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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梦回小镇


出了火车站,沈家榆先坐了趟公交车,然后转中巴车,又转了趟三轮车,几经周折,终于回到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小镇。

        眼前的景象陌生又熟悉,重生前只有在梦里才会看到:低矮参差的楼房,石板路,狭窄的街道,时不时噼啪响一声的鞭炮声,是等不及过年的孩童在淘气。

        空气里弥漫着幽微的火药味,是久违的年味,沈家榆的眼眶不禁有些热胀。

        还没走到家门口沈家榆奶奶已经迎了上来,欢天喜地接过她的东西,上下不停地打量她,说她肯定吃不惯学校的饭菜,瘦了。

        她爷爷在旁边抬杠,说他怎么觉得还胖了些,也更白净了,可见大城市的水土还是养人,言语中有掩不住的骄傲。她在大城市是路人甲,在他们眼里却是飞出去的金凤凰。

        沈家榆喉咙像被棉花堵了一样,嘴唇颤抖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爷爷奶奶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是梦里才会见到的样子,不,他们去世后,她梦到也不是这副模样,而是他们老态龙钟、被病魔折磨的模样。

        “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吃的去!”

        奶奶看她不说话,有点慌。

        “可能有点晕车。”沈家榆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说:“好像也是有点饿了。”

        “快快快,赶紧给孩子做饭去!”

        爷爷在一旁着急地催促。

        “家榆想吃什么?

        “我要吃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沈家榆撒娇,这个做起来最省力。

        奶奶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

        爷爷提着箱子帮沈家榆往房间里送,“我爸呢?”沈家榆四处打量,没看到人。

        “去给镇南头的小餐馆送酒去了。”

        爷爷说。

        “今年生意怎么样?”

        沈家榆问。

        他们家开了个小小的高粱酒作坊,自家盖的房子,前面是门脸,后面住人,院子里终年垛着酿酒用的粮食,支着土灶和酿酒设备。原本还算自给自足,谁知去年夏天突来一场洪水,前所未有的洪水,淹没冲走了一切,差点让他们破产。

        “还行,凑合。”

        爷爷含含糊糊地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说:“家榆上了大学是不一样,都知道关心家里的生意了。这都是大人的事,你别操心那么多,好好读书就是。”

        还当她是孩子。

        沈家榆有些羞愧,上一世她不知道多听话,让她别操心她就真的对他们的境况不管不问,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子欲养而亲不在时才醒悟,可惜已经晚了。

        爷爷把她的行李放到房间里,交待了几句出去了。

        沈家榆张开双臂倒在床上,枕头松软,一侧头就能闻到了被褥里熟悉的太阳味道,奶奶早几天就帮她晾晒好了。

        沈父傍晚才回来,看到沈家榆回来了非常高兴,但还是像以前那样讷讷的,激动起来只会搓手,话很少。

        沈家榆把给他们买的礼物都拿出来分发了,大家都很高兴,一边责怪她乱花钱一边迫不及待地试戴起来,家里的空气热闹且欢喜,像过年一样。

        沈家榆很小的时候她妈就走了,家里的人从不提她,但身边多的是八卦的人,有的说她跟人私奔了,有的人说她是被沈父打走的,还有的说她本来就不是个安稳过日子的,听得沈家榆混混沌沌的。

        亏得家里还有一个要强能干的奶奶,家里家外操持得清清爽爽的,虽然母爱是不可代替的,但她的成长环境总体还是温暖愉悦的。

        直到两年后,她大三下学期,她奶奶心脏病突发走了,悲伤痛苦自然少不了,但那个时候的沈家榆沉浸其中,很久没都没有消化,自然很少过顾及爷爷和爸爸。奶奶走后,那两个沉默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男人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她从没有操心过。

        等她会赚钱进入社会懂事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沈家榆看着一团欢喜的奶奶,暗暗下决心,下个学期一定要赚到大钱,给她奶奶装心脏支架。曾经昂贵得不敢肖想的心脏支架前世因为技术发展国家政策,只要七百多,现在大概得五千左右。

        五千啊,虽然不少,但老太太因为这点钱送了一条命,实在太窝囊了。这一世她一定要照顾好她,最起码要让她活到八九十,这才够本。

        小镇的过年氛围很浓,沈家榆一反常态,跟在奶奶屁股后面跑前颠后,打扫洗涮,买菜,晾晒腊鱼腊肉,捣年糕,无所不至。

        奶奶刚开始还赶她,让她只管去看书,后来看她兴致勃勃乐在其中也就随她了,只是不停地叨叨:“别把手弄粗了,你这是握笔杆子的手,不是干活的手。”

        转身又欣慰地对她爷爷爸爸说:“上了大学是不一样,懂事多了。”

        忙着忙着除夕夜就来了,他们团团围着一张破旧的圆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刚吃完饭沈父就不见了,奶奶一边和沈家榆收拾碗筷,一边抱怨:“肯定又和二狗子他们几个玩纸牌去了,吃饭时他们往这里探了好几次头了。”

        “忙了一年了,让他松快松快吧。”

        沈家榆小人说着大人话,惹得奶奶又多看了她一眼,但到底把抱怨的话咽下去了。

        收拾完毕,沈家榆陪爷爷奶奶守夜熬福看春晚,家里有台小小的十九寸的彩电,是他们的快乐源泉。

        不止他们,整个小镇,乃至全国人民这个时候都守在电视旁看春晚。主持人还是赵忠祥和倪萍,笑容亲切,面孔年轻。

        沈家榆和奶奶盖着同一床老棉被,靠着床头津津有味地看节目,时不时点评几句。

        爷爷悄悄收拾了一碟子花生瓜子糖果,并着一个垃圾桶,放在床边,还是把她当小女孩。

        很快两个老人都熬不住了,爷爷先睡着,微微扯起来鼾。沈家榆一看时间,十点半了,沈父还没有回来。

        奶奶看沈家榆很惦记的样子,打了个呵欠,说:“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不玩够他是回不来的。看来十二点放鞭指靠不上他,我也迷瞪一会儿,到点了叫你爷爷起来放鞭炮。”

        “我放吧。”

        沈家榆自告奋勇,她爷爷睡得那么香。

        “还是叫他吧,不耽误瞌睡,你爷爷喜欢放鞭炮,辞旧迎新,一年就一次。”

        奶奶交待完后也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沈家榆把电视音量打小,眼睛虽然还盯着屏幕,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窗外似乎飘起了雪花,远近不断传来鞭炮和烟花的噼啪声,和她记忆中的,时常怀念的大年夜一模一样。

        此刻她的心温暖宁静又苍凉,如果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瞬该多好,她不再长大,他们也不会变老生病,她后来的人生也不会有那些沧海桑田,不用遭遇那些剧烈的痛苦,冰冷的寂寞

        想着想着,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了,在节奏欢快的春晚音乐中慢慢合上了眼,直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把她惊醒,动静太大,仿佛就在她耳根子下放似的。

        “你爸爸回来了,还算靠谱。”

        爷爷也醒了,嘟嘟囔囔着去院子里看热闹,奶奶批了件棉袄也跟着出去了。

        沈家榆看了看时间,离12点还有三分钟,可不等她家的鞭炮声停息,隔壁家的也迫不及待地炸响起来了,然后是再远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震得床都微微在动。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透过窗户,沈家榆看到有人在放烟花,飘着雪花的夜空中绽放着一朵流光溢彩的牡丹,美得令人震撼。

        就在这个时候,叮铃铃,奶奶床边的电话响了。

        沈家榆赶紧接了起来,捂着耳朵喂了声,对方的声音被一阵新的鞭炮声淹没了,她只听到新年快乐四个字,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掐着点给她拜年,此情此景,她还是非常感激和快活的,大声回过去:“也祝你新年快乐。”

        又扯着嗓子问:“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的?”

        对方已经挂了,是个浪漫的匿名电话。

        沈家榆放下电话,在满世界的鞭炮烟花声中愣怔了一会儿,还能有谁?除了唐远山再没别人了。这个年代装电话的人家并不多,她家要做买酒的生意,加上她在外面求学,去年才斥巨资装上,电话号码除了宿舍姐妹没几个知道的,他是找谁拿到的?不会是韩琦吧?

        家人陆续又睡着了,沈家榆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谁知道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大年夜她并没有收到电话,相反是她鼓起勇气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陈屿安接到电话时非常意外,似乎也很高兴,俩人磕磕巴巴说了两句就挂了,但心甜丝丝的,一整个春节嘴角都挂着恍惚的微笑。

        仿佛就是从这个电话开始,开学后的陈屿安卸下了疏离,和她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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