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路
但实则，季溪澈找顾翌丰的过程并不顺利。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可能还不及那个比他早到几天的小演员。
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出来，就是因为他引以为傲的方向感。
但这方向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因为他从小有被季家被弄丢的经历，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他一直都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方向感。
他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迷路。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一无所获。
而这时，他实则已经距剧组很远了。
如果顾翌丰没有先被其他工作人员找到而带回剧组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他同那个小演员一道走了那么久？
季溪澈面上倒是笑着的。
正这么想着时，在下一个拐角，眼帘就蓦然多出一道身影。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正面，但那过分优越的身形，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尤其是那标志性的太平洋宽肩，将衣服肩膀处的整副图样刺绣都平铺展了开来——
只能是顾翌丰了。
无心之间，就这样找到了。
而顾翌丰还背对着这边，且此处还有浓茂枝叶的遮挡，一时之间并不是那么好发现的。
季溪澈索性顿住了脚步，没有发出声响，也暂时没有上前的打算，这是先看着顾翌丰。
季溪澈知道，顾翌丰的方向感其实也不差，并且按照他的性格，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不该就被动地站在原地等。
应当是主动寻过出路，只不过……失败了。
季溪澈一勾唇角。
所以现下，顾翌丰只能待在原地，等着人过来帮他了。
而陷于如此境地的顾翌丰，被他率先找见了。
正这么想着时，季溪澈就发现，等在原地没动弹的顾翌丰向四周看了看，继而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般，抬步就走了过去。
季溪澈循着他的视线，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小土坡。
那坡的地势高于四周一切，如果站上去，倒是能很好地俯瞰四周地形，看清路势。
很快领会了顾翌丰意思的季溪澈点点头。
果然是顾翌丰，即使一时处在了被动的地位，好像也难不倒他。
但在顾翌丰过去之前，他现身会比较好。
正这样打算时，季溪澈倏然留意到了山坡前边那一棵极为粗壮的树。
那会是顾翌丰前往山坡的必经之处。
并且依照他此刻所在的位置，想要先一步到达那树后，还不被发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眼眸轻一转。
他轻轻笑了起来。
他等在树的后面，听着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三、二、一……
唔。
轻轻一声闷响，他如愿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而顾翌丰只觉胸膛一热，尽管没有料想过这偏僻的四下里还会有除他以外的人，但也知道自己这是撞到了什么人。
很奇异。
对方从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都是清清凉凉的，偏偏能在胸膛前留下温温的热度。
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对方先反应过来，率先往后退了两步，而顾翌丰随之也稍向后退。
想要看看自己是撞上了什么人，但及至看清之后，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屏住——
他好漂亮！
皮肤是瓷白的，泛着细腻莹润的光泽，掐一掐，好似都能出水来了。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那层白上又赋上了金黄，仿佛是天然的滤镜，仿佛一张相片，出自最顶端的摄影师之手。
却也教人隐隐担心，因为漂亮少年给人的感觉还像雪，如此的脆弱、易碎，需要保护，教太阳光一晒，好似就能融化了。
或许是顾翌丰本身外形就能够封顶，自小看自己都能看得免疫，是以他向来是不太留心他人外形的，圈内再令粉丝惊呼神颜的，落进他的眼里，不过也是千篇一律的。
然而少年的外形却太过优越了，将易碎的美诠释得淋漓尽致，让他想要忽略都难。
并且一眼被惊艳，居然还怔神了。
愣愣地看着季溪澈问：“……伤到了吗？”
季溪澈讶异地一挑眉。
那撞得并不重，怎么把“伤”这个字眼都搬出来了？
虽然是他掐着点故意撞上去的，但是他尚有分寸，控着力道，并没有很大力气，连疼都不会，顶多就是一个小打小闹，把这一“撞”，作为他们相遇的开端。
这也是季溪澈在看到顾翌丰后，莫名起的玩性。
顾翌丰作为故意被碰瓷的一方，非但没所察觉，还反过来问他撞伤了没有。
那愉悦的感觉更重了，让季溪澈好心情地不由想笑，不过他忍住了。
迎着顾翌丰的目光，他摇了摇头：“没有。”
并且也回问了：“你也没撞疼吧？顾老师。”
季溪澈的落脚点实则在最后一个对他的称谓上。
老师，一般只有圈里人才会这么用。
而顾翌丰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全然回过神之后的他也在为着先前那句过重的问话而失笑不已，实则本该像季溪澈这样问一句“撞疼了吗”才正常，委实是对方的外形太过柔弱了。
他看着眼前的季溪澈，身量并不低，然却比他要低半个头，而从他的角度来看，季溪澈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漂亮手办。
却出现在荒无人烟的这里？
顾翌丰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是同样的迷路了。
顾翌丰的方向感并不差，且有自己的能力，一般情形下他是可以自己摸索回去的，然而他走过一圈后，才发现这边的地形是真的很复杂，跟迷宫一样。
最终决定待在原地，等剧组工作人员找到他。
尽管他出来时并没跟人打招呼，但从来是剧组焦点的顾翌丰，一旦走丢，也是能很快被发现的。
所以顾翌丰很能笃定，现在剧组的工作人员不出意外应该都在找他。
于是，他看着这柔弱的少年，下意识要说让他同自己待在这里，等工作人员一块儿过来，然后可以帮少年回去。
但是，又留意到季溪澈对称他“顾老师”。
顾翌丰在娱乐圈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他有着极高的国民度，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所以眼下被季溪澈认出，他的惊讶感并不是很重，尽管对方干净纯粹得像是影片中的精灵，本不该知晓事实。
只是季溪澈又叫他老师。
只有圈里的人才会这么叫。
顾翌丰的理智稍稍回笼，这片地方已经被剧组包下来且做了清场，唯一可能来的粉丝也是不让进的，所以严格来说，能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剧组人员。
那少年也无疑该是剧组人员。
依照少年这般都能令顾翌丰失神许久的外形，不出现在荧幕上，都是观众们巨大的损失，但少年真是剧组演员吗？
顾翌丰犹疑。
剧组里的年轻演员是没有可能出来找自己的，他们也才刚转组过来，并没有辨清周围地形的能力。
就同那个迷路到不知何方的小演员一样。想到那个小演员，顾翌丰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那就是工作人员了？
尽管莫名觉得季溪澈和这四个字莫名违和，但好像……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于是，顾翌丰示意自己同样没事后，主动问道：“你是工作人员？”
季溪澈一愣。
反应过来后，愉悦的心情一滞，微气着想笑。
……他就把他当成工作人员了？
季溪澈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顾翌丰道：“顾老师，我是来带您回剧组的。”
这么说时，他的口吻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了，虽然对工作人员这一身份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这样的口吻就如同对顾翌丰的一种诱导。
顾翌丰果然被诱导到了。
心里默认了他是工作人员。
看来果真是剧组过来的工作人员发现他迷路后找了过来，带他回去，心里不明由来地有些怅然。
然而这怅然是莫名其妙的，并且极其隐微的，并不足以表现到面上。
又想到什么：“那同我一道来的那个演员？”
看来还真是把他当工作人员了，连问其他人的下落都这么理所应当。
季溪澈扯了扯唇角：“顾老师放心，林老师已经在剧组了。”
顾翌丰并没察觉到什么，他对待工作人员也向来是礼貌的。
“那就辛苦了。”
意为现在没问题了，可以走了。
季溪澈朝他客气地点了下头，回：“您跟我来就好。”
说完，他便先一步走到了前面，和顾翌丰之间控出了好大一段距离，并没在顾翌丰身边走的意思，十足专业领路人的架势。
顾翌丰：“……”
眉头微微皱了皱。
怎么觉得对方不太高兴？
这时季溪澈已在前方走了，顾翌丰只好抬步跟上。
一路上都很沉默，顾翌丰并不是很冷漠的人，他金光闪闪的名字很能给人距离感，让人觉得“顾翌丰”这三个字是遥不可及的，但顾翌丰本人却没有任何架子，还很好相处，可以和人“打成一片”。
他的身边也鲜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候。
顾翌丰微微不适应。
因为换作其他人来给他领路，恐怕也是会费尽心思找话题，好不让他无聊的。
但季溪澈仅仅是在领路，没有任何想要开口和他说话的意思。
要顾翌丰先主动开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觉得季溪澈不高兴的感觉若隐若现，并且季溪澈就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让他觉得有些清冷，有距离，莫名不知该如何和对方自如交流。
顾翌丰便也索性保持着沉默。
但季溪澈虽然不说话，也独自走在前方很远的地方，顾翌丰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季溪澈的背影上，仿佛那有着吸引力。
但同时，顾翌丰意识到一个问题——
季溪澈真的能领着他顺利回到剧组吗？
依照他刚才对路形的探测以及过往经验给予的认知，在这种极复杂的地势下，二次迷路也不是没可能。
尤其看着目下季溪澈只是轻轻松松地走着，一点标记都没有做。
可见还是没什么经验，并且放松了警惕。
但见季溪澈的背影。
清瘦隽秀，不胜柔弱，然而却极其挺拔，仿佛每一根根骨都是往上的，这样的坚韧，让人并不忍心摧折。
只会想要无限宠溺他包容他，把自己带错路了也没有关系，料想他察觉后迷迷茫停住步伐，不自知地透露出求助眼神，应该也会可爱。
所以这一路来，顾翌丰在留意着眼前那道背影的同时，记下了路，就等少年回头向自己求助。
然而，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前面的季溪澈忽停了脚步，轻轻：
“到了。”
顾翌丰往四周一看，才惊觉剧组的轮廓已经能看清了。
微微震惊地看会季溪澈。
而季溪澈的情绪依旧是淡淡的。
虽然一直在前面，没有回头，但是他能感受到顾翌丰的视线，以及对他的没有信心。
季溪澈没有说什么，目下真将人带到了，更是没有说什么的打算。
他只是逐渐地慢下步伐，不知不觉间和顾翌丰缩短了距离。
“顾老师是第一次拍电视剧吧？”他问道。
听到季溪澈的声音，顾翌丰首先想到的便是之前那个少年不太愿意搭理他的念头，现在看来果然是无稽之谈。
“嗯。”顾翌丰回道，“是第一次。”
从前顾翌丰拍摄的都是电影。
而电影资源，往往比电视剧资源珍贵。没人知道顾翌丰这一次为什么要“自降身价”。
但季溪澈并不关心这点似的，又问：“那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吧？”
这种情况自然是指小演员将他带迷路这事。
顾翌丰不知季溪澈为何又跳到这一点上来了，并且这一问颇有些直白。
但季溪澈疑问的时候，尾音会稍稍扬起，如同泉水，清清冽冽，却又温温缓缓，一点不让人生厌。
何况顾翌丰也不觉有什么耻于承认的。
“对。”他道。
季溪澈声音温缓：“电视剧剧组的氛围是比较松快，也因此没那么谨慎。一不小心——”
“就会掉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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