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小产

玉楼看着杨美人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她是太师府家生的奴婢，跟着太后一同进宫的，对太后的心思十分能揣摩出八分，却还是不懂一点。“太后，奴婢斗胆，您要见这慕容潋，若是皇上问起来……”

        “皇上那里，犹可观望。”太后不甚在意，“且试一试又有何妨？”

        太后虽不是皇上生母，但对皇上登基出力甚大，皇上对这个嫡母是十分尊敬的，若单单只是元后一事，玉楼也不会如此担心。

        但……玉楼不敢多说，只问道：“太后，若是那慕容潋确实医术高明，当如何是好？”

        太后微微一笑：“那便要看她跟她祖父是不是一样了。”

        玉楼了然地笑了。

        ***

        杨美人到芳清轩时，慕容潋刚把针灸类的医术看了一遍，听到通报忙站起来，杨美人便已进来了。

        “拜见杨美人。”慕容潋福身行礼。

        “起来吧。”杨美人握住她的手便往外走，“来来来，跟我到长乐宫一趟。”

        慕容潋疑惑不解，“杨美人，嫔妾未曾得到太后召见，怎能去长乐宫？”

        “哎呀，还要什么召见？我就是来传太后懿旨的。”杨美人拉着她便到了门外，“方才我去给太后请安，将你的事告诉了太后，恰好太后这段时间身子不适，太医院那群废物，怎么治都治不好，真恨不得一个个砍掉他们的脑袋！”

        太后病了？太医院都治不好？慕容潋听着心中一动，跟着杨美人踏出芳清轩。杨美人便上了步辇，慕容潋身为采女，只能跟在步辇旁，宛如宫女。她倒是不在意，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当今太后是先帝的皇后，但膝下并无子嗣，只抚养了一个女儿。先帝在位时并未立下太子，导致皇子们为了皇位纷争不休，萧子洛的母妃早逝，且不受先帝宠爱，若非与太后联手，要拿到皇位的可能会大大减半。所以，萧子洛一登基，便将其尊为皇太后，入主长乐宫。慕容潋记得，太后的身体一向康健，为何忽然染病在身，还久久不曾痊愈呢？

        不过，无论如何，若能得到太后的宠爱，那她在后宫便算是稳了，没有致命的差错，便是萧子洛也奈何她不得。所以，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拿下太后的欢心了。

        当年作为萧子洛的妻子，她也曾与还是皇后的当今太后数次接触，只记得皇后面容端庄，性子沉稳安静，但出手弥辣，入宫三十年，几乎没有嫔妃能撼动她的后位。但要说起喜好，却无人知晓，仿佛什么都喜欢，也仿佛什么都不喜欢。

        队伍走了许久，终于到了长乐宫门前，只见碧瓦飞甍，庄严肃穆。入得长乐宫，太后的女官玉楼已经在门前候着了，见了仪仗便道：“二位娘娘安好。”

        如今后位空虚，太后便是后宫真正的主人，她身前的女官便是一等一的人物，名义上是个奴婢，地位却比低阶嫔妃还高。慕容潋不敢怠慢，忙上道：“见过姑姑。”

        玉楼一笑还礼，领着二人入了西边暖阁，报道：“太后，杨美人与慕容采女到了。”

        “叩见太后，太后千岁金安。”慕容潋长拜行礼，悄悄地抬了眼风，这一看，不觉一愣。

        三年过去了，皇后已成太后，年过四十的她，看起来竟比三年前还年轻些，虽然面色略显苍白，但精神头却十分好。

        “快起来吧。”太后抬手，“来人，赐坐。”

        “谢太后。”慕容潋再拜，才在杨美人身后挨着绣墩坐下，垂首敛息，不敢说话。

        太后仔细打量着她，叹息道：“果然是个好孩子，样貌品性，都是极好的。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慕容潋忙站起福身，“谢太后怜爱。生死有命，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嫔妾不觉委屈。”

        太后微笑点头，杨美人便道：“太后，这慕容妹妹不仅品行好，医术也好呢，嫔妾特意带来给您看病的。”

        “哀家知道了。”太后招手道，“既然如此，慕容采女，你过来吧。”

        “是。”慕容潋上前，玉楼便取了脉枕垫在太后手腕下，又令宫女端了绣墩过来。慕容潋道了声“嫔妾请太后平安”，并不敢在绣墩坐下，只挨着脚踏跽坐，伸出两只手指搭在太后的脉搏上，闭上了眼。

        这脉搏一诊，惊得慕容潋差点跳起来——

        太后这脉象，竟是小产后的血亏之状！

        一瞬间，慕容潋第一反应便是她诊断错了，先帝去世已三年有余，太后如何小产？一定是她第一次号脉，医术不精。她差点抬头看太后一眼，但下意识地忍住了，反而又一次诊了一次脉。

        这一次，她脑中清楚地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脉象浮而弱，是小产导致的气血两虚，而且看脉象，应该还有淤血堆积在太后腹中，所以才迟迟不愈。

        这时间，至少在三个月以上。

        千头万绪都浮在慕容潋脑海里，偏偏在这时，玉楼清淡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响起了。“如何？慕容采女可诊出些什么了？”

        生前与萧子洛同谋皇位，慕容潋比谁都知道，这时候只要答错一个字，便是死。所以她当机立断地收回了手，脸上挤出一个恭敬的微笑。“回太后的话，您这是行经不畅引起的气血两虚，恕嫔妾僭越，太后，您是否许久未曾来癸水了？”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点了点头，玉楼便道：“是，太后已半年不曾来红了，但应是年纪到了，该断癸水了。”

        慕容潋摇了摇头，又问道：“嫔妾再斗胆，太后近来可常感下腹酸痛、胀痛？”

        “确实如此。”太后又点头道，“尤其是这三个月中，越来越疼。”

        那就是说，怀孕三个月了才想法子小产，而小产之后又耽误了三个月。慕容潋不禁感叹，果然是在深宫里养尊处优三十年才有的身体底子，若是旁的女子，这会儿只怕早就死了。但这话可万万不能说出来，慕容潋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了一套说辞，笑道：“太后放心，您不过是癸水不畅罢了，嫔妾给您开些益气补血的药方，再给您针灸一二，不出七日便能好了。”

        太后笑得意味深长：“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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