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熊熊火海逃出生天
深夜，月黑风高，一阵悲鸟的哀嚎声幽怨地飘过。
徐春儿和员外夫人都已经各自睡去，此时的陈员外宅邸内，万籁寂静。在谷怀安的兵器“万阳兵锋”的护佑下，员外睡得十分香甜。
宅邸之外，一群神秘的人聚在了一起。
“千户大人，徐春儿和那名疯汉此时就在这座宅邸之内。”言者正是此前前来调查此案的武总旗，原来上一次激战过后，他并没有跟随上官秋白回京师复命，而是继续暗中跟随谷怀安和徐春儿二人。
他口中的那名“千户大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俨然一副锦衣卫的打扮。他长着一个鹰钩鼻，眼神里充满了煞气与邪气。他脸上的肃杀之气，毫不弱于武总旗遇到过的任何一位朝廷命官。此刻，他十分冰冷地说出了一句话：“烧了这座宅邸，别放过任何一个人。”
“是！！！”身后的锦衣卫校尉们纷纷答道。
武总旗心中不由得一惊，眼前这个他称为“千户大人”的人，冷血的程度简直令人咂舌，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如此滥杀无辜。但是武总旗随即又自嘲道：“说别人滥杀无辜，呵呵，你自己杀的人还少吗？都是一丘之貉！”
“武总旗。”此时那个人唤了一声。
武总旗赶忙回应：“不知千户大人还有何吩咐？”
“这一次你干得不错，以后就不要在府军卫继续跟着那个废物了，来锦衣卫，跟着我保证你荣华富贵。”
“多谢千户大人赏识！”武总旗的声音微微颤抖，心情十分激动，“下官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对着府军卫指挥使沈大人说过同样的话。
这名锦衣卫千户名叫仇百，是锦衣卫中这一次专门负责追拿“徐府余孽”的人，不过他对活捉一个小姑娘没有兴趣，嗜杀成性的他，可不想带着一个累赘回去复命。
“听你说，那个疯汉的枪法无人能敌？”仇百问道。
武总旗回道：“是的，千户大人，下官在外替朝廷拼杀多年，从没见过如此气势冲天的枪法。”
“哼！”仇百冷哼一声，“那从此以后，江湖上就少了一个高手了。”
“千户大人威武！”武总旗奉承了一句。刚刚还对仇百的嗜血抱有成见的他，瞬间变得唯仇百马首是瞻。
仇百听此，不禁发狂似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与此同时，一阵熊熊的火焰在员外府中冉冉升起，血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狰狞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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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宅邸的客房之内，谷怀安和徐春儿正在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吱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漫天的火光也随之涌进了屋内。徐春儿被这个声音惊醒了，她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谁？”
那个黑影，拎着一杆长枪，大火在他身后肆虐着，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快，想活命就跟我走。”
“你是谁？”
“来不及解释了，有什么问题出去了再问。”黑影说的很急切。
徐春儿看着屋外的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火焰声和房屋轰然倒塌的声音似乎在告诉她，此时的情况是有多么紧急。她没有多想，下床穿好了鞋，跑到了谷怀安的床前摇醒了他，“大哥，快起来！”
谷怀安没有说话，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徐春儿为了让他乖乖跟着自己走，道：“走，我带你去喝酒，怎么也喝不完的那种。”
谷怀安听此，突然就爬了起来，精神抖擞。他用极快的速度穿好了衣物，拿起了床边的九尺铁枪，跟着徐春儿出了客房。他一边跟在徐春儿的身后，一边问：“怀远，你说的酒呢？”
火光之中，徐春儿没有回头，“你乖乖跟着我就有啦。”此时她紧紧尾随着那个黑影。
宅邸的后方是马厩，三人到了这里牵上了同样在呼呼大睡的老马，匆匆逃离了。
走出去没多远，徐春儿回过了头，只见宅邸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房屋在一间接着一间地倒塌，噼里啪啦的火苗如恶魔一般疯狂地舞动着，血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天空。此时宅邸内的所有人都在熟睡，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他们怎么办？”徐春儿说着，两行热泪划过脸颊。一个个人的面庞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憨态可掬，一脸福相的陈员外；一个个俏皮的丫鬟和勤劳的家丁；还有那位美貌过人，温柔细心，待徐春儿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员外夫人。
那个带着他们逃出生天的黑影走了过来，说：“没办法，外面已经被人围死了，他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此时，徐春儿借着火光看清楚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林外和谷怀安激战的长枪校尉，张合。
徐春儿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你......怎么是你？”
谷怀安也看清了他，抬起了九尺铁枪指着他的鼻子，冷冷道：“离我弟弟远一点。”
张合双手张开，手中的长枪没有威胁地竖在了一旁，他笑道：“怎么，这就是你们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吗？”
“你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救我们？”徐春儿质问他。
张合又是一笑，反问她：“朝廷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
徐春儿一时无语。确实，朝廷的人不一定都是鹰犬，也有一些是正道中人，在她的心里面，父亲徐仲叔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她考虑了片刻，道：“那为什么之前要杀我们？”
“小娃娃，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不在我这个位置，不会懂的。”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救我们，你难道不是在抗命吗？”徐春儿瞪大了眼睛，稚气的脸庞上竟然有了一丝愤怒。
谷怀安也挺出了枪，只需稍微用力，就可以一枪杀了张合。
张合看了一眼二人的模样，毫不畏惧，缓缓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二位，别激动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和那群刽子手不一样！他们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衣冠禽兽，只是想毫无理由地杀了所有人，而我尚且还有一颗良心。没错，我之前替他们做事，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我知道你们两个绝不是该死之人，所以我把你们救了出来。”
听张合如此说，徐春儿似乎若有所思。考虑了片刻后，她怯怯地问道：“那......你救了我们，他们会放过你吗？”
张合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
“那你怎么办？”
“哈哈哈，江湖这么大，哪里没有我容身之处？”
徐春儿没有说话，眼前的张合看起来毫无威胁，单纯的她已经相信了张合的说辞。接着她又看了看一旁的谷怀安，此时谷怀安面无表情，仍然抬着枪指着张合的鼻子。她挽住谷怀安的胳膊，让他放下铁枪，并说：“大哥，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吧。他应该是一个好人......”
谷怀安对于“弟弟”自然是言听计从，他淡淡说了一句：“都听怀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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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还未完全烧尽，宅邸只剩下了一片灰烬和废墟，没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锦衣卫众人在废墟中寻找着，将那些烧焦的尸体一具具地抬了出来，摆成了一排。武总旗捂着鼻子，在这一排烧焦的尸体中挨个端详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谷怀安和徐春儿的尸体。
仇百站在一旁，脸上的肌肉在愤怒地抽搐，“武总旗，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那两个人就在里面吗？”
武总旗赶忙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回千户大人，下官的的确确看见那两个人就在里面......可能是昨天晚上逃走了。”
“一派胡言！”仇百怒喝了一声，“我的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难不成他们长出了翅膀？”
武总旗被吓得瑟瑟发抖，他急忙辩解道：“那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仇百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脸上的愤怒没有退去。这时一名锦衣卫凑到了他的耳边，道：“千户大人，那个府军卫的小旗官张合不见了。”
仇百瞬间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有人通风报信，但是他还是不依不饶地对武总旗说道：“武总旗，你的人竟然敢通风报信？”
武总旗听此，心中暗骂了一声，自己和那个张合根本就不熟，无冤无仇，想不到他竟然暗地里捅刀子。他慌忙道：“冤枉啊千户大人，那个小旗官张合和我虽然同属府军卫，但是我和他没有交集，他也不会听我的指挥的啊。府军卫待我如猪狗，承蒙千户大人赏识，我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的人了，自当竭诚为千户大人效力，又怎么会坏了千户大人的计划？”
仇百听完，内心没有一丝波动，他冷哼一声，道：“那你就好好地继续跟踪他们，戴罪立功”
“遵命，千户大人！”
此刻仇百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凶狠的光。他看着这一堆灰烬和尸体，恶狠狠地说道：“传令下去！锦衣卫各部即刻向各个衙门，各个江湖势力通报，就说徐府余孽徐春儿伙同江洋大盗谷怀安、府军卫小旗官张合二人，杀人放火，陈员外家中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都惨死于他们之手。”
“遵命！”锦衣卫众人纷纷应道。
仇百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了一句：“还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玉虎’就在那个徐春儿的手上。”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如鹰一般锐利，似乎随时都能用眼神杀死一个人，连武总旗都不敢直视他。
栽赃嫁祸，借刀杀人。此时的武总旗只敢在心里暗暗说道：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阴险歹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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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谷怀安和徐春儿逃出生天之后，张合已经不能再回去了，朝廷禁军和锦衣卫沆瀣一气，再回府军卫无异于自寻死路。此时他跟在二人的身后，和他们一起同行，漫无目的地在江湖中流浪着。
谷怀安仍牵着马，拎着铁枪，挑着酒葫芦，走在最前头。徐春儿骑在马上，一脸愁容，员外府被大火吞噬让她陷入了悲伤。张合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言不发，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眼前这一个疯子、一个小孩，实在和他搭不上话。
“哎，小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张合找到了一个话题。
徐春儿从悲伤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她顿了顿，道：“我叫徐春......哦不，你叫我小谷就行了。”她又一次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小谷，你是谷大侠的兄弟？”
徐春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理所应当，“对啊。”
张合神秘一笑，道：“你当真是他的兄弟？”
徐春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回过头看了看张合，张合此时别有意味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他知道徐春儿是一个女儿身。
“我本来就是他兄弟呀！”徐春儿理直气壮，但是眼神却飘忽不定。
“哈哈哈......”张合笑了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你是个小姑娘了，而且我猜你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徐春儿立马反驳他：“你......你......你不要乱讲话，被我哥哥听到就不好了。”说完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谷怀安，此时谷怀安只顾走路，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
“你......应该就是徐大人的女儿吧？”张合突然说道。
徐春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懵了，但是她仍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徐大人？”
“当然是当今户部右侍郎，徐仲叔大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春儿回过了头，不再理他。她内心开始惶恐了起来。
张合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当初武总旗执意要来追拿你们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这其中必有蹊跷。徐大人莫名失踪，肯定与府军卫有关，只是不知他们是受谁指使的。”
这句话让徐春儿绷紧了心弦，“我爹他......失踪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是的，正当朝廷要捉他，调查‘玉虎谣’一案时，他莫名失踪了，徐府上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爹他，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的，他绝对是被人抓走了。”徐春儿的语气里带着委屈，“他只是一个好人，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所以，你算是承认你就是徐春儿喽？”张合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
徐春儿没有回应他，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哈哈哈，放心，徐家大小姐，我和那群人不一样。我在投军前，本是山东神枪会弟子，也是一个正道中人，他们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向来都是嗤之以鼻。徐大人乃朝廷内外人人称赞的清官，我在此与你们二人同行，护你周全，也算尽了江湖儿女的侠义本分，和为国为民的责任。”
张合口中的山东神枪会，是在山东一带，由一群善用长枪的人组织起来的江湖势力，第一代领头人传言是一名隐退的将军，因为不甘自己的枪法就此埋没，于是开宗立派，创下了神枪会。会内弟子受他的影响，都带着一股行伍之中冲锋陷阵的忠勇之气，而且豪气干云，忠肝义胆，在山东一带小有名气。
听见张合的这番豪言壮语，徐春儿悬着的心放下了，她觉得张合并没有骗她。此时她看了看谷怀安，谷怀安仍在前方牵着马自顾自地走着，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关心。
“那你能不能不要和他说？”徐春儿补充道。
张合心领神会，笑道：“当然，我可打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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