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险
裴祀之刚滚进一片杂草丛，便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被捏得直扭的伏龙见此，也不敢乱动了，它迟疑地伸出尾巴尖戳了戳，“喂，丫头。”
没有回应。
尤其是在他们身后不远，拔地而起的水柱宛若一条水龙，龙吟震耳，紧接着便是水波涌动的声响。
可任水龙如何怒嚎，笼罩在死渊之上金光印却毫发无损。
看来是外面的人等来外援了，伏龙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裴灵瑶，可是想到此刻的她恐怕已经……这阵仗，整个天问宗，恐怕只有她那老逼崽子师尊，裴枫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它有些担忧地看向面朝地的少女，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撑得住。
它挣扎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后，最后还是放弃地垂下了头，“行吧行吧，至少咱俩走的时候，路上还能有个伴。”
伏龙感慨：“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咱们还能不能追的上灵瑶那丫头。”
静。
它都戳了这么久了，对方甚至连恼羞成怒，直接将它丢出去的动静都没有，看来是真没救了。
伏龙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刚要哭丧出声，准备给这个仅有几面，或者说一面，且一见面就直接把它丢进水里的坏丫头念诵往生咒。
它太仁慈了，当真是以德报怨。
伏龙豆大的眼睛里都是湿漉漉的感动。
“……”
裴祀之面无表情地扭头，“干嘛，我还没死呢。”
伏龙正在自我感动之际，再说它哪里念得来什么往生咒，于是打算随意糊弄几句，心意尽到就好了。
哪曾想，它刚神神叨叨地准备“密密麻麻哄”，原本吃土的少女居然诈尸了！！
裴祀之坐起来，拍了拍脸上湿漉漉的脏泥，见没擦干净不说，满手也是脏兮兮的泥巴，原本绯色的衣服，现在都染成了深褐色。
她发现之前一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小黑蛇居然毫无动静，随手将被她倒插进湿泥里的‘泥鳅’拔了出来。
对上那双生无可恋，放空自我的豆豆眼，她疑惑道：“你……”
“你没事儿吧？”
伏龙豆豆眼直勾勾地放空，“我应该没事吧。”
裴祀之：？
搞不懂这个千年的老妖怪，果然，这应该就是同门们所说的代沟吧。
她本来是想把这小黑蛇丢出去，可是想到这是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最终还是顿了顿。
把小黑泥鳅在稍微干净的衣袖蹭了蹭，随后看向另一边看似已经恢复平静的水池。
多年来的历练经验，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危险气息。
而且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股敌意的对象正是她自己。
她又皱了皱鼻子，敛眉喃喃道：“……好像坏东西还不少。”
闻言，伏龙生无可恋地看她一眼，随口问道：“什么不少？”
裴祀之也不隐瞒，声音低哑沉思，“灵兽，也不对，是妖兽。如果我没闻错，应该有不下十条。”
“啊！！”伏龙整个直接诈尸，尖叫惊恐，“那你还不跑？！等死吗？”
它可没忘记，刚刚不知道是谁，简直就像随时能两脚一蹬，直接和这死渊同化。
它扭动地身躯，急得团团转，脑袋上冒出一层薄汗，想要逃跑，结果被那臭丫头快准狠地掐住了七寸。
伏龙卷成麻花的身子一僵：……
裴祀之淡淡瞥了它一眼，“你既然跟了我，就别想跑。”
她很快收回视线，看向那边咕噜咕噜冒泡的池面，语气微微颤抖，难得好脾气解释道：“而且根本跑不了，从一开始，这群坏家伙就已经对我们虎视眈眈了，一旦我们拔腿跑，那么想到主动把后背交给这群肉食妖兽。”
伏龙颤抖个不停，“那，那怎么办？”
坐以待毙吗？不要啊，它好不容易回到老巢，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些年死渊的变化，以及它满洞府的珍稀宝物怎么样了。
而且，这丫头是在兴奋吧？一定是吧？那双眼睛都在放光！
救命啊，它这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新主人手里。
突然觉得，蛇生，啊不，龙生无望。
裴祀之右手轻轻地搭在腰间，微眯着眼，那群家伙似乎也在观察她的危险程度。
她动作紧绷，嘴上也没闲着，调侃缠在她手腕的小黑泥鳅，“怕了？”
伏龙贴在少女温热的手腕，简直就像找到了老家一般，紧紧地缠住，“才，才不怕呢，老、老子，咳老子可是这死渊的前主人！我，只是考验考验你究竟够不够资格我追随罢了！”
说完，还心虚补充：“没，没错，就是这样！”
裴祀之勾了勾唇，就见几道极速的黑影比雷霆还快，直直朝她猛撞而来。
“那你可就瞧好了。”
她浑身的紧绷到极致，手臂肌肉一紧，腰间的物什被她一拉一拽，鲜色的绸带飞扬。
绸带点点莹绯，在夜色的洗礼下，犹如泼洒的浓墨，在空中肆意作画。
裴祀之身法轻盈地穿梭在交织的枯树间，最后在黑影撞入绸缎之际，她轻轻一点脚尖，落在了最中央的枯树顶端。
手中缠绕的绸缎被她利落一紧，原本孤寂凄凉的枯林间，被绯色的绸缎‘大刀阔斧’成几道浓墨重彩的艳丽。
极强的视觉冲击，把骤然闯进的几只妖兽迷了方向。
它们在绸缎围成的空间，暴躁碰壁。
伏龙被颠得伸出了脑袋，就被这个画面给惊得睁大了双眼，“这这这这！！”
它猛地看向一派高深莫测模样的裴祀之，“所以你之前都是装的？”
经脉俱断是装的，受伤是装的。
要不然怎么会一个什么都失去的‘废人’，会把这些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妖兽耍得团团转？
“啊——”裴祀之眨眼，“你想多了。”
伏龙：？？
她眉眼弯弯地欣赏里面的困兽之斗，“我只是没了灵力，又不是坏了脑子，这个简单的八卦阵法，连很多普通人都知道，况且，”她弯腰将手上的绸缎头拴在枯树上，“真正困住它们的不是这个阵法，而是这条绸缎。”
伏龙认出来。
这绸缎不是前些年龙宫赠予天问宗的那个什么什么丝吗？据说由数百位鲛人编织十余年，才出这么精细一段。
现在就被这个败家子，直接缠树上了？不知道龙宫里那群鲛人知道了，恐怕会吐血三升，追杀这臭丫头不死不休。
裴祀之哪知道它脑袋里又在头脑风暴些什么，她见差不多了，便轻飘飘地落下了地。
“走吧。”
“走？”伏龙被她这跳跃的脑回路整迷糊了。
“不，应该是跑。”
这边少女的声音刚落，伏龙便感觉浑身一阵飘飘然，等它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人一蛇已经奔出了数百里，那片黑漆漆的枯树林被毫不留情地抛在了身后。
伏龙的嘴呆呆地微张。
这，又是什么操作？
裴祀之声音微喘，明显体力不支，要不是死死地咬住舌尖醒神，恐怕她现在就已经直接摔了出去。
伏龙看她如此，心里有一个离谱的想法，于是它恋恋不舍地自少女手腕钻出，爬在人肩头。
这不爬还好，一上肩头，它就感觉两眼一黑。
“那群家伙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的龙宫出品，童叟无欺吗？奸商！废品！”
它直直跳脚，“祀之丫头，那群东西快要追上来了！我丢，怎么速度这么快，八爪鱼吗？”
裴祀之闻言，一张惨白的脸泛起薄红，她根据耳畔听辨那群追来的方位和动静，最后在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石洞。
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上最外层醒目的绯衣给扒了下来，扬手往相反方向一丢，而她则在绯衣翻转之际，眼疾手快地就地一滚。
直直顺着陡坡，闭眼一撞。
“……”
“……”
一人一蛇倒在石头渣里，灰头土脸地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裴祀之率先笑出了声，低低的闷笑声在狭小的石洞里回荡，带着低低的哑。
伏龙见她居然还有力气笑，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横眉’炸毛，“你还笑！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不？我差点就以为——以为……”
裴祀之挑眉，“以为什么？”
随后她毫不在意将整个身体趴在石渣上，“不管你以为什么，我都有办法。”
“……”
伏龙快要被她气哭了，这个臭丫头。
啊啊啊，好烦啊，当初就不该答应灵瑶那丫头，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小，简直比她那狠人娘亲还要狠上一点。
是个狼人。
不要命也就算了，她还一脸淡定，一本正经地吹牛。
好吧，虽然她目前吹的牛都实现了。
但也不是她这样又虎又莽的！
它刚要劝诫眼前人，结果就听见少女眉头一紧，“嘘！”
伏龙浑身一颤，瞬间豆豆眼都不敢动了，只能支起不存在的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是野草响动的声音！
它看向少女，只得到一个冷静地摇头。
裴祀之听出来了，那几只妖兽距离应该不算太近，至少不在他们藏匿的石洞附近。
她衣衫拂动，刚有动作就感觉手指一凉。
她低头，就对上小黑泥鳅紧张的豆豆眼，像是在问她想要去哪里。
裴祀之疑惑地皱眉，不明白它这样动作的意义，毕竟他们才认识不久。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象征性敷衍地点了点小蛇的脑袋，将小小一条的它放在了石洞最靠里的位置。
毕竟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而她自己则小心地拨开了眼前的杂草，就看见不远处，几只妖兽正顶着她挥落的衣衫乱撞。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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