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无情小道士
赵玉龙继续道：
“书院其实做过不止一次尝试。”
“起初他们是想重金请一些身患重病的将死之人或是买一些牢狱死囚……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样进来的人，并不会被灾厄选定。”
“最终死的还是那个实际上的倒数第一。”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只好从参加考试的考生中择差选取。”
“总之，最后就是我被选中了……”
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下：“亏我当时还信了什么屁的圣贤之风。”
“他们都对这个替死鬼心怀愧疚，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书院里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所有人都要特别优待这个替死鬼，这就是他们对我如此热情的原因。”
“昨天，我得知真相之后，已然不敢出门了。结果在起床喝水的时候，莫名滑了一跤，手臂磕破了，鼻子也流了很多血。我实在太害怕了，才给你写了封血书，叫你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如果世界上有人能救我，那就只有你了……”
赵玉龙最后说道。
宁长生不置可否。
赵玉龙可能太看得起自己了、
天人境，那是真正傲视天地间的大能。
这般人物都无法解决的灾厄，自己来就可以？
但他没有说出打击赵玉龙的话，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书院就任由你将这些消息传出来吗？”
“呵。”赵玉龙又讥讽一笑：“这些读书人多聪明，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人想到，纸始终包不住火。”
“打那时候起，他们不仅不压制，反而故意传播浩然书院的灵异传说。还将书院里那些因为压力过大或者科举失利而自尽的人，统统演绎成鬼魅传说。”
“久而久之，现在很多人都听说过浩然书院里的鬼故事，但是也只会当做笑谈。你若是认真去说，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你的话。”
“反正天底下的书院，每年都会死上几个人，谁会注意到？”
“大多数时候，那些死者自己，也都是稀里糊涂的死掉。像我这样知道了真相的，恐怕没有几个。”
宁长生听着，觉得这种手法倒是和现代的某些水军类似。
谣言与事实，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楚。
他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此时内心却是起了一番波澜。
不止是因为赵玉龙的遭遇。
更是因为……自己的想法。
就在方才，听到浩然书院面临的情况时，他的心里就隐隐浮起一个应对方法。
只是没有再深想下去。
不想这竟与浩然书院的应对不谋而合。
没错，他刚才第一个瞬间想到的，也正是如此。
替死。
在这方面，书院做的已经考量的足够多。
用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来换回一个读书种子，即使是浩然书院的末位，将来未必没有奋进成为朝堂栋梁的一天。
这看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但是……
在外人看来赵玉龙可能的确是个纨绔子弟，没甚本事，人品也算不上好。于家无用，于国无益。
可站在自己的角度，其实他是个不错的朋友。
站在赵玉龙的角度，这更是一场无妄之灾。
要说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就罢了。
可并不是，赵玉龙最多也就逛逛青楼什么的，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这样太不公平。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一道考验人性的经典问题。
一条铁轨上有四个人，一条铁轨上有一个人，火车马上就要驶来，那四个人将会被压死。
倘若你扳动闸门，便可以改变轨道，让那一个人死，四个人活。
在他们都没有犯错的情况下，该如何选择？
前世的宁长生，曾经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不选择。
因为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四个人，尽管看起来后者多一点，但那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只要涉及到别人的生命，他便不认为自己有权力支配。
再放大一点，可以换成什么杀一个人挽救一个国家的人……
但无论事情放得再大，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与自己无关、与对错无关……那么就让事情按他原本的轨道走好了。
自己没有任何权力左右。
无论选择如何颠倒，他的答案永远是不选择。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自己的人格好像产生了很大变化。
变得越来越……没有感情。
当替死这个念头从他脑子里迸现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因为这种衡量生命轻重的冰冷念头，以前绝不会出现。
再往深处想，似乎不止是这种对生命的敬畏。
还有更普遍的，友情……亲情……爱情……
这些对人类来说司空见惯的感情，也已经很久没有触动过自己了。
从前的自己虽然性格也是有些淡漠，但是绝不会麻木至此。
还有喜怒哀乐恐等等情绪，也出现的越来越少。
从前自己明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但是渐渐的，这种恐惧似乎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一方面是对自己实力的认知有所提高，但另一方面，未尝没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影响自己……
好像……
他在回忆中向前追溯，这种细微的变化，好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在潜移默化的开始改变了。
宁长生隐隐感觉，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自己很可能会滑进一个深渊。
无情……
……
和赵玉龙一番长谈过后，宁长生决定先查看一下他的气运。
闭上双眼，心目开启。
轰——
整座浩然书院的画面，以“气机”的形式进入宁长生脑海。
看到的一切，与外面大不相同。
人体内的“气机”，都是阴阳二气为主，包裹着一团极为复杂的混合体，其中诸气繁杂，难以详尽。
浩然书院里的人，体内都有一道格外明显的白色气体，或强或弱，气势锋锐。
这种锋锐的气，是正气。
是自书院创始人起，代代传承壮大的一股浩然正气。
而在常人的阴阳二气之外，还包裹着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气焰，或薄或厚，除了个别人，相差不会太多。
这种气，就是气运。
气运作为人体最外围的气，像是一个套子一样包裹着人的躯体。
气运强的人行走在世上往往更加恣意，却总能顺心。气运弱的人则要小心翼翼，却还经常遍体鳞伤。
其实就是这层套子的薄厚不同。
而浩然书院的学生，每个人身上包裹的，居然都是金色气运！
这种不知如何产生的金色气运，格外晃眼，也格外强盛。有人的气运之焰，甚至映亮了半边山壁。
想必明年科举，状元有望。
宁长生想起了张慎，他也是曾经获得过状元的人，却远远没有这般强盛的气运，更遑论改变颜色。
莫非这也是浩然书院给学生的加成？
一个人只要进入浩然书院，就可以获得比原本强盛百倍的金色气运。
更有甚者，如那映照山壁之人，几乎能达到白灵儿气运的百分之一，简直逆天！
没错……
整个书院气运最强盛的，其实是坐在宁长生身边的少女。
她的气运宛如一片彩色的大海，不间断的七彩潮汐翻滚，稳稳地盘旋在她的小脑袋顶上，像是一轮巨大的光环。
以前宁长生还没仔细注意，现在看来，小师妹的气运，竟然恐怖如斯。
不对，若是在以前，自己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
那么白灵儿的气运，应该是在最近增强的。
可为何会陡然增强？
是那枚化龙果么？
而整个书院气运最薄弱的，也在宁长生身边。
就是对面的赵玉龙。
他的身上……毫无气运。
居然一丝都没有！
这完全不正常，要知道，人只要还活着，每一次呼吸都会有气运的循环。
他周围空荡荡一片，就像……有人片刻不停地在吞噬他的气运。
这就是倒数第一名会死亡的原因！
每个人都被包裹在气运组成的套子中，才能在世间行走。
但赵玉龙却是连套子都没有。
众所周知，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
宁长生缓缓走出了浩然书院。
刚才交谈完，赵玉龙打算安排他们留在浩然书院住一晚。
宁长生有些纳闷：“浩然书院可以当客栈住吗？”
赵玉龙邪魅一笑：“你忘了？现在小爷的话，谁敢不听？”
看到他还有心思笑，宁长生还稍稍放心一点。
把白灵儿留下收拾房间，他独自一人出来。
既是去取伞，也是想安静地散散心。
赵玉龙的事，他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没那么急迫。
气运杀人，起码也要几个月。
他打算明天回观里问问师傅，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虽然天人境的大能都束手无策，但是师傅……或许知道呢？
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每当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会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
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老道士呢？
真正让他担心的事，还是方才的发现。
自己的感情正在流失……
这令他恍然而震惊。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或者是连人都不算的其他东西？
而且这种流失从何而来……
他也不清楚。
浩然书院到太平门的垂柳巷子，路并不远。
他一边沉思一边漫步，渐渐就到了。
巷子口确实有一株年头较久的垂柳，条条丝绦随风飞舞，已然有些褪色。
当宁长生的脚步行至这株柳树下的一刻。
小巷子内，某个院落中，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姑娘猛地一抬头，双眼精亮。
她慌忙转过身，边跑边冲屋里叫道：“小姐，小姐！那小道士来了！”
屋子内，此时哗啦声响不绝。
入内来看，原来是一桌麻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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