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不多时，紫宸殿的情形就变成了帝后宝座之下，良妃和德妃面对面地坐着，再下一层，慕容潋和李若华并排坐着，对面孤零零的一个萧如玉。再往后，就是大臣和他们的女儿。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萧子洛的出现，而萧子洛就在众人的期待里出现了。

        “皇上驾到——”

        安康时一声高喝，所有人都在席位旁边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子洛的目光首先落在低头行礼的慕容潋身上，她今天穿得中规中矩，一身缃色衣裙，头上戴了一支小小的金凤，凤尾都是珍珠串成的，凤口衔着一串珍珠，整个人端庄华贵，完全挑不出错。在场的女子各个争奇斗艳，都想将自己变得更美丽些，好吸引他的目光，她却好像避之不及一样。

        他敢打赌，要不是今天场合特殊隆重，她甚至连这支偏凤钗都不会戴。

        萧子洛心中再一次感叹她的难得，但是等所有人行礼站起，他的目光便移开了。

        从慕容潋的角度，只见萧子洛的第一眼果然落在德妃身上，但是看到德妃那庸俗的珠光宝气之后便眉头一皱，看向良妃，眉目间似乎也有些不赞成她怎么带病出席这种场合。但是这两人，萧子洛都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真正让他目光停留的，是坐在慕容潋对面的萧如玉。

        看吧，萧子洛的口味，就是喜欢这种素华的人，娇滴滴的良妃，珠光宝气的德妃，都不是他中意的。

        “主位爱卿。”萧子洛开口道，“今日设宴，是为了庆祝皇宫出现佛像这一祥瑞，此间没有外人，朕也不多说，打扰爱卿们的雅兴，都随意吧。”

        虽然他说着随意，但众人怎么敢真的随意？肯定要歌功颂德一番的，当下便由丞相带头举杯，百官都祝贺了一番。如此一来，便已经酒过三巡，安康时拍了拍掌，乐师们奏乐起来，乐坊的舞女便扮作佛祖座下的天女，跳起了飞天舞。舞女们舞姿翩飞，其中领头的女子戴着面纱，手上拈着一支睡莲花，身姿尤其曼妙，底下的吏部尚书开口道：“皇上，领头的舞姬跳得实在好看，臣已经快十年没见到这样好看的舞蹈了。”

        大臣中不少人都附和着，李若华便借机靠近问道：“潋儿，你怎么看？”

        慕容潋轻笑道：“若真是一个舞姬而已，哪里值得大臣们一个接一个地夸？等着吧，待会儿一定有好看的。”

        话才说完，便听到一阵琵琶急如骤雨般响起，那领头的舞姬双手一抖披帛，一边转圈一边上了台阶。良妃和德妃的脸色骤然一变，底下的大臣们却拍手叫好起来，就在这时，琵琶声一停，那舞姬的动作也一顿。

        正好就是个双手伸出献佛的姿态，花是紫色的睡莲，佛么，自然是坐在龙椅上的萧子洛。

        “臣女恭祝皇上与江山千秋圣明，万代昌盛！”

        “你说什么？”萧子洛低头看着她，问道：“臣女？”

        舞姬将脸上的面纱一摘，露出一张俏丽的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全都是精灵调皮之色。她咚的一声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臣女辛梦茴恭祝皇上江山永固！”

        姓辛？慕容潋和李若华对望一眼，一时全都明白了。果然，就在这时候，兵部尚书上前跪地请罪道：“皇上，老臣万死，没想到小女竟混入宫中舞姬，实在罪该万死！茴儿，还不赶紧退下！”

        “哎，皇上，老臣因为，这位辛家姑娘一心为皇上贺喜，应该夸奖才是，怎么要责罚呢？”户部侍郎站起道，“皇上，您不如听听辛姑娘怎么说？”

        辛梦茴忙道：“回皇上，臣女仰慕皇上已久，只盼能见皇上一面，死了也甘心！”

        这番言论实在大胆，其实在场的人都明白，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怎么能混进皇宫舞姬里面？要是谁都能混进去，皇宫岂不是危险得很？这肯定是兵部尚书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女儿露一手，获得皇上的青睐，以谋求进宫的机会。现在，只看皇上什么反应，是要追究责任，还是笑纳这份礼物了。

        这一瞬间，萧子洛竟不由自主想看向慕容潋，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没想到慕容潋好像与他心有灵犀一般，转头道：“皇上，这位辛姑娘如此大胆调皮，却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近来后宫闷得很，只有咱们姐妹几个，不如让这位辛姑娘入宫，也好添添喜气。”

        这本是萧子洛想听到的话，但真的由慕容潋说出来，她的宽宏大方却叫萧子洛心里不怎么欢喜，她怎么就不吃醋呢？

        “是呀。”李若华了解她的意思，也笑道，“皇上，你看这位辛妹妹对你如此仰慕，为了你甘愿冒此危险，皇上难道不感动么？”

        她们俩一唱一和，给足了萧子洛台阶，萧子洛便点头道：“那就得问辛爱卿舍不舍得了。”

        兵部尚书大喜过望，立刻拜道：“臣谢皇上隆恩！”

        “来人。”萧子洛吩咐道，“扶辛才人坐下。”

        这一句便封了个才人，辛梦茴赶紧磕了个头道：“谢主隆恩！”站起的时候，尽管咬着嘴唇，脸上的笑却根本忍不住。

        安康时忙安排人布置座位，让她在萧如玉身边坐下，辛梦茴示好地对萧如玉一点头，叫道：“姐姐安好。”

        萧如玉却只是端着酒喝了一口，根本不理她。辛梦茴便有些不高兴，但随即想到，这嫔妃穿着如此素净，肯定不受宠，便也哼了一声，不在理萧如玉。等酒席布置好，辛梦茴便举杯，对慕容潋和李若华致意，表示感谢。

        慕容潋和李若华都一笑，李若华又道：“皇上，臣妾听闻最近乐坊来了一位极厉害的乐师，尤其擅长琵琶，不知是不是方才演奏的那位？”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冷笑。

        辛梦茴正愁没处发作呢，闻声立刻转头问道：“这位姐姐，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冷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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