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忘不了
秦臻石醒来的时候,窗扇上传来沙沙的声响,夏季登州的雨说来就来。
秦臻石起身打开了窗扇,外间烟雨蒙蒙,院内的
柳树垂头,枝丫绿意盎然。
秦臻石穿上裸衣,外裳,披上了大氅,拿起雁翎
刀和长枪。
他来到外间,只见秋菊手忙脚乱的起身,偏偏身
上只有裸衣,两人视线交接,秋菊先是呆呆的看了看眼秦臻石,随即急忙将薄被胡乱围在上身处,眸子受惊的望着秦臻石,贝齿咬着红唇。
秦臻石脑海里出现的是方才一瞥下洁白的肌肤,嗯,平坦的飞机场,果然是小丫头片子。
秦臻石大步走出。
“爷,您去哪里,”
小丫头急忙道。
秦臻石来到外间,暴露在小雨下,却是有些清爽,
夏日里的黏腻腻的感觉一扫而空,他振动了双臂,仰头让雨水低落下来。
随即,秦臻石在雨水里挥动雁翎刀操练起来,这是后世每日一操的习惯,现下身在乱世,他更是不敢懈怠。
秋菊走出来的时候,但见秦臻石已然在雨水中开声吐气,手中长刀大开大合迅猛无匹。
秋菊有些发呆的看着,秦臻石身边的生活和方绮的是这般不同。
在外人看来颇有威仪的方绮有起床气,每日早上都是在床上慵懒很久才起身,然后只是梳洗打扮还得许久,这时候都是秋菊打理。
而秦臻石迅快的起床,即使外间雨水淋淋,依旧在雨水中苦练不已。
这让秋菊看到了秦臻石完全不同方绮的一面。
只是让秋菊苦恼的是,她现下做什么呢,难道只能在这里呆站着吗,可是她在方绮身边做的在这里都用不上呢。
于是乎,秦臻石在雨水中辗转腾挪,而一旁一个小丫鬟皱着脸苦恼的呆立着。
秦臻石操练就是戚家刀法,起手式,挑刀,防御,反击,丁字两杀等招式,没有丝毫花架子,也许在所谓江湖人眼中丑陋的紧,却是战阵厮杀最为精炼的招式,目的不在华丽的表演而是伤敌、杀敌。
这是南兵必须习练的刀法,虽然秦臻石的老爹去世早,但早在年幼时候秦臻石已经演练的精熟,十余年日日锤炼,让秦臻石使起雁翎刀来挥洒自如,刀锋过处锐风不断,自有凌人之势,长刀和雨水相交,发出嘶嘶的响声。
距离数十步远处,茶室后进三楼的一扇窗扇半开了。
董霈妤从窗扇后居高临下的看向那里,只见一个矫健身影挥舞长刀在庭院中游走着,一如以往般苦练着。
只是今时今日,董霈妤可不认为她看到的是一个武夫的日常。
昨晚那一曲带给她的是深深的震撼,颠覆了她以往对乐曲的认知。
董霈妤自小被娘亲收养,因为她天赋实在太好,娘亲因此宠爱有加,可以说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别的不敢说,只是乐艺上在登州无出其右者。
也因此能凭着这个茶室将养自己,不至于嫁入某家,仰望男人的鼻息。
只是昨晚,饶是她在曲艺上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听闻这般天籁般的曲子。
这般流水般顺畅,偏偏又是辗转跳跃,起落之间每每让人沉溺其中,不由得不随着一同飘荡其间。
这首曲子不止意境高起,同时也打开了一个新的篇章,提点董霈妤,曲艺上还可以有这片新天地。
以往的曲艺和这首曲子比起来过于舒缓凝涩,没有高山流水的顺畅和婉转,断续的感觉让人不畅,也许昔日里她没有太多的体会,但是昨晚听闻后再想想她经历的所有曲艺,哪怕作为激烈的十面埋伏,也没有这般流畅之极的感觉。
董霈妤已经将昔日她不甚看重的秦家武夫惊为天人。
如果说一首曲子说不得什么,那么昨晚秦臻石吹奏的高山流水,还是同样的感觉,保留了高手流水的高雅清幽,却又流畅之极。
虽然秦臻石的竹笛失调的地方不少,算不得技艺精湛,但是不忙掩盖这两首曲子的光芒,让董霈妤有了仰望之感。
只是她以往虽然听过秦臻石的吹奏,却是从来没有听闻这般惊艳的曲子,难道是最近所作的不成。
“五娘,您还是多披上几件外裳吧,外间有些凉了,”
婢女小桃在身后道。
董霈妤任由小桃为她披上一件水蓝的褙子,她的美目继续投在秦臻石的身上。
此时的秦臻石已经换做了长枪,但见刺,挑,挥,砸,一杆沉重的长枪在秦臻石手中大开大合偏偏又灵动非常,勇烈而又强悍。
以往秦臻石时常操练,董霈妤只不过淡淡的瞥两眼,从未如此关注过,此时董霈妤却是呆立多时,静静的旁观着。
“小姐,嘻嘻,你看好奇怪啊,他的那个婢子呆头鹅般一旁立着,也不晓得在一旁侍候着,”
小桃捂嘴嬉笑着,婢子之间也是暗暗比较的,小桃此时就在笑话那个呆呆笨笨的婢子。
董霈妤没有言声,而是走到了卧室的一角,这里一个十九弦的筝摆放在案上。
董霈妤双手抚上,随即昨晚那首曲子缓缓流淌出来,董霈妤微闭双眼静静的体味着,那里有不妥,她再重新来过。
只是过了盏茶功夫,她就渐入佳境,曲子越发的流畅。
秦臻石已然操练完毕,来到了有屋檐的走廊处避雨,此时他浑身发热,汗流夹背,心里却是十分的舒畅。
此时清脆而空灵的筝鸣声传来,这人手法娴熟无比,琴弦就在她的手下灵动的跳跃着,千里共婵娟的意境表露无疑。
秦臻石闭目聆听着,这个曲子将他的回忆带去了过往,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爷,您进屋吧,婢子给您擦拭一下,”
秋菊的声音响起。
秦臻石无奈的摇摇头,煞风景啊,这个丫头果然有些呆。
秦臻石向室内走去,秋菊则是莫名的想了想秦臻石为何摇头,难道她哪里做错了不成,好像没有吧。
秦臻石入得室内,将裸衣去除,秋菊打来了温水,拿起帕子想为秦臻石擦拭。
秦臻石感觉温软滑腻的小手搭在他的肋下,他的身子一僵,他轻轻的握住秋菊的小手抬眼看去。
只见秋菊脸上晕红,眸子闪烁着,不敢和秦臻石对视着。
小手抖个不停,一副受惊无措的小摸样。
秦臻石笑了笑放开了秋菊的小手。
‘好了,某自己来就是了,你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唔,’
秋菊低着小脑袋,步履不稳的走了。
秦臻石看了看秋菊受惊的影子。
他血气方刚的身体不受一点刺激是不可能的,但是想想这个小丫头只有十四五岁,额,真的下不了手,还是禽兽不如吧。
秦臻石吃完了早饭,全身披挂整齐,他决定去方府走一遭。
既然让他回府内,继续随扈方家,他总得去问问何时当值,不能给方大同这个老狐狸居功自傲的印象,毕竟能收回秦家的官阶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秦臻石走出府门第一眼看到是两个狼狈万分的身影。
只见曲三河和孟庆衣衫湿透蜷缩在大门的屋檐下,看到大门打开秦臻石走出来,两人立即麻利的跪在门口,全然不顾地上的泥水污秽,
“见过秦爷,”
秦臻石有些诧异,他打量了一下两人的惨象,
“你二人怎的还没有走呢,”
“爷,您收下我等吧,只要能上阵杀奴,小的可以为爷豁出命去,”
曲三河重重叩首,孟庆也是如此。
“好了,抬起头来,”
秦臻石命道。两人跪在地上看向秦臻石,秦臻石也打量着两人,只是从两人眼神里看出一股火,这是这股火气支撑两人守了这般时候,那是一种灼灼的渴望。
秦臻石看着两人叹口气道,
“你等忘不了家乡的青山绿水是不是,”
只是这一句话,曲三河的眼睛一红,脖子一歪,哽咽道,
“爷,俺们忘不了家乡的草木,忘不了家人的模样,更是忘不了满村被屠时候的惨状,每到夜里他们哭喊着让俺们为他们报仇,”
曲三河面孔扭曲着,咬肌颤动着,眼睛突出着,大滴泪水滴落下来。
身后的孟庆则是伏在地上,身子抖动着,显然屠村的惨状如今还是刺激着两人。
“若是跟着某可就得出生入死,不知道身死何处,没个安生的日子,操练极苦,你等以为如何,”
秦臻石淡淡道。
这两人坚韧如此,又是和建奴有血仇,倒是足以一用,但是事情还是说在头里的好。
‘爷,只要爷能让我等报仇雪恨,我等的性命就交给爷手里,我等绝不贪生怕死,只怕死不瞑目,’
曲三河跪在地上红眼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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