行,硬是咬着牙才撑到了宫门口。
杨遂等在宫门看着淮安侯这幅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旁人异样的眼光更是让他羞愧万分。
“回府吧。”淮安侯撑着身子上了马车,身子在颤抖,杨遂钻入马车,“皇上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父亲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淮安侯摆摆手,“不必多说。”
杨遂深吸口气,情绪险些暴走,硬是忍住了。
连续几日淮安侯都被罚跪议政殿前,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到后来的半日。
魏姎远远的看见了淮安侯的背影,眸色淡然。
“这才刚刚开始呢。”
背后传来了清润的声音,不咸不淡,听着却刺耳,魏姎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白衣胜雪。
这白色一点也不陌生,好像萧湛以前就喜欢这么穿。
再往上的容颜却变了。
“徐大人。”
徐煜翘起嘴角,“朝华公主。”
“徐大人好像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会,不过是胜王败寇,朝华公主似乎对在下有些敌意?”徐煜反问,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魏姎看向他时,眼睛里就是敌视,警惕,还有一部分轻蔑。
徐煜可不记得得罪过魏姎。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魏姎说。
“这倒是。”徐煜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对着魏姎说,“站在魏家的角度,不过是想寻求一个自保,安稳度日而已,可站在皇上的立场,又怎么能忍受臣子权势滔天,足矣颠毁江山社稷,换成任何人坐在那个位置,都会这么做。”
魏姎不可否认的点点头,“徐大人还想说什么?”
“把人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皇上被逼的太紧了,对魏家和公主也没有什么好处,公主以为呢?”
魏姎蹙眉。
“今儿是淮安侯,过几日便是李家,夏家,穆家,迟早会轮到魏家,公主不要低估了皇上的忍耐。”
“徐大人这是在替皇上警告魏家?”
徐煜摇摇头,“非也,这是私底下劝劝公主,做人留一线,不要把人逼的太紧了,除非哪一日魏家铁骑军能踏破皇城,否则公主还是不要挑战皇权,最后失去的远远比公主得到的更多。”
魏姎拧眉,忽而笑了笑,“听徐大人一席话,受益了。”
“既受益了,就该谢我,我备了酒席,公主可否赏脸一坐?”
魏姎眸子一眯,“徐大人就不担心和我在一块会惹皇上猜忌,备受连累?”
“若是担心就不会站在这里和公主聊了。”
“徐大人坦荡!”魏姎忽然对徐煜多了几分欣赏,下颌一抬,“请。”
殿内备上了酒席,徐煜是个随意散漫惯了的性子,对着魏姎浅浅笑,“公主请自便。”
“多谢徐大人款待。”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魏姎的胳膊肘搭在了桌子上,身子前倾,“徐大人是个爽快人,今儿可否告知我一二,魏家应该怎么做才能保全?”
徐煜看了眼魏姎,鼻尖蹿出一抹淡淡的馨香味,极好闻,徐煜眸色一暗,很快又恢复如初。
“若有一法可以让魏家不损分毫的离开京都城,公主可愿意?”
魏姎并未急着答应,而是反问,“愿闻其详。”
“三足鼎立,除去最弱的那一方,皇权在握,既解了皇上现在的困境,也能成全了魏家。”徐煜悠然一笑。
魏姎挑眉,三足鼎立最弱的是瑾王,除去瑾王,解决了南梁帝的内部矛盾,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魏白潇。
“魏白潇在边关也有同盟,皇上不会傻到收拾了瑾王以后调转方向去收拾魏白潇,若是那样,南梁损失惨重,旁人若是攻打南梁,南梁必定溃不成军,兵马也需要调养生息。”
徐煜那一双丹凤眼漆黑渗人,仿佛一眼就可以看透魏姎的想法,魏姎笑,“那为何皇上没有选择和瑾王一块对付魏家?”
听魏姎这么说,徐煜笑,“不瞒公主,皇上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魏白潇身后还有一个同盟萧二皇子,两位英年才俊惺惺相惜,唇亡齿寒,相互帮忙,进退有度,若不是萧二皇子帮忙,魏白潇也不可能有今日成就。”
魏姎瞳孔猛然一缩,斜了眼徐煜,“徐大人这话可不要乱说。”
“公主放心,这里没有外人,不会有人指责公主的。”徐煜不以为然,伸手又倒了一杯酒,“所以比起对付魏白潇,对付瑾王要简单的多。”
魏姎冷笑,“只怕是动了大哥,瑾王会调转方向直接奔着京都城来了,皇上真是打的好算盘。”
徐煜没有反驳,反而认可的点了点头,“这是皇上最担心的问题,不仅有瑾王,还有太后虎视眈眈呢,所以和魏家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我大哥怎么办?”
“封王,驻守边关,无召不得入京。”
魏家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就是魏家一家老小全部都在京都城,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魏白潇再有本事也只是在边关,鞭长莫及,要是逼急了南梁帝,魏家根本跑不掉。
魏姎也没指望昭明太后能保住魏家。
“只怕不止这么简单。”魏姎斜了眼徐煜,耐着性子,近日瑾王动作频频,南梁帝已经坐不住了。
徐煜笑,“都说朝华公主聪明,真的一点都瞒不过你,你若是男儿身,魏家……可真让人头疼,皇上只要十万兵马,还魏家上下自由之身。”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徐大人太抬举我了。”魏姎起身,“多谢徐大人款待。”
“公主,十万兵马换魏家上下,这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魏白潇再有本事,京都城仍是天子脚下,还轮不着魏家说了算,这是对魏家最好的结果,魏白潇不必背负着千古骂名,还有,皇上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魏姎身子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心情却无比复杂。
次日
魏姎陪着父母用早膳,下人来报,说是魏泓和魏老太爷在门外,咏阳郡主看了眼魏怀瑾,那毕竟是魏怀瑾的生父。
魏怀瑾神色淡然,“让他们回去吧。”
出乎意料之外的魏怀瑾拒绝了,可门口的人并未离开,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还是让人进来吧,瞧瞧要说什么。”咏阳郡主说。
于是下人带着两人进门。
魏老太爷已经快要虚脱了,浑身都湿透了,幽怨的看了眼魏怀瑾,“怀瑾……”
魏泓是陪着魏老太爷来的,当着魏怀瑾的面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拘谨不安的站在魏老太爷身后,谁能想得到,魏家还有这一日。
“老太爷有话不妨直说。”
魏怀瑾是连一句父亲都不愿意再叫了,语气淡泊,波澜不惊。
“怀瑾,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恨着为父,为父当初也是无可奈何,若不保全一方,整个魏家都跟着遭殃。”魏老太爷哽咽着声音,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浑浊的眼睛里尽是懊恼。
魏怀瑾是了解魏老太爷的性子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知错能改的人,今日来府上必有缘由!
“以往的事情都过去了,国公府虽姓魏,可已经和魏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诸位族人可在当面呢。”
这才是让魏怀瑾最心寒的地方,大房没有男人撑着,只有咏阳郡主和魏姎在,魏老太爷不仅没有想着帮用大房一把,反而在大房最困难的时候逼着大房分家,拿走了大房分家的财产挥霍。
“当初可是你媳妇非要分家的!”魏老太爷气不过,他才是老子,怎么还被儿子压住了,脾气一上来,猛的拍了桌子,“潇哥儿也是我孙子,身上流着魏家的血脉,今日我是来和你商议正事的,不是和你纠结陈年旧账的,我是你父亲,这就是你对父亲的态度?”
魏怀瑾眼眸深黑,“潇哥儿的事没什么可商议的,来人,送客!”
“你!”魏老太爷气的不行,捂着胸口,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着魏怀瑾,“你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吗。”
“大哥……”魏泓刚喊了一声,魏怀瑾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茶盏给予朝着魏泓砸去,“你没有资格喊我一声大哥。”
魏泓避之不及被砸中了胸口,胸口前顿时一阵剧痛传来,茶渍已经浸透了衣裳,还是滚热的,冒着忽热气,魏泓疼的脸色煞白。
“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永远都是你父亲,魏白潇永远都是我孙子,你赶紧给魏白潇写一封书信,接我们去边关。”
魏老太爷干脆耍赖,魏怀瑾见状冷笑,“来人,把人给我丢出去,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这两个人入府,若是敢擅闯,直接打断腿!”
“你敢!”
魏老太爷还没反应过来,侍卫已经抬着魏老太爷往外走,魏泓见状不对,甩袖而去。
待人走后,魏怀瑾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别气坏了身子。”咏阳郡主也生气,早知道就不该让魏老太爷进门,平白无故遭受一顿怒火。
魏怀瑾笑了笑,“我早就对魏家死心了,又怎么会生气呢,今日这两人登门也是有目的,皇上今日动作频频,怕是没了耐心了,这两个人只是试探罢了。”
魏姎在门口恰好听见了这一句,一只脚迈进门,“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咏阳郡主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潇儿在外也是惦记着家里,若是能回到边关,不失为一个选择,只是我担心会连累北安侯府。”
北安侯明肃一直都是站在南梁帝那一边,若是南梁帝掌控大权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北安侯府下手。
还有淮安侯府。
总不能让北安侯府和淮安侯府都迁居边关,太不现实了。
“正因为大姐姐和四姐姐都在京都城,皇上才放心和大哥做交易。”魏姎说。
这一点魏怀瑾很认可,“皇上现在已经被逼入绝境,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只担心会引来一场屠杀。”
咏阳郡主的眼皮猛然跳了跳,“可咱们一旦反水,一定会惹恼太后的。”
“昨儿夜里有五万人马悄悄靠近京都城郊外,皇上容不下太后了。”
要不是小精灵及时察觉,根本就察觉不出来,这说明南梁帝已经等不及了。
咏阳郡主愣住了,“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吗?”
“迟早有这么一战,小七,你先去一趟淮安侯府知会一声,让你四姐姐心里有个准备,还有你大姐姐那边,由你母亲亲自去说。”
魏姎点点头,“女儿这就去一趟。”
再次进入淮安侯府,肃静了不少,像极了两个月前的魏家,随处可见的侍卫。
淮安侯夫人一听说魏姎来了,眉头紧皱,称病不出,魏姎也不计较,直接去找魏梓珠。
“这几日公爹病的不轻,两条腿都快废了,人也消瘦颓靡了不少,我瞧着有些动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
“淮安侯动摇了?”魏姎问。
魏梓珠揉了揉眉心,烦不胜烦的点点头,“可不是,还不都是大房的主意,谁也架不住日日去劝说。”
魏姎了然,让碧红守在门口,一脸肃色,“我今日找你有事儿,是父亲让我过来的。”
魏梓珠顿时坐直了身子,也知道事情不简单,竖起耳朵,“你说。”
“父亲打算和皇上摊牌了,皇上欲要册封大哥为藩王,无召不得入京,还可以让魏家上下一同去封地,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大哥交出十万兵权,父亲担心四姐姐,特意让我过来告知一声。”
魏梓珠骤然一愣,随即松了口气,“这可是好事啊,皇上能想到这一步,率先打破这个僵局,对谁都有利。”
“只是淮安侯府……”
“这个你不用操心,回头我和夫君提提,把这事儿的意思告诉公爹,公爹肯定自有决断。”魏梓珠说,否则这件事一直这么拖延着也不是个办法,整日惶恐不安,不知道哪一日大祸临头了。
“没出京都城之前,你们万事要小心谨慎,这事我心里有数,我只盼着你和父亲母亲能平平安安的到了大哥身边,只要人平安,往后有机会总会见着的。”
魏梓珠红了眼眶,好不容易团聚了,一转眼有要分离了,这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四姐姐……”魏姎哽咽着,她之所以迟迟没有答应这件事,就是因为对魏梓珠和魏婉宁不公平,只要魏家在边关城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这两人。
魏梓珠笑,“小七,还记得大姐和二姐被送出府以后,你怎么安慰我我,魏家大房的人心只要齐整,永远都拆不散,我和大姐姐在京都城也挺好的,吃穿不愁,又有大哥撑腰,谁也不敢欺负我们,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魏姎抱着魏梓珠的肩膀,“四姐姐……”
“小七,你肩上背负的太多了,你只要答应四姐姐,离开京都城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父亲和母亲,这就足够了。”
“四姐姐也要保重。”
“放心吧,没人能欺负的了我,你四姐姐脾气可爆着呢,况且不是还有杨彦护着我吗,他若是敢对我不好,大哥第一个饶不了他!”
魏姎噗嗤笑了,“四姐夫挺老实一个人,四姐姐你别太欺负人了,不过只要四姐姐不受委屈,四姐夫挨欺负就挨欺负吧。”
魏梓珠也忍不住笑了。
关键时期,魏姎不敢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魏梓珠硬是将人送到了二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回了。
“朝华公主为何而来?”
淮安侯夫人早就等着人走了,堵住了魏梓珠问,淮安侯日日回来带着伤,现在府上又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外面的消息与世隔绝,淮安侯夫人很是着急。
魏梓珠看了眼淮安侯夫人,“只是说一些家常话罢了。”
“魏氏,你如今代表的可是淮安侯府,你不要任性妄为!”
淮安侯夫人紧盯着魏梓珠看了一会,魏梓珠勉强的点了点头,“我记着夫人的教诲了。”
见从魏梓珠这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淮安侯夫人甩袖而去,魏梓珠来不及和淮安侯夫人计较什么,对着思云吩咐,“二爷呢?”
“二爷在书房看书呢。”
“快去把二爷叫回来,就说我有着急事儿。”
思云听魏梓珠这么说,立马飞奔朝着书房跑去,魏梓珠刚坐下没一会,杨彦就来了。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魏梓珠摇摇头,见杨彦满头大汗,伸手倒了杯水递给杨彦,“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想单独你聊聊。”
思云闻言立即退下。
杨彦了然点点头,肯定是魏姎来了以后说了什么,果不其然,魏梓珠很快就把魏姎的话重复了一遍。
杨彦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魏梓珠斜了眼杨彦,“你早就知道了?”
“那倒不是,我只知道这件事一直僵持着,对谁都没有利,三足鼎立就看谁最弱,皇上和大哥肯定是不会直接掐起来的,就剩下倒霉的瑾王夹在中间,瑾王也没有后顾之忧,皇上肯定是想先除掉瑾王,安抚大哥。”
这事儿杨彦已经猜到了,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只是没想到先低头的会是皇上。”
“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魏梓珠伸手拽着杨彦的胳膊,“莫不是你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杨彦立即摇头,“我怎么可能会瞒着你呢,只是我自个儿胡乱猜测的,你放心吧,淮安侯府不会有事儿的,有我在一日,一定会护着你的。”
“可皇上罚了公爹……”
“这几日不是没罚了吗,还让父亲回府休养,这就是好兆头。”
魏梓珠越来越好奇了,“你究竟在背后做了什么?”
“我让父亲捐赠了侯府的家产充了国库,足足上百万两银子呢,淮安侯府没银子了,一没有权势,二也没有银子,皇上对淮安侯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犯不着容不下淮安侯府。”
魏梓珠一听眉头紧皱,伸手就捏住了杨彦的耳朵,“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那么多银子说捐出去就捐出去了,你帮着皇上,改日皇上要对付大哥,我看你怎么办!”
杨彦脸色微变,轻呼,“珠珠儿,你轻点,我这不是和你解释吗,我也给大哥准备了百万两银子。”
闻言,魏梓珠松了手,“这还差不多,可你哪来这么多家底儿?”
“出门在外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放心吧,我给儿子女儿都备足了家产和嫁妆。”杨彦揉了揉耳朵,冲着魏梓珠笑眯眯的说。
魏梓珠没好气的瞪了眼杨彦,“没个正经,这下可如了杨遂的意了,不必日日担惊受怕了。”
“管他做什么,他一向贪生怕死,又喜欢占便宜。”杨彦提起杨遂语气很不善,甚至还有些不屑,自从避子汤这件事发生了以后,在杨彦心里嫡亲大哥已经死了。
魏梓珠心里感动,杨彦对她一直不错,避子汤的事儿上也是据理力争,就冲这一点,值了!
“珠珠儿放弃了魏家,甘心和我蜗居在京都城,我感动还来不及呢,就冲这份情,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的。”
杨彦颇为肉麻的往魏梓珠跟前凑,魏梓珠小脸涨红,一半是被气的,还有一半恼怒的。
“成了,你还是和公爹说一声吧,这事儿让他心里也有个谱。”魏梓珠伸手推了推杨彦。
杨彦对魏梓珠的话向来都不会反驳,“成,我这就去一趟,近日口味不佳,倒是惦记珠珠儿亲手做的红烧肘子和清炖鲫鱼。”
“成,晚上早些回来。”魏梓珠心情不错,这点小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杨彦笑眯眯的离开,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意就淡了,故作苦恼的朝着正厅走,淮安侯夫人叫住了杨彦。
“你媳妇究竟和你说什么了,这都半个时辰了,你媳妇不说,该不会你连母亲也打算隐瞒吧。”
“母亲哪里话,珠儿能说什么,不过就是抱怨几句罢了,朝廷还不是老样子。”
杨彦声音不小,是特意说给不远处的杨遂听的,他知道杨遂一直都在等着听消息呢。
“二弟,刚才朝华公主匆匆来了一趟,瞧着脸色很着急,看上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咱们都是一家人,若真的有什么事儿摊开来说,咱们一块解决。”杨遂语重心长的说。
杨彦嘴角挂着冷笑,斜了眼杨遂,“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哥若是知道了,将来受连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杨遂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二弟这话何意,咱们是一家人!”
“说什么心知肚明,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二弟,你是不是对大哥有什么误会?”杨遂听着杨彦次次讥讽,耐心也快耗尽了,阴阳怪气的瞧着就不舒服。
“这话应该问大哥才是,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大哥,让大哥这么对二房。”
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之前的事,杨遂拳头紧攥,对杨彦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
“避子汤的事我不知情,都是柳氏一个人的主意,况且柳氏已经被送去家庙了,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还要如何!”
杨彦对杨遂的怒火亦是达到了顶峰,冷笑,“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要大哥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就成。”
“杨彦!”杨遂怒了。
淮安侯夫人眼看着两兄弟的怒火越来越冲,赶紧上前拦住了,“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彦哥儿,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越来越古怪了,怎么对大哥这般说话。”
杨彦看了眼淮安侯夫人,“母亲是不是也觉得二房被算计就是应该的,不能追究不能提?”
“我……”淮安侯夫人噎了。
杨彦懒得再多说什么,甩袖进了内室,去探望淮安侯了,淮安侯夫人无奈的看向了杨遂,“彦哥儿就是这个脾气,你是兄长,就别跟着计较了。”
“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二弟越来越任性,这是拿淮安侯府放在火堆上烤啊。”
淮安侯夫人瞄了一眼二房的方向,“这事儿若是放在旁人府邸,也算不得什么,还不都是魏氏吹的枕头风,真是家门不幸。”
杨遂这才没了话。
这头杨彦一进门就看见了淮安侯正在喝药,屋子里还有一股浓郁的药味,脸色稍缓了些,规矩的唤了一声父亲。
淮安侯眼皮都没抬,喝了一碗药后杨彦立即递上一杯清茶,顺势接过了淮安侯手里的空碗。
“这事儿还能过去吗,你还要记恨你大哥一辈子,刚才的话我都听着呢。”
杨彦深吸口气,“可大哥到现在还不承认。”
淮安侯默默叹气,好一会才问,“今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对着淮安侯,杨彦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在他看来,淮安侯是个拎的清的人,于是简单的说了一遍,淮安侯险些噎着了,咳嗽两声,脸色泛红,“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这种事怎么敢胡乱开玩笑。”杨彦一脸认真。
淮安侯反而松了口气,“这事儿可算是有了个了解,成日这么悬着,一夜都睡不好,这许是对谁都是最好的结果。”
“未必。”杨彦摇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淮安侯看了眼杨彦,杨彦抿了抿唇,只恨自己刚才说话太快了。
“这里也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杨彦犹豫了一会才说,“就是不知道等皇上缓过劲儿来的时候,会不会还要和魏白潇打一战。”
这事儿也说不好,谁又能猜透帝王心呢。
“魏家的人走了,留下两个姑娘在京都城,魏家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倒霉的就是淮安侯府和北安侯府!”淮安侯终于缓过劲儿了,后知后觉的瞪着杨彦,“都是你干的好事,存心给老子找不痛快,你若是早说魏氏的身份,留在外面,隐姓埋名也成,瞧瞧都是什么事儿!”
杨彦伸手摸了摸鼻尖,“当初在海上,儿子也想着一去不回头,可惜……”
淮安侯一看杨彦还有事瞒着自己,气恼的伸腿儿就要去踹,稍稍一动,疼的龇牙咧嘴,再看杨彦还好端端的坐着,淮安侯气的不轻。
“你倒是把话说全了!”
“是有人追到海上去了,我也是没法子了,被逼着回京都城的,那人至今是谁我还不知道。”
杨彦一脸委屈,他在外面逍遥自在惯了,花不完的银子,到处都是朋友,回了淮安侯府做了嫡子,就要处处被人管束,一不小心就丢了淮安侯府的脸,他生性自由散漫惯了,哪受得了这个。
避无可避,只能回了京都。
淮安侯半信半疑的看着杨彦,“还能有人抓着你?”
杨彦竖起两根大拇指,“是真事儿,这人的下落我也在找呢,可惜一直了无音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若非如此,我未必肯回来。”
闻言,淮安侯姑且相信了杨彦,“应该是奔着魏氏来的,肯定是魏家那边的人干的,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会不会是魏白潇,魏白潇神出鬼没的,不声不响就带兵打仗,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
杨彦摸了摸下巴,“也不无可能,若是有朝一日我非要亲自见见这位魏家神童不可,儿子我这辈子还没服过谁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我的。”
淮安侯没好气的斜了眼杨彦,“还有事?”
杨彦摇头。
“滚出去!”
杨彦嘴角一抽,“那儿子先回去了,父亲好好休养,我院子里还有几颗千年人参,一会着人送来给父亲补补身子。”
不等淮安侯开口,杨彦很自觉的离开,不巧的是在门口又看见了杨遂,真是阴魂不散。
杨彦没理会杨遂,扭头就走,杨遂见状脸色黑了一圈,抬脚进门,“父亲。”
淮安侯揉了揉眉心,气儿刚刚喘匀了,对待长子的态度要比对待杨彦的温和多了,“坐吧。”
“今儿父亲身子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不必担心。”
杨遂忍了半天才开口,“二弟的性子散漫惯了,放荡不羁,父亲别往心里去,等过些日子二弟消了怒火,我再好好劝劝二弟。”
“你二弟若是有你一半听话懂事就好了。”淮安侯叹气,虽然被杨彦气的不轻,可在心里杨彦的份量远远超过了嫡长子杨遂,无他,只因为杨彦敢作敢当,有胆识有远见,这一点嫡长子是远远比较不了的,淮安侯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两个人换个身份该多好。
杨彦撑起淮安侯府,杨遂不必太出挑,不找惹是非就行了。
“父亲还不知道二弟的性子吗,意气用事习惯了,气顺了,这事也就没了。”
拐着弯说了好一会话,杨遂才问,“父亲,今日华锦公主来了一趟府上,临走的时候二弟妹还红了眼眶,我瞧着像是有什么事儿。”
“皇上要册封魏白潇做藩王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动静。”
“藩王?”杨遂眼皮一跳,“魏白潇不是要造反吗?”
淮安侯脸色微变,深深的看了眼杨遂,“这话可不要胡乱说,别招惹不该招惹的是非,朝廷的事儿咱们也插不了手,淮安侯府没有靠山,处处小心谨慎,至于魏家,咱们也得罪不起,兴许过阵子这件事就有结果了。”
杨遂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多余的话淮安侯一个字都没说,杨遂问不出什么就走了。
几日后
淮安侯府的侍卫都撤走了,南梁帝还给淮安侯赐了不少补品,淮安侯夫人受宠若惊。
“皇上怎么会突然对侯府这么好了?”
这件事杨遂也觉得不对劲,他只知道那日魏姎来府上,肯定说了些什么,这件事只有杨彦,魏梓珠还有淮安侯知道,连淮安侯夫人都被蒙在鼓里。
“皇上也是你能私底下议论的?”淮安侯没好气的瞪着淮安侯夫人,对于南梁帝打了一个巴掌给了个甜枣的做法很不满意,这些药材,府上并不稀缺。
一想起捐赠的百万两银子,淮安侯顿时觉得心肝儿都疼的厉害。
淮安侯夫人被训斥了一顿,立即噤声。
没一会宫里传来了懿旨,是昭明太后宣召魏梓珠进宫,淮安侯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实在是不想和这几个人有什么牵扯,可闻嬷嬷来了,淮安侯夫人也只能放行。
魏梓珠换了湛蓝色宫装跟在闻嬷嬷身后进宫,闻嬷嬷笑,“这几日公主身子不适,太后一个人又嫌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放眼整个京都城也没几个入的了太后的眼,头一个就想到了杨二少夫人。”
魏梓珠心如明镜在,这次昭明太后宣召她进宫肯定是为了套话,魏梓珠装傻,扬起笑意,“我嘴笨,远不如小七那样会说话,只要太后不嫌弃就成。”
“杨二少夫人说笑了,奴婢就觉着杨二少夫人极好,聪明伶俐不逊色公主。”闻嬷嬷笑着夸赞。
“嬷嬷过奖了。”魏梓珠低着头,谦虚的笑。
莫约一个时辰后,魏梓珠到了慈和宫,被闻嬷嬷一路引进门,屋子里檀香缭绕有股淡淡的香气,使人不自觉的放松警惕。
“太后,杨二少夫人来了。”闻嬷嬷轻轻叫醒了正在午睡的昭明太后,昭明太后动了动身子,一伸手搭在了闻嬷嬷的胳膊上,坐起身子,冲着魏梓珠笑,“梓珠来了。”
魏梓珠上前行礼,“臣妇给太后请安。”
“别多礼,快到哀家这里来。”昭明太后冲着魏梓珠招招手,这态度和对魏姎并没有什么区别。
魏梓珠依言上前坐在了昭明太后膝下的小凳子上,垂着头,安静乖巧。
“在府上可有受什么委屈?”
“回太后话,并未。”
“前阵子哀家听说杨大少夫人柳氏被送去家庙了,这是为何,你这孩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和哀家说,你性子不像朝华那丫头,是个不肯吃亏的,这几日哀家身子一直不舒坦,否则早早就让你进宫了。”
昭明太后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魏梓珠故作感激,“多谢太后,大嫂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这事已经说开了,再说臣妇已经无碍了,只需要休养一阵子就能痊愈。”
昭明太后既然能知道柳氏被送走的消息,就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瞒不过,还不如自己说了。
果不其然,昭明太后一点也没有惊讶,反而是生气,“你这孩子,性子也太好了些,你是国公府嫡女,嫁给杨二郎已经是低嫁了,淮安侯府不知珍惜,反而欺负你,淮安侯府着实过分!”
“太后,这事也怪臣妇粗心大意,自个儿怀了身子都不知道,路途颠簸,身子承受不住,这才没了孩子,况且大嫂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这事臣妇已经释怀了。”
昭明太后闻言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福气的,别着急,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总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别把人逼急了,否则哪一日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这话就有些敲打的意味了。
“臣妇谨记太后教诲。”魏梓珠点头。
“淮安侯近日如何?”
“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过今儿皇上已经赐了许多补药,估摸着调养一阵子能恢复一些。”
昭明太后叹气,“皇上怎么就一个老臣伤成那样,一点颜面都不留。”
紧接着话锋一转,昭明太后又问,“前几日朝华那丫头去找你,临出门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可是被欺负了?”
魏梓珠嘴角一僵,连这么细微的事儿都传入昭明太后耳中,可见淮安侯府和魏家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过两日就是二姐姐的生辰了,又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提起,这丫头一时激动就来找臣妇了,这丫头非要找秦家算账,臣妇骂了她几句,气不过扭头就走了。”魏梓珠一脸无奈的说。
“就这事儿?”昭明太后半信半疑。
魏梓珠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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