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夜色已深，姐姐和姐夫一家子早已入睡，只有周小思的房间还亮着灯。
温大城一只手撑脸，坐在桌前，垂眼瞧着周小思数钱。
灯光昏暗，但周小思的眼睛雪亮，她把一麻袋的铜钱都摊在桌上，一边数一边记。
“八百文，九百文，一两银子。。。好，这里也是一两，再算一下这里是。。。”
今天多了八个徒弟，收了那么多钱，又是一大笔进账。
她最近挣得钱太多，今天一翻账本，发现记得有些乱，有些地方对应不上。
对应不上可不行，再过几日，她会挣得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就已经对钱的数额稀里糊涂，那到时候还怎么得了。
今晚必须算清楚！
“快睡吧，不困吗？”
温大城看她一直只顾着埋头数钱，忍不住开口提醒。
“你先，你先，我还要忙会。”
周小思越数越觉得有劲，明明她晚上刚去给别人家的猪接生过，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累，也完全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么早就休息。
她是真的很爱钱，毕竟她穷，她身上还有债。
数钱的周小思不会困，两眼发光，嘴边带笑。
温大城沉默地看着她，突然就想到那天晚上，他想要推进二人的关系，诱惑着周小思上钩，结果她竟然睡得比平日里还香。
难道他是真的对她没有吸引力吗？她数一晚上钱都不会困，但刚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就两眼一闭睡过去。
思及此处，温大城心中顿时生出股醋意来，他向周小思望去，只见她聚精会神的对着账本，手指轻点铜钱算着数，对身旁人的异样浑然不觉。
他立即挪到周小思边上挨着她，伸手将她的臂膀拉入自己怀里贴紧，让周小思不得不停下动作。
“嗯？怎么了？”
周小思转过头看他，但温大城并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雾气朦胧的眼眸中带着埋怨和委屈的意思。
周小思看得心头一颤，大脑又开始乱起来，勉强笑着想要把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却不料温大城抱得更紧，整个人都往她身上贴。
“手不许抽走。”
他难得瞪她一眼，把她给唬住了。
“小思，你只看钱，也不看我，很过分。”
温大城说着话，眼中的水雾似乎更浓了一些，他注视着周小思，渴望得到她一点回应。
周小思有些纠结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只看钱，咳咳，我也看你。。。不对不对。。。”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热。
天！她刚刚就是数个钱，也没做什么，可温大城就是一副情绪很不对劲的样子。
很委屈，很难过，需要哄的样子。
周小思看着满桌子的钱，突然鬼使神差地抓起一把，拉过温大城的手，将钱塞给他。
“给你钱，拿去买喜欢的东西，别生气了，睡觉去吧，我还要做事呢。”
她尝试用自己知道的方法把温大城哄好。
温大城冷不丁被她塞了铜钱，不由一愣，随即深吸一口气，又把钱放回桌子上。
不能生气，这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不能生气。
她应当不是嫌他烦，所以拿钱打发他，对，应当不是的。
周小思见温大城又把钱放回去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再把那钱抓起来递给他。
“不要客气，拿去拿去，快去休息吧，夜深了。”
温大城盯着她好半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有点奇怪。
周小思心里想着，正打算再开口问一句，温大城却突然起身，把那铜钱一收，气呼呼地自己躺到了床上，一阵裹好棉被的声音后，就没了动静。
这好像，不是被哄好的样子，这貌似是被哄生气了。
真是奇了怪了，和温大城相处这么久，她还从没见过温大城生气呢，这倒是头一次。
他到底在气什么呀？
周小思有些郁闷地回头看他一眼，随后再转身看自己满桌子的钱。
这么一闹，已经不知道方才是数到哪里去了。
“还是明早把钱都拿去钱庄，让钱庄的老板帮忙数一数，换成银两来得方便一些吧。”
——
第二天，天还不亮，周小思就起了床，一大袋子钱背在身上多少是引人注目的，她要趁着天还黑，人还少的时候进钱庄，低调又安全。
匆匆洗漱过后，周小思便背着袋子往菜市里的钱庄赶。
她有做过一番打算，换好的银两一半存来为半年后的还债做准备，另一半拿来补贴家用，顺便为家里人买些东西。
之前她一直过得抠抠搜搜的，自己都没有添几身衣服，如今天气要转凉，多加件衣服是必须的，姐姐一家一直忙着生活上的琐事，也没那个功夫去成衣铺子里多买几件衣裳，今天她打算把全家要穿的冬衣都买回去。
张雨到了来年春天就要读书的，她可以提前给他买几本新书，让他没事就自己学学，这样等到进了学堂，先生问起来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还有温大城。。。
一想到温大城，周小思便无奈地笑起来，满脑子都是他昨晚气呼呼地躺床上的样子。
生起气来还怪可爱的。
她今天可以买些好吃的糕点带回去给温大城，再试着哄一哄他。
钱庄也是早早的就开了门，那老板是个有八字胡的老头，看见周小思背着个大麻袋走进来，顿时就来了精神。
背着大麻袋来，多半是大客户。
“换钱的，老板，你算算这一共有多少银两，我全都换了。”
周小思知道今天自己要买的东西多，没空浪费时间，便直接开门见山。
轰隆一声，周小思将肩上的麻袋搬到地上，指给老板。
那老板听到是换钱，又瞧一眼大麻袋，吓得胡子抖两抖。
大约也是许久没看见有人拿这么多铜钱来换银子，老板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喊来坐在后边算账的伙计，埋头数起钱来。
好了，剩下的麻烦事都交给钱庄，周小思负责拿钱就行。
周小思顿时就有些闲得慌，斜倚在门边上，边看日出，边听着钱庄老板数一共多少钱。
远处一轮红日升起，还带起袅袅青烟。
周小思越等越无聊，靠在门边沐浴着晨曦，几乎就要睡过去，却突然听得路上的行人一声惊呼。
“呀，这大清早，是谁家起火了，那么大一阵烟。”
“这么凉的天，是怎么烧起的这么大的火呀？”
周小思听得有人围聚在街上议论，便强撑着睁开眼睛，往大家所指的方向去看。
确实，袅袅青烟被浓烟滚滚所替代，有人家着火了。
“看这样子，是做早饭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家里的柴火都点着了吧？”
“不知道，还好这方向不是我家的方向。”
行人走过去闲聊着，倒是没有因为这场火而感到紧张。
周小思听着他们的对话，转过身去大致判断了一下着火的方向和自己的方向是不是相同。
不过街上房屋众多，她没有分辨出来。
分辨不出来也不要紧，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烧的刚好是她家呢，对吧？
周小思心里想着，想要走下钱庄的台阶，走近人群中再多打听打听，到底是哪一家的屋子着了。
“周小思！周小思！你在哪？”
街上突然有人边跑边大声叫嚷着，声音洪亮，在街上有些突兀。
周小思听见有人喊她，忙回过身去瞧，定睛一看，这个喊她名字的人正是张兽医。
大清早的就上街找她上课吗？
“张伯伯，我在这！你是早上来等我讲课的吗？不要急，我忙完手头的事很快就回去教你们。”
周小思回应道。
张兽医早已是跑得满头大汗，看见周小思站在钱庄门口，连忙奔过来拉着她往回跑。
“师父你是不知道！你姐姐家着火了！陈二那个王八蛋，他竟然放火！”
周小思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着火的是她家。
冒浓烟的地方是她家。
她“唰！”一声跑出去，迎着天边的滚滚浓烟。
张兽医跑了一路，此刻再往回跑，是绝对跑不过周小思的，便只能在后边叉腰大口吸气，想要跟她讲什么，可是周小思却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果然，一进了村子，才发现一切都是乱了套了，许多乡亲们都在慌忙地接着水，只是那火势太大，几盆水根本浇不灭，周小思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越来越慌。
早知道这样，她清晨起床的时候就应该把大家都喊醒。
或许她都不应该今天就去钱庄，她应该守在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想得更多是温大城，笑着的温大城，生气的温大城。
家人还好吗？都逃出来了了吗？温大城有逃出来吗？
如果没有逃出来的话。。。
周小思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被钝器击中的痛感。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一种痛，就像温大城抱住她时，她感受到的心慌意乱也是从前都没有感受过的一样。
乡亲们见她一路飞奔而过，连忙拦住她。
“周老二，你姐姐家那火势太大了，你别过去，等火灭了再说。”
有人开口劝道。
“我姐呢？我姐夫和我侄子呢？还有温大城！他们人呢？他们出来没？”
周小思心里很没底，开口问话，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乱得很。
乡亲笑一声，安抚般拍拍她的肩，随后指一指不远处。
“妹！小思！我们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周小思忙回头看。
只见姐姐周小文和姐夫张树站在不远处的房屋前朝她招手，脸上满是灰土。
怪狼狈的，但好在看起来没什么伤。
周小思几步跑到周小文身边，环顾四周，心里却突然一紧：“温大城呢？我怎么没见着他人？”
姐姐姐夫都看起来好好的，那温大城也该是安然无恙的。
姐姐没有说话，眉头却皱起来，一脸忧愁的模样。
不说话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她一下子就不太能看得明白。
周小思只感觉心底一沉，脑袋开始眩晕。
不太妙，她快要昏过去了。
大约是瞧见周小思的面色惨白，周小文赶忙扶住她道：“他还活着呢，没事，只是受了些伤，现在在村里大夫那包扎，等会你就可以去见他。”
听见这话，周小思的脸色才稍微变得好一些。
人没事就好，刚刚姐姐那一副表情，她都差点以为。。。
好在温大城还活着。
缓和片刻，周小思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人都好好的，那猪呢？屋子烧成那样，猪要是还呆在里头，那估计也就熟透了。
现在可还不是这几只猪熟透的时候呐。
周小思喘着粗气看了半天，一只猪的影子都没有。
她连一根猪毛都没见着。
“姐，那咱家猪呢？猪有没有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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