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封绫对跟在身边的刘佳慧说。
原身记忆中的刘佳慧是一个有些泼辣的姑娘,性格强势嘴上也不饶人,因为聚居地同龄女生不多,她们两个关系还不错。
但这都是过去的事,她能看出刘佳慧对她的讨好,但经过这一晚,刘佳慧还敢不敢和她说话就不一定了。
刘佳慧闻言如蒙大赦,匆匆告辞后转身离开,虽然嫁到陈家还不到一个星期,她和陈家人的关系也绝对算不上好,但亲眼目睹曾经的丈夫公婆惨死在自己面前,对她而言还是极大的冲击。
她印象中封绫是一个倔强,有些任性,又有些清高的人,封叔叔在时她有这样的资本。后来封叔叔意外去世,封绫吃了不少苦头,但并没有软和下来,反而更加倔强。
她从前也劝过封绫,陈家条件不错,陈越又那么喜欢她,嫁过去不会吃亏,也能保住封叔叔留下的财产,与其死扛着不如答应。
如果陈家向她家提亲,那时的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封绫每次都坚定拒绝,还因为她的劝说和她翻脸,两个人有几个月都不太来往。
后来封婶婶去世,陈家人抢走封家的财产以此胁迫封绫嫁人,她才意识到陈超陈越并非良配,也理解当初封绫的选择。
所以在老陈叔提出两家结亲时,她表示强烈的反对,连出身比她好,深受陈越喜欢的封绫都遭受那样的对待,更何况是她,嫁过去一定会吃亏的。
但妈妈坚持答应,整日哭闹,甚至以绝食威胁她,她被迫答应,只能寄希望于凭借自己的手腕在陈家有一席之地。
结婚没几天封绫就活着回来,还成为强化者,她也与陈超陈越离婚,为了获得村里人的尊重的地位,她选择出卖陈家人讨好封绫。
她猜到封绫会想办法泄恨,但只以为会把陈家人赶出村子,或是丢给变异兽,没想到她会亲自动手。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捏死陈家四口人。
封叔叔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强化者,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来村里几年都没见他和谁吵过架,更别说动手了,她对强化者的印象都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但封绫让她见到强化者的另一面,视普通人为蝼蚁的一面。
没有封绫的吩咐,她不敢擅自离开,甚至不敢大喘气,直到走远才发觉里面穿的秋衣已经被冷汗浸湿,外衣上到处都是飞溅出的血液和其他组织碎块。
几个光棍见封绫和刘佳慧离开,忙跑回屋想继续办事,一推门就看见扭曲的,半截身子垂落在地的尸体,顿时尖叫着逃离。
守在陈家门口的李鑫比这几个人聪明,他听到陈叔、陈超和陈越的惨叫,又见封绫和刘佳慧步履匆匆,神色不对,没敢一个人进屋去看,又去叫了几个一起看守的年轻人。
几个人壮着胆子推开西房的门,立刻被浓重的血腥气冲了个跟头,昏暗的灯光下,两具瞪着眼睛的尸体和各处散落的碎块显得更加血腥恐怖。
没怎么见过血的李鑫等人惨叫着逃离,再也不敢回头。
封绫回到原身家的房子,她又看见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住过的那间卧室,不同的是连木床都没有了,或许是被陈家人搬走,又或许是其他人。
原地进入农场,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单人床,老旧的电视机,还有新修的厨房和卫生间,与那个空荡荡的屋子相比,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明亮的灯光下,她一身的血迹再也无法遁形,镜子里映照出几乎是浸满鲜血的上衣和染血的面孔,双眼也是布满血丝,她现在的样子连自己都害怕。
“呕…”
她冲向马桶不住地呕吐,直到把今天吃过的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还没有停下,连带着胃酸和胆汁都呕了出来,全身脱力跪倒在马桶旁,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杀人了…
不是一个人,不是无意间杀的…她灭了陈家满门。
看到原身妈妈衣角的那个瞬间,她的头脑整个被愤怒占据,除了血债血偿再也想不到任何事情。
陈家父子三人毙命后,她的这种极端情绪得到适度的缓解,但积压着的愤怒不是一时就能消散的。
直到杀死陈母,内心深处的怒火尤嫌不足,她甚至把全村的人都视作仇恨的对象,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原身母女的苦难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打发走刘佳慧便迅速回到农场空间,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能不被共情的仇恨左右,才能冷静地思考,才能变回正常人。
脱下沾血的衣服丢到卫生间地上,她打开花洒冲洗着身上的血迹,混杂着衣服上血迹的血水流向出水口,颜色也越来越淡,直至清澈透明。
她和染血的衣裤都被清洗干净,但她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清洗干净了。
浴室里自带浴巾和暖灯,擦干身体和头发,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脑中不断闪过那些血腥的画面。
又是一阵干呕,却吐不出什么,她的胃里早已空了,能感觉到饿但什么都不想吃。
不知何时她才睡着,醒来已经是日上三杆,例行给作物浇水,她裹着床单坐在池塘边的木桩上发呆。
那身衣服虽已被冲洗干净,但她还是不愿意穿,一时又没有其他衣服,好在农场没有外人,即便不穿衣服裸/奔也是她的自由。
但她终究没有这么放得开,裹好床单才出门。
米色的床单斜披在身上,露出一侧的肩膀和手臂,在腰部打结系紧,远看还以为是特殊设计的晚礼服。
移植回来的生长紫鲍菇的木桩上又长出的小小的紫色蘑菇,现在只有小拇指指腹那么大,想要收获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
玉米苗已经长到接近她腰部的位置,现在已经不能再称作是苗,而是开始猛窜的玉米秆。
红薯藤和叶子也长成深绿色,这个阶段已经不好吃了,大概只能用来喂猪,如果她有猪的话。好在之前掐下的红薯嫩叶没有吃完,都在厨房的冰箱里存着,大约还够吃三顿。
草莓独苗也长大不少,这是她最看重的,草莓本就是不易运输的水果,连黑金基地都没有,或许只有在原身爸爸口中那个富余繁华的辉煌集团总部才能吃到。
看着欣欣向荣的农场,感受着温暖和煦的阳光,微风拂面,赤脚走在微凉柔软的土地上,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血色阴影好像忽然消散了。
前世在网上看到恶劣的社会新闻时,她虽不喜欢公开发表言论,但内心也在咒骂施暴者就该去死,或许还会想象自己身怀绝世武功,遇到这类事件大发神威痛揍施暴者。
她现在只不过是拥有这种能力,可以把内心想法付诸行动而已。
她不是这个世界父母双亡的封绫,而是跨越时空而来,降临在这具身体上的封绫,是同情原身遭遇,出于正义以牙还牙的封绫。
她好像察觉到一股不属于她的意识,那股意识已经十分微弱,也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打算,但紧紧缠绕着她,像是要和她融为一体。
两股意识几乎就要互相融合,但又仿佛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她道,回屋换上进来时穿的礼服,离开农场空间。
不过半天,封绫昨晚做下的事就全村皆知。
院子里堆满了还回来的东西,之前有些人打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想要偷偷昧下一些,现在却是不敢。东西整体上不仅没少,反而还多出一些,就连那辆已被充公的皮卡都开回来了。
原身妈妈被陈家人所杀,尸体埋在苹果树下的消息刘佳慧也告知村里人,这下大家明白封绫明明说好留陈家人做苦力,却又突然杀人的原因。
他们没有参与这些事情,但也心怀不安,老封去世后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封绫能灭陈家满门,难保不会对付他们。
但没人想过团结起来对付封绫,强化者的力量早已深入人心,他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更别说团结,只能想尽办法讨好封绫,希望她不计较,最好还能得些好处。
人群中最不安的就是陈父表兄一家,他家仗着和陈家的亲戚关系,得了一头公山羊,已经杀吃了,现在可没山羊还封绫。
在加上他和陈家又是亲戚,难保封绫不会迁怒于他,只好拿出家里所有的钱财和粮食,祈求封绫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日到中午,屋里还没动静,却也没有敢敲门,包括和封绫最熟识的刘佳慧,全村人顾不上农活都在日头底下等着,终于等到封绫现身。
“封、封绫啊,这些东西都是从陈家搜出来的,还有些是村里人给你的补偿,陈家人的事情咱们都知道了,是他们丧尽天良,死了活该,咱们都是站在你这头的,”村长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说。
“这就好,”封绫道:“正好大家都在,我宣布一件事情。”
村民们纷纷竖起耳朵。
“我父母都去世了,但都没有一个像样的葬礼,我想给他们好好下葬,这也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她道。
“应该的,应该的,咱们现在也没什么活,一定帮你把父母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村长道。
封绫说要火葬,村民们纷纷拿出家里的木柴和煤油,陈家院里的苹果树已经被挪走,原身妈妈尸骨被挖出,架在浇了煤油的柴堆上,火光冲天而起。
她又从村民们还回来的东西中挑出原身和爸爸常穿的衣服,常用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丢入火堆中。
在众人不舍与羡慕的目光中,这些“值钱的好东西”伴随着一具尸骨化为灰烬。
葬礼持续到太阳落山,她用一个掏空的石臼盛放原身妈妈的骨灰,埋在原身家的树下。这里曾有一座秋千,是原身一家最快乐的回忆,现在秋千没了,一家人也都没了。
石臼是她亲手做的,石头不值钱,做工粗糙的石臼也没有任何用处,不会惹人觊觎,她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些东西烧掉也是同样的原因。
她很快就会离开,在黑金基地时或许还能震慑村里的人,但她需要猎杀异种完成献祭任务,迟早会和村里人彻底断了联系。
如果她把值钱的东西和原身妈妈的尸骨埋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个老旧的,盛放骨灰坛子,也一定会有人挖坟盗墓,这不是她的初衷。
只有都烧成灰烬,用不值钱的石臼盛放骨灰,才不会有人打扰原身一家长眠。
应该不会吧。
她想过自己离开后有人掘墓泄恨的可能,想过把原身妈妈的骨灰葬在无人知晓的野外,但又觉得她应该想留在这里,所以还是葬在院子里。
她把骨灰埋得很深,又趁夜色在周边埋下大石板,这样应该能最大程度保护原身妈妈的骨灰。
盖上最后一铲子土,那股缠绕着她的意识彻底消散了。
“希望你们一家人有机会去我的世界,过上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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