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息
“你很有意思。”
裴祀之眼前一花，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回到了伏龙洞内。
脑海里境灵感慨，“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再见——”
随着生死境彻底消失前，境灵空灵的声音渐行渐远：“你的灵脉……”
裴祀之捂住胸口，方才在生死境的情绪波动仍然影响着她，等听到境灵未曾说完的话后，她才静下心来，匆匆内视体内灵脉。
她记得曾经有传言，每一位能够破除生死境出来的修士，境灵都会不吝啬赠予。
而往往留给修士，都会是其当前最需要的东西。
因此，生死境虽危险，但仍有众多修士想要被其选中。
毕竟——
裴祀之倚靠在墙壁，在发现原本断断续续的灵脉已经被一一接上，与曾经并不二般时，破天荒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双微翘的桃花眼里，犹如水中皎月，一抹笑意染上眉梢。
不过紧接着她不敢放松，连忙又收敛情绪，屏息内视，神识如戏水的游龙般，毫无阻碍地荡过灵脉，直入灵海方向。
在快要到达的刹那，裴祀之一僵。
她苦笑。
是了，她也应该想到，哪有这么简单就将体内完全恢复了。
她能够看见，此刻破碎的灵海与之前并无差别，残缺、空荡，带着被疾风搅动的破烂。
完好的灵脉在蔓延到此处时，生生被切断了去路，就像数条被修建的河道，在即将汇入大海的时刻，发现山路只有一道无形的墙壁。
水流试图穿透墙壁，可即使流入大量进入，仍然会在进去的瞬间烟消雾散，像是一个巨大的簸箕。
簸箕渗出的灵力，侵蚀着身体何处，那股本来只是隐隐作痛的体内，因为裴祀之没有控制，引入了大量的灵力。
磅礴的灵力恨不得将她撕碎。
裴祀之咬紧牙关，舌尖点点腥甜蔓延至口腔，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堪比爆体的剧痛。
洞内极为安静，伏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少女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裴祀之快要晕厥过去之前，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几乎在一瞬间让她整个人都想被打了一记闷棍。
“咚、咚、咚”
她呼吸更加急促，但疼痛带给她的昏厥感越来越重，裴祀之能感觉她的视线在逐渐模糊
而在她朦胧的视野里，分岔口薄雾间有几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喂喂，二哥，你可别唬我。咱们可是要去找老大汇合的，若是耽误了时间——”一道洪亮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洞内。
裴祀之指尖被磨得阵阵刺痛，脑海的混沌感消散了不少，她尽可能的屏住呼吸，不让外面的“人”发现她。
她现在这个模样，撞上去只有倒霉的份，她必须要尽快将体内乱窜的灵力给压制下来，否则可能外面的人还没进来，她就先爆体而亡了。
她边环顾四周，试图找能够遮挡之物，边自嘲一笑。
本以为灵脉恢复是件极大的喜事，可惜乐极生悲，反而差点把自个儿给葬送在了自己手里。
也不知道被伏龙那家伙知道了，得笑成什么模样。
“人息？你可别逗我了，咱们都多少年没见过活人了，更何况这破地方还真有人敢下来？那些罩在头顶的结界都能给他撕碎。”另一个出声的，是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可说出口的话实在谈不上温润。
眼见着外面的人越来越近，薄雾都快遮不住了。裴祀之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藏身之处。
这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
听方才那人的意思，应该是她方才灵力撕裂的刹那，一时间收敛的人息暴露，被路过的他们发现。
想到这里，她反而没再找地方躲起来，而是在外面的人跨过薄雾之际，十分艰难地站了起身。
绯衣淡唇，少女精致的面上毫无血色，瞧上去颇有弱柳扶风之态。
如果忽略她身上难掩锋芒气质的话。
进来的几位现在没想到里面还有鬼，皆是惊了一跳。
“我去！还真有个大妹子！”大嗓门的是个胡子拉碴的黑脸鬼，盯着裴祀之此刻的模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二哥，”他瞪圆了眼，看向身旁不到他腰的小少年，“你可真是个人才——啊不，鬼才！”
他见自家二哥没理他，也见怪不怪，于是转过头就苍蝇搓手，朝那边的少女流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嘿嘿道：“看来就是你这个小娘皮身上的人息吧？正好，咱们哥三许久没有尝过人肉，饮过人血了，你就乖乖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后膝一股重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重物落地声响彻山洞。
他呲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直直跪下去的膝盖直抽气，随即委屈地扭过头，问道：“二哥，你踹我干什么！”
被叫二哥的小少年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给身旁人交代，“老三，你跟他说。”
话落，他就看向那边看不出表情的少女，歉意地拱了拱手，“姑娘，我这四弟脑子不太清醒，去世前明明是个屠夫，结果连猪都不敢杀，猪叫的厉害，他比猪嚎得更厉害。”
“二哥！”
小少年佯装没听见，继续真诚道：“……多有担待，还请你不要计较。”
裴祀之能看出来，不远处的三人这一唱一呵，看上去好听，其实打从进来的时候，那个小少年就已经在暗中打量她了。
尤其是在瞧清楚她的模样后，似乎露出了一抹——惊讶？
裴祀之只觉得稀奇。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死渊里，有认识除了伏龙之外的其他人或者说其他鬼。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朝少年笑笑，“说笑了，不过方才听你们说……人息？”
小少年挑了挑眉，“哦？姑娘知道？”
那边两个人一来二回，而另外一边，大胡子戳了戳身旁的蓝衫青年，“三哥，二哥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这里有人息吗？他们在这个分岔山洞找了个遍，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一处。
那么就必然是里面这个“鬼”了，为什么二哥突然又开始和人文绉绉的道歉。
他可不记得二哥是这种好脾气的性子。
想到初遇小少年的场景，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蓝衫青年收回视线，也是好奇地点了点下颌，“有意思。”
大胡子：？
他一脸懵逼，“三哥你说啥，什么有意思？”
青年扫了他一眼，笑道：“你不觉得那姑娘很眼熟吗？”
大胡子挠了挠头，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哪里眼熟，“没有啊，”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睁圆了眼，惊愕失色，“等等——你是说，之前和尹嶂在一起的那人！”
“嘘。”
青年朝他眨了眨眼。
他这下懂了，连忙点点头。
不过大胡子这次看向那边少女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同情。
他就说二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欲情故纵。
他想了想，笑得越发猥琐。
尹嶂的人，杀人越宝，他喜欢。
裴祀之自幼修炼，即使没了灵力，也早就练就了一副耳聪目明的本事。
她自然听见了那边毫不掩饰的声音。
不过……尹嶂？
她皱了皱眉，完全不认识。
但从他们的语气来听，她想要安然离开这里不会那么简单了。
裴祀之看向那边还在含笑等她回答的小少年，沉吟片刻，答非所问：“近来想必几位也察觉出来了吧，气息十分的浮躁。”
她问完后紧紧盯着那边人的反应，后背倚靠在墙壁，源源不断自后背的凉意让她缓解了不少。
她微微动了动四肢，发现方才的疼痛正在缓缓消散，那股磅礴的灵力被她一直坚持不懈地引导，正紧紧地被完好的灵脉包裹。
灵脉与灵海连接的地方，被她短暂地切断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些来者不善之‘人’。
而且裴祀之同样注意到，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少年明显皱起了眉头。
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指，看来没错了。
那些剑意对这些鬼修们同样有影响。
于是，她松了松支撑身体的力道，整个人重新坐了回去。
□□落地的闷响声惊醒了那边垂眸的三鬼。
尤其是那个大胡子惊呼出声：“你做了什么？！”
裴祀之闻言诧异抬头，“什么我做了什么？”
她完全是因为站累了想换个姿势而已，这也有错？
随后她的目光，顺着屠夫的方向看过去，仍然不解。
那边的小少年不知何时转过身，一双暴露出来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粉红。
裴祀之：？
发生了什么？
“你！你不知廉耻！”
大胡子气急败坏的声音把她拉回了思绪，这下裴祀之更不能理解了。
她怀疑地低下头打量自己。
“……”
好吧，她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因为缓解疼痛，跌跌撞撞，身上的衣衫被拉得松松垮垮。
之前见到人来站起来还好，这下一坐下去，衣衫跌地，叠皱在她腰间，导致衣襟松垮得更加厉害。
白皙的脖颈至锁骨暴露了出来。
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划痕和凌乱的伤疤，尤其是后颈正中，能隐隐瞧见一道深入衣衫的巨大疤痕。
裴祀之对于这些倒并不在意，修炼中人，何必如此扭扭捏捏。
再说了，如今的修真界，炉鼎、修炼媚术的也并不在少数，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尤其是那些某某宗的弟子，经常不分场合，随时能看见不太正经的画面。
只是她没想到，这死渊中的鬼修，居然都如此世俗。
裴祀之不禁好奇，若是日后出了死渊，这些鬼可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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