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小道士看起来不像坏人
一叶小舟乘着月色，逆流花河而上，夜凉如水，船头人影颀长。
这个日子这个时辰，原本是不会有船家再拉客了。但赵玉龙什么身份，赶到河畔人家，付上个几倍的船钱，还是很轻松就找到了船家。
他站在船头，望着月色憧憬。
“你说我们要是真的救了小柳姑娘，她会不会一高兴，就以身相许……”
他打量了下宁长生，觉得对他极有这个可能。
对自己，说不定就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
而且凡事最怕对比……
想到此处，他皱起眉，喃喃道：“你要是蒙个面就好了。”
又道：“不行……你光是露出来一双眼睛也不保险。要不……你戴个头套吧。”
宁长生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你以为我们是要去劫狱吗？”
他们没有直接进城，而是上了岸之后，赶往梅月斋。
小柳姑娘被下在钦天司的大牢，不是府衙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探望的地方。没有钦天司内部人士引领，绝难进入。
这个时间，叶明眉肯定在梅月斋陪着师太。
来到梅月斋，果然见到了师徒二人。
听到宁长生说明来意，梅月师太沉吟片刻，而后道：“小叶，我手书一封，你带着他们去吧。”
原来以叶明眉的地位，要看望一个犯妖倒是可以，但要带外人进入守卫森严的大牢，还是有些困难。
而带上梅月师太的手书，就很容易了。
梅月师太此举，当然不是因为小道士，主要是某位老道士。
不过……
师太也有几分不悦。
“那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对当红的小姑娘这么上心……”
写完书信、盖上印鉴后，梅溪师太嘟囔了一声。
话里话外，似乎师太对某位老道士十分熟悉。
宁长生愣了下，回过神来。
他想起了灵儿曾经跟自己说过一件事。
经常有一个做师太打扮的女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去找师父……
现在看来……咳。
宁长生解释道：“师傅只是古道热肠罢了。”
“对对对。”赵玉龙连连点头：“余道长对于古道热肠，深有研究。”
另外三人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隐约觉得他说的这个好像不是什么正经意思……
过程很顺利，不出片刻，叶明眉就领着两人走出了梅月斋，赶往钦天司大牢。
叶明眉也是和宁长生分别不久，白天才从任家集赶回来。对于这件事有所耳闻，但知之不祥。
“我是没见过这位小柳姑娘，但是近些日子常听人谈论她。”叶明眉边走边道：“近来她在庐州城里火极了，听说是幼年便遭到发卖的官家女子，辗转流落此地。府城里很多权贵都想趁她梳拢之前，就把她买下来。出了很吓人的高价，但都被桃花楼回绝了。”
“当然不能卖了。”赵玉龙接茬道：“就算再高的价，也都是一时得失。留着她一个，可是至少能把桃花楼的名声撑起十年。”
“据说连江南王都有过意向，还是被拒绝了。”叶明眉又道。
“那倒是蛮厉害，敢惹江南王。听说前两年老王爷死后，这位接班的小王爷脾气很爆啊，庐州城里没有谁敢违逆他。”赵玉龙摸着下巴说道。
庐州城里没人敢惹的狠人，寥寥无几。但如果认真排号的话，江南王绝对属头一个。
叶明眉道：“桃花楼的后台应该也不简单。”
“这倒是肯定，能在府城开那么大的青楼，屹立多年不倒，背景必然深不可测就是了。”赵玉龙点头。
这样三言两语的闲聊着，三人很快来到了府城中央，钦天司驻所。
驻所后方，就是钦天司的大牢，叶明眉带着他们直接从后门进了。
她拎着一笼月饼来的，此时从进门开始，就开始给门卫分发。大家都是同门，再说点好话，自然和谐融洽。
等进了初道门，再进二道门，宁长生他们就受到阻拦了。
叶明眉拿出梅月师太的手书，这才放行。
梅月师太身为钦天司名宿，在此间人望地位还是极高的。
宁长生一边走，一边用千里目扫过整座钦天司的布置。只觉此间气脉森严，暗藏杀机。
层层叠叠的氤氲杀气盘旋在驻所各处，暗中不知藏着多少眼睛。
从大牢往外，规整的气脉相互嵌套，足足有几十层。
阵法。
数不清的阵法。
不多时，终于进了大牢，此时已然月上中天。中秋佳节，也算过去了。
钦天司的大牢分四层，柳清怜此时虽半人半妖，但威胁不大，就被锁在第一层的牢中。
很容易就见到了她。
隔着铁栅，三人见到了这位小柳姑娘。
此时的她，软软躺倒在牢房的茅草堆中，双手都被铁锁拷着，还有带着符箓的狭长钢针穿刺了下肩胛与丹田，看上去就无比痛苦。
一头青丝凌乱的散着，盖住了半张清丽无暇的脸庞，面上缺乏血色，更显娇弱可怜。未观全貌，可见倾城。
身为庐州城最擅舞的女子，她的身段腰条也都是一等一的完美。哪怕下半身变了蛇躯，没了双腿，青鳞蜿蜒间，依旧带着异样的妖娆。
比起在舞台上万人中央的惊艳，这时的小柳姑娘无疑更加惹人怜惜。
赵玉龙眼含热泪，用头直撞栏杆：“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小柳姑娘……是谁干的！锁住她就得了呗？干嘛拿针戳她？还整整三根！”
叶明眉无奈道：“符箓镇压琵琶骨和丹田，可以阻住妖气运行，这座牢里的每只妖物都是这样的……她这已经是最轻的镇压了。”
宁长生道：“你别急，师傅叫我问她几句话，问完了才有计较。”
“我先叫醒她。”隔着铁栅，叶明眉靠近了小柳姑娘，轻轻唤道：“柳清怜，柳清怜，醒来。”
她这呼唤声中，带了神识入脑的术法，可以直接让人清醒。
果然，两声过后，小柳姑娘便悠悠醒来，转动眼眸。
虽然眼神尚有些无声，但那朦胧如雾的迷离目光，更加引人心动。
“小柳姑娘……”宁长生刚刚张口，还没等问出第一句话。
异变陡生！
就听一声爆响，牢房的地面居然炸开了！
轰然声中，凭空钻一个人来！
这人刚一出现，便带起一阵滚白的浓烟。
在浓烟弥漫之前，宁长生依稀看见，那是一名身着夜行衣的青年。
他破土而出，惊诧了周遭所有人，而后上前，以重手直接拔掉小柳姑娘身上的钢针。
针上的符箓立刻发出红芒，他不管不顾，拔完三根之后，他的双手已然一片焦黑血色！
“小柳姑娘，我来救你了。”
他这才轻声说了一句，居然从腰上取出钥匙，打开了柳清怜腕上的镣铐。
此时宁长生三人被烟雾阻隔，他用千里目虽然可以大概了解里面的情况，但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拦。
旁边叶明眉忽然低低地喝了一声：“陈化吉！你不要命了？”
那黑衣人在烟雾中双手一抖，忙叫道：“你别乱说，不是我！”
三人：“……”
此时已经有几名守卫赶过来。
情势危急，他背起掐诀念咒，一跺脚，居然又凭空消失。
宁长生以心目追踪，发现他化为一道混沌之气，直接潜行入土，速度奇快。
他对赵玉龙说了一句：“在这等我。”
随即身形一晃，轻易地穿过所有阻碍，追了上去。
先前提过，钦天司大牢阵法极多，但多是在地上。
地下虽然也有不少，可那潜行者却好似熟悉所有阵法分布似的，轻易地绕行过去，一路逃遁，居然一个也没触发。
钦天司布置在此地的暗哨，纷纷现身想要阻拦，也都追之不及，一时有些乱套。
先前见叶明眉的表现，好像也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似的。
莫非他是钦天司的内鬼？
宁长生以兰蝶划云游身步一路闪现，追踪不多时，便来到了城中河岸。
不想那潜行者的“炁”陡然一变，又化作一团氤氲之气，好似与周遭的流水同源，顷刻间遁出几里远，眼看就出了城。
这就是传说中的遁术神通吗？
带着一个人，居然能随意遁地、入水，着实有些厉害。
不多时，那气息登陆，瞬息间又是一变，化作一团缥缈之气，好似是真正的风一般！
只是虽然其千变万化，但是纯速度比之先前的梅天良还要差上一些，宁长生缀在后面也没有压力。
又过一阵子，这股气息终于在城外一处破庙停下。
宁长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庙门外驻足。
就见破庙之中，黑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青年面孔。
柳清怜的身子已经被他轻轻放倒在一处铺好的被褥上，小心翼翼。
青年问道：“小柳姑娘，你没事吧？”
柳清怜只觉有些不可思议，方才自己还在钦天司大牢中万念俱灰，怎么片刻后就到了这里？
她看着眼前的青年，半晌，颤声问出了一句：“你是……”
虽然对方救了自己，但是……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在钦天司的大牢里，起码安全无碍……
“我叫陈化吉，我们见过的啊。”青年的语气有些失落。
“陈化吉？哦，是陈公子。”柳清怜稍稍回忆了一下，方才记起，“可你不是……钦天司门下弟子吗？”
“对！这你还记得。”
对方忆起自己的身份，陈化吉又高兴起来。一咧嘴，露出温暖纯真的笑容。。
“那你此番带我出来……”柳清怜嗫嚅着。
“没关系，为了小柳姑娘，我哪怕是死也甘愿……”陈化吉深情无比地说道。
柳清怜看着他，眨了眨眼，似是有些懵。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声：“多谢。”
“小柳姑娘，以前我不知你是一只妖精，但你放心，这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陈化吉重重地说道，一字一顿。
“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柳清怜更懵了，她有些茫然，有些委屈，有些不解，最后汇在一起，说出一句。
“我干嘛要与全世界为敌……我明明不是妖精！”
“蛤？”陈化吉一愣。
小柳姑娘担心地看着四周，“钦天司的人不会追过来吧？”
陈化吉回过神，不无炫耀地道：“放心，我的五行遁法，在整个庐州城决计没有对手！嘿嘿，要是有人能追上来，我把脑袋切下来给你！”
这时，就听一声轻咳。
“咳，不好意思……”宁长生缓缓踏进庙门，道：“无意打扰，但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问小柳姑娘。”
柳清怜看见宁长生，眼睛一亮，说道：“你是方才……在牢里那个……”
宁长生颔首：“对，我从大牢一路跟过来的……”
“你是什么人？！
陈化吉大为意外，翻身而起，左手背于身后，已然攥住一把符箓，右手拈起指诀，真气隐隐，蓄势待发。
“站在原地，休得再靠近小柳姑娘半步！”
“陈公子……”
宁长生还没说话，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背后扯了扯陈化吉的衣袖。
柳清怜看着宁长生，柔柔说道：“不必如此戒备……”
“这位小道长，看起来不像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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