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边镇破落户
月影朦胧,微风徐徐,张彬,不,秦臻石在秦府后院小小的演武场中来回踱步,心中的激荡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好吧,从二十一世纪的一场车祸中丧生,醒来突然成了十七世纪大明登州府中的一员,这般颠覆认知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平静下来。
虽然前世的历练可以帮助张彬白日里收敛了种种惊讶,但是此时夜半时分,张彬,嗯,秦臻石还是无法安坐房中,来到了半明半暗的演武场中。
平心而论,秦臻石对来到此处是喜忧参半的,前世家中父母自有兄长和姐姐照料,相比他一个军人,姐姐和大哥都是公职人员,本来都是在父母身边的,他倒没有太多牵挂的,如果有可能就是老妈要伤心流泪了。
还有一个牵挂就是前女友了,一年前分手的时候,他们太年轻,虽然相互牵挂,虽然心中有爱意,但是遇到了瓶颈没有那个耐性继续解决,而是简单粗暴的选择了分手,也许前方风光无限好呢。
只是分开后内心的牵挂丝毫没有减少,相反倒与日俱增,桃花落尽是孤寂,分手后他首先取得了联系,两人倒是显得亲近了很多,都有再续前缘之感,只能感叹失去了才会珍惜。
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真正的再续前缘,他就来到了此处,真正是晴岚星辰曾入怀,弹指千年俱往矣。
秦臻石只能慨叹造化弄人。
北面百来步的宜春院的靡靡之音不断传来,东边隐隐的弦乐声,只是让秦臻石有些心烦意乱。
想想天人永隔的这种处境,秦臻石心中自有悲愤,不知道他为何遇到如此境遇。
好像他上一世并没有作恶多端,报应不爽不存在的。
秦臻石回到了演武场南边的石桌石凳处,桌上摆放着一把腰刀和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笛。
如果说秦臻石和张彬有何相似之处的话,只有两点,一个都是军人,没错,秦臻石是大明登州府的军将之后,现在也是丘八一个。
再就是两人都极为擅长吹奏笛子,水准颇高,
除了这两点外,两人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了。
这位秦臻石是一个闷葫芦,弓马娴熟,却是有些怯懦,见识不多,遇事退缩,张彬虽然不算张扬,但绝对可以算得上敢于担当。
秦臻石无意识的拿起了竹笛吹奏一曲。
正是铁血丹心,当年他和女友竹笛二胡合奏一曲铁剑丹心,琴瑟相合,颇为甜蜜也极为自得,天下眷侣多矣,有几人可以如他们一般心意相通的。
清脆悠扬的笛声响起,当年两人含笑弹奏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只是这首男女声相互缠绕极为缠绵的乐曲如今只余下一个竹笛孤寂的奏响,相伴天边就是一个梦而已。
呀的一声,东边青云茶室后进的院门开启,昏暗的灯光下,院门处显出一个朦胧而婀娜的身影。
她向着几十步外眺望着倾听着,这个夜晚里突如其来的笛声吸引了她的注意,这般辗转极大的曲子她第一次听闻,和她经历的数百首乐曲大相径庭,却是优美的紧,让她听闻后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开了院门她倾听良久,清脆悠扬却又灵动飘逸的笛声让她沉溺其中,直到那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乐声消逝不见。
这人是谁,她不禁自问,这是秦家的院落,也是青云茶室租赁的东主所在,怎的有如此乐声传来。
按说秦家有一少年郎确是会吹笛,只是这般笛曲却是从未听闻呢。
“五娘,夜深了呢,还是入内休息吧,”
一旁的婢女轻声道。
女子嗯了一声,她再次细细探看了昏暗的秦家院落,只有她婀娜的影子映照在昏暗的光线下,女子依依不舍的关上了院门,只是那首曲子依旧在她的心中缭绕回味,颇有绕梁三日之感。
慢悠悠的更鼓声响起。
秦臻石睁开了眼睛,夏季清晨难得的凉爽包裹着他。
秦臻石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腾起。
桌案上有个铜镜,在晨曦的阳光下可以勉强看清他的相貌。
秦臻石眯着眼好生看看,不是他自恋,而是他新生不过一天而已,对这个新生的躯体实在算不上熟悉。
铜镜中秦臻石麦色肌肤,颧骨突出,脸颊微陷,眸子颇有神采,说不上有多帅,却是相当阳刚。
秦臻石随意将发髻挽起,木簪穿过,将有些掉色的鸳鸯战袍披上。
他看向墙上挂着的两把战刀和一把战弓身上。
一把是很普通的雁翎刀和长一些的马刀。
如果说哪里有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两把刀较为宽阔沉重一些,只因秦臻石颇有巨力。
那把战弓则是一把红黑色的两石战弓,较为粗大的丝麻弓弦已经成为了黑灰色,泛着点点油光,很显然弓弩的主人浸淫时候久矣。
秦臻石拿过雁翎刀和战弓走出了房门。
秦家的院落当真不小。
昔日里也是一个不小的府邸。
那都是因为他早早去世的老爹,曾任大明登莱水师指挥佥事,四品的官阶,登莱水师头几号的人物呢。
可惜秦臻石的老爹秦秩去世的早,秦臻石七岁的时候就因为当年援朝抗倭之战的旧疾发作去世了。
留下的孤儿寡母当然没法挺起家门,就连世袭千户都要被人署理,本来大明官员的俸禄就极为微薄,大半要靠一些灰色收入养家,秦秩一去,那些劳什子的灰色小收入就不用想了。
幸亏秦府位置不错,就在登州水城中心,秦母将一些院落租赁出去,秦家这才能度日。
不过秦府也就落下了内院还是自己的,那也有百多步的距离,可见当年的院落可是广阔。
秦臻石来到了院落一角,对面八十步外就是一个箭靶,秦臻石侧身以对,随即开声发气,弓如满月,箭矢如电而去。
蓬,箭枝稳稳的扎在靶心处,箭枝颤动着。
秦臻石随即连环箭发,蓬蓬蓬的声音不绝于耳,秦臻石不禁叹服本体的巨力和十年寒暑操练。
“唔那破落户,犹自疯癫,可怜老娘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北向传来。
还有几个女声附和着。
简直一片声讨之声。
这是北边宜春院的姐们的喊声,她们对秦臻石的晨练深恶痛绝。
至于骂秦臻石为破落户,那是因为秦臻石长大后极为木讷,一看就不是一个能撑起家业的,外间也因此对秦家看轻了,不少邻里背地里称秦臻石为破落户,很显然秦家还得继续败落下去,撑不起家业就是世袭千户如何,早晚被人算计,官场的倾轧那可是要命的。
秦臻石下值返家操练,也就是两日当值,返家一日,因此不算叨扰这些邻里。
再者秦家虽然是武职吧,也是官宦之家。
但是以往秦臻石凭空有一身勇烈,却是从来不与人冲突,此时更会一言不发。
只是如今嘛,秦臻石不同以往了,他可是官二代好嘛,让自家佃户如此欺辱,怎么可能。
西边宜春院的二楼一个女声犹在斥骂,秦臻石一箭放出,嘶嘶响处,但听蓬的一声,两石战弓的箭枝百步开外就可以破甲,此时插入窗框上声音巨大,箭枝疯狂的颤动着。
女子尖叫一声立即被惊吓的住嘴不言。
接着一些其他的歌舞伎被惊醒来到窗前透过纱窗张皇看向院内。
秦臻石用手一点方才发声的位置,
‘休要呱噪,惹了爷,只怕你吃罪不起,’
立时宜春院鸦雀无声。
秦臻石继续自己的晨练,蓬蓬蓬声中箭靶中心布满箭枝,箭术当真了得。
此时燕春楼后院发出了突兀的叫好声,还是一个女子。
秦臻石听闻哭笑不得。
这个女子乃是宜春院粗使丫鬟春英,这个女子不到二十,小时候脑袋烧坏了,不大灵光,但是有一身不小的气力。
春英自小被宜春院的老鸨刘娘子收了作粗使丫鬟,从来不会偷奸耍滑,太过实诚,也是因此在这里生存下来。
每番秦臻石练习箭法,春英如看到,必然在那里大声叫好,依然成了宜春院一景了。
今日也是如此,春英正在后进烧火,看到秦延的箭术再次叫好。
几个歌舞伎娇叱了几声,春英立即闭口不言,她是每次都呼喝,但有其他人斥骂立即收声,嗯,这女子只有短期的记忆。
“三郎,你起的倒早,昨日伤了头,怎么不好生休息一番,”
秦母迈步而来。
昨日秦臻石和家中老仆秦升一同修葺漏雨的屋顶,一个不察落下跌伤,这才让张彬来到此间,因此秦母才有如此说。
至于说三郎,那是因为秦臻石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只是都没挨过三岁。
秦臻石急忙拜了拜,
“娘亲,只是跌伤而已,如今都已好了,”
秦母只是不听,还是好生的拨开头发看了看秦臻石的后脑。
“这里还肿着呢,怎么不好生歇息一番呢,”
秦母埋怨道。
秦臻石看着秦母花白的鬓发,心中不由一酸,想来十年以往,秦母独自抚养他是一个多么辛苦的事儿,难怪只是四十的年纪,鬓发已然染霜。
‘娘,你放心就是了,儿子好着呢,身子真不成,儿绝不会逞强,儿子还得好生为娘亲尽孝呢,’
秦臻石挽着秦母笑道。
只是一句话,秦母的眼中立时泪水涟涟,多少年了她第一次感到儿长大了,她好像没有那么孤单无助了。
秦母转头借机抹了把泪水,却是看到了宜春院那个碍眼的三层高楼,按说宜春院那里姹紫嫣红,确是左近最出彩的地方,秦母却最忧心忡忡,
“三郎,方才娘听到宜春院那里呱噪的紧,我儿休要和那些腌渍货勾连,须知你可是订了亲的,方家人晓得后不好看,”
额,秦臻石一个闪念,不错,他确是订了亲的人,这年头话说就是有主的了。
当年其父秦秩和方家之主方大同订下的娃娃亲,只是因为秦秩和方大同相交莫逆。
其父秦秩去世后,近十年来秦家的官职都是方大同署理,对秦家母子照拂有加,秦臻石过了十六岁也入了方府,作为方家亲卫当值。
只是嘛,如果说早先的秦臻石看不清其中的门道,如今的秦臻石却是对同方家的婚事颇有疑虑,
“娘,如今只怕方家看不上我秦家了吧,”
这数月来,虽然秦延作为亲卫随扈方家父女身边,却是从来没有听方家父女提起此事,方家父女待他如同普通护卫而已,秦臻石的判断是方家退婚的可能极高。
秦母没想到秦臻石能提及此事,可见儿子果然成人了,每日里思量的不少呢,秦母叹口气,
‘为娘的怎不知婚事只怕有变,只是你将来承袭老爷的官职全在方同知一念之间,方家可以反悔,我秦家却是不能不守信,’
方大同如今署理秦臻石的世袭千户,现下秦臻石如果想承袭其父秦秩的世袭千户官职,必须看方大同的脸色行事,
“我儿千万不能让方家寻了短处去,”
秦臻石笑着点头应了,此时此刻他绝没有沾花惹草的心思,至于方大同的悔婚,呵呵,谁反悔那可说不定呢。
秦臻石挽着秦母向正房而去,一路上只是感到秦母身子太过轻了些,也是操劳的紧。
这十年来,府中将家仆丫鬟遣散一空,只是有了老仆秦升一家人留守,秦母很多事亲力亲为,操劳是难免的。
正是因为如此秦母才让秦臻石敬重,让秦母有个舒畅的晚年是必须的。
只是这个事情如今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想一想今后二十三十年中原烽火连连,最终建奴入主中原,中原再次陆沉的局面,而登莱正是一个主要的战场,哪里还有一个安生可言呢。
简单喝了点粥吃了点炊饼,秦延返回房内整理了一番再次返回正堂。
秦臻石在秦母引领下进入正堂旁的一个偏房中,此间摆放着一个供案,案上供奉着牌位和香炉,后面悬挂着一副画像,正是秦臻石的老爹秦秩的画像。
这位昔日的秦家家主三缕长髯,面色冷峻,一身鱼鳞甲,倒也颇为英武。
秦臻石上香叩首,这是他每番离家必备的功课。
此番则是另有一番滋味。
秦臻石郑重的叩首多次,也许秦秩早在他懂事前就因伤患复发逝去,如今只留下淡淡的影子,但是今时今日秦臻石叩拜的乃是当年在鸣梁海战中斩首十三名倭寇的英雄,可不简单的是秦臻石的父亲。
当年万历援朝之战可不是国内的剿倭之战,国内的所谓倭寇大部分都是打着倭寇旗号的假倭,战力只能说一般,朝鲜之战明军是和倭国战国中历练出的倭寇精锐决死战,先后两次援朝,十余场大战,小战百数,拖延六七年之久,可说惨烈无比,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就是面对倭国各封国的精锐,秦秩追随名将宋子龙等人砍杀倭寇十三人,可谓勇猛无匹,这是后世军人对大明保家卫国的军人的敬意。
秦臻石前所未有的郑重叩拜,加上方才秦臻石的暖心之语,让秦母愈发的泪眼婆娑,她双手合一,
“老爷,三郎长大了,老爷要保佑三郎平安无事,早日接任您的官职才是,”
秦臻石走在一条斑驳的石板路上,两侧是两三层的楼宇,牌匾上面霍然都是繁体字,身穿各家各号衣装的店伙们向着来往的人群卖力的招呼着。
秦臻石此时此刻只能收拾情怀,好生打量着四周本体熟悉而他却是极为陌生的一幕幕登州水城的街巷,向着城北的登州水师大营前行,只能说和他后世看到的清明上河图的情景类似,只是有一样决然相反,清明上河图那是清平时期的场景,而此时的登州却是战地。
越往北城走,街道上越发的拥挤,此时正值辰时初,真是寻常百姓出来寻觅活计吃食的时候,两侧的很多食铺都是忙碌的紧。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路边两侧到处是衣衫褴褛沿途乞讨的大股人潮。
这是数年来愈演愈烈的南下辽民潮,萨尔浒之战,辽阳沈阳之战后,辽东局势急转而下,无数的辽民被迫向南逃离,临近辽西的从陆路逃入京畿一带,而辽南复州、海州、金州等各地百姓很多乘船出海,结果流落在庙岛群岛一线,还有很多人逃到了登州,这些辽民有过百万众,当真是国难时刻,场面无比凄惨。
很多辽民被迫成为了最底层的佃民,渔民,甚至成了各处堂口帮会打行的帮凶。
只能感叹乱世之时,只有黑涩会和娼妓有个大爆发,余者尽皆凋零。
当然也有很多体弱多病的,或是妇孺成为了眼前的流民。
登州作为这个海路上的最大城市吸纳了最多的辽民在此,也因此流民处处,成为街道一景了。
登州等处的百姓对这些辽民的苦痛早就见怪不怪了,辽民苦不假,但是谁也不是救世主,都是蚁民一个,真的爱莫能助。
甚或因为辽民众多抢了很多当地百姓的饭碗,或是因为偷盗甚多,引得当地百姓和辽民冲突不断,登州一线的治安极为的混乱。
秦臻石从这股人流中分开前行,他身材高大,一身明军的鸳鸯战袍,虽然大明的军卒地位低微,但也不是这些流民敢招惹的,走的倒也通畅。
此时一个一身员外装很是胖大的男子走在前方,这一位边走边大口吃着炊饼,葱末四溅,香气扑鼻。
他的身边为了几个衣不遮体的娃儿,都是紧盯着他手里的炊饼,一个脸上有污垢只是穿着一个短裤的男娃哀求着,
“爷,赏一口吃的吧,可怜俺三天没吃饭了,”
这个男娃瘦可露骨,实在看不出有一丝的脂肪。
胖子挥了挥手,厌烦道,
‘哪里来的小泼皮,滚开,’
胖子甚至作势踢他,这个男娃闪躲一下却是不离开,让胖子极为的恼怒,只是怒目想向。
秦延却是看着胖子身侧的另一个小娃小手一探,胖子的衣襟哪里有什么物件闪了一下。
胖子犹未觉察。
前面那个大些的娃儿此番却是啐了一口闪了开去,胖子大步而去。
那个男娃鄙夷的一撇嘴,然后看向后面的两个娃儿,却是蓦然看到了秦臻石似笑非笑的脸,不禁脸上一慌,随即急忙躲闪了目光。
秦臻石一笑,嗯,这个娃儿倒也有些胆色,被人抓包也不慌忙逃走。
秦臻石没想管这个闲事儿,虽然偷盗不好,但是看了几个娃儿有些皮包骨的小摸样,他没有喝止,几个娃儿不过为了生存罢了。
就在此时,那个大些娃儿的耳朵上多了瘦长的手指,娃儿痛的大呼,
“三娘,俺不敢了呢,”
秦延一看,但见一个鬓发有些散乱的十余岁的女子站在那里,拧着这个娃儿的耳朵。
这个女子麦色肌肤,瓜子脸,衣衫破旧,一双眸子上有雾气闪现,看不出什么神采,
“你几个猢狲当真想做个狗才不成,气死俺了,”
这个女子边拧着那个男娃的耳朵,脚下爽利的不停踢着另外的几个娃儿,几个娃儿哭成一片。
四周有些细民停下脚步津津有味的看着。
“那女子将你家娃儿偷走的俺的银钱拿来,”
一个闲汉伸手讨要。
女子听闻抬眼,眸子变得咄咄逼人,她伸手一点那个闲汉,
“真的是你丢的银钱不成,你怎敢讹诈,”
面对这个女子指点,特别是如此泼辣的言语怼上,这个闲汉眼神躲闪了一下,不过四周看着的人太多,他犹自勉强道,
“就是俺丢的银钱,都是你家几个小猢狲做的好事,”
女子气极反笑,她一把扯着男子的衣袖,
“好,那你就同俺一同见官,看看你丢的物件和娃儿拿来的是否一样,如果不同,只是一个诬告就让你戴枷徒百里,”
男子听闻立即一缩身,他仅仅是想要找个便宜好嘛,他以为女子不敢和他争辩,正好拿了银钱走人,谁晓得这女子这般说辞,他哪里敢见官。
女子冷笑着扯着他的衣袖,
“怎的要走,那可不成,”
闲汉蓦地扯着衣袖,衣袖竟然断裂开来,闲汉是不顾逃去,哪里还敢停留。
女子冷冷的环视一周,有些也有小心思的人急忙退避。
女子这才转头看向了几个还在啼哭的娃儿。
“几个猢狲,俺说你们几个什么了,就是讨饭也不能偷盗,没得辱没了先人,”
最大的那个娃儿抹泪苦道,
“俺看你和哥哥们每日里饿着肚子让俺们先吃,就寻思着,额,弄些银钱来。。”
女子听了这话泪水流下,却是咬牙接着狠心的拧了一下娃儿,
“吃食自有三娘我来看顾,以后你等还敢不敢偷盗,”
女子话说的凶狠,此番却也只是拧了一下而已。
几个娃儿啼哭的点头称是。
四周细民百姓传来了叹息声,辽人苦处,众人还是晓得的,只是平日里被这些辽人搅乱的鸡飞狗跳,因此十分厌烦,此时看到娃儿们的难为处,都有些恻隐之心。
女子正在训斥,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物件,她低头一看却是四五钱碎银,女子急忙抬头,但见一个身穿鸳鸯战袍的背影快步而去。
女子急忙使了一个万福谢过,秦臻石已然快步走了,女子诧异的看去,这般留下这般散碎银子洒然离去的军爷她还是第一遭遇到。
有了秦臻石这般举止,有些人也拿出几文钱给了女子,女子急忙一一拜谢。
秦臻石继续前行,只是向前一拐,穿过一个小巷,就到了水城鼓楼西街,高达八丈的鼓楼是城中制高点,整个水城和码头都在鼓楼的俯视下。
秦臻石瞄了眼褐色的鼓楼,上面有明军水师军卒守卫,枪尖上映射着点点寒光。
秦臻石来到西街一座府邸的侧门,他扬手敲了敲门,一个探窗拉开,一个门子抬眼看了看秦臻石立即打开了门,
“小千户此番有些来晚了哈,”
“曲头辛苦了,”
秦臻石笑着拱手而入。
这一位门子可是府邸主人大明登莱水师同知方大同的亲兵出身,别看是个门子,也是方家自家人,如今也是水师的一个总旗,不可轻忽。
曲门子没有还礼,只是将侧门立即关上。
秦臻石也不以为意,没错,他确实是世袭千户,那又如何,如今他的千户名头还是方大同署理,他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千户大人。
这些方大同的亲卫和府中人称呼秦臻石为小千户不无调侃之意。
这里面有种种羡慕嫉妒恨的心里作祟,而且秦臻石的本体一向过于的老实,甚至可说是木讷,一看不大像能挺起门户的模样,真正接手千户不知道那年那月的事儿了。
秦臻石对这个小千户的称呼也是一笑而过,相比背后他们称呼他破落户来说,这个名号已经算雍容了。
秦臻石手扶刀把大步向内而去。
曲门子疑惑的看着秦臻石昂然而入的身影,心里有些小疑惑,好像今个这个破落户哪里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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