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不然我对你负责
一觉睡醒，已是日落西山，洛长歌只觉口干舌燥，未披外衫便赤脚向圆桌而去。手刚触到茶壶的时候，左眼余光扫到一抹白色，下意识的朝左边看去。
坐在小榻上看书的商汤也正好抬起头来，恰好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心脏“咚咚”跳动。
一下！
两下……
“啊！！！”
这叫声可谓“魔音绕耳”，惊的商汤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待声音消失，洛长歌已经安安分分的坐在了被子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伤口太多，为了便于上药，洛长歌上身脱得只剩下一件藕色肚兜。阿枫与她同为女子，她自是不必害羞，谁曾想自己这衣衫不整的模样会被商汤看了去？
洛长歌的双颊烧了起来，一如天边胭脂色的落霞。为了掩饰此刻的窘态，她摆出了公主的架子：“你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出现在本宫的房间里？‘男女授受不亲’这一三岁小儿都懂得的道理你竟是不懂么？亏我还一直尊你是个懂规矩的人，你便是这么回报我的么？”
商汤将手中的书合上，迎上了洛长歌愤怒中带着羞愤的目光：“这事的确是我错了，要不然我对你负责？亦或是，你想看回来？”
头一次看到商汤这没皮没脸的模样，洛长歌有些招架不住，半晌方才开口：“你以为知错便就成了么？毁了女儿家的清誉，自然得以死谢罪！”
她不过随便一说，商汤也当然只是随便一听，没有当真。
商汤取下洛长歌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后背过身去：“我以为你会比较关心我为什么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确认商汤没有偷看，“粽子”中伸出一只如玉般光滑白皙的手臂，将衣服全都拖进了被窝里。片刻后洛长歌掀开被子，此时的她已穿戴整齐，随意的理了理皱着的裙摆。
“找我何事？”
商汤却并没有急着开口，他从小榻上下来，慢悠悠的走到放着茶水的桌子前，在木椅上坐下，拿起洛长歌刚才拿过的茶壶为自己斟上一杯，悠然自得的品了起来。
一扭头，洛长歌脸上已写满了“不耐烦”三字，他轻笑着说：“你这性子，实在该好好磨一磨。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你有没有留意过昨天那些杀手穿的衣服？”
“衣服？”
这个问题着实奇怪，那危机关头逃命都来不及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衣服？不过商汤既然这么问，定是有他的道理。
洛长歌右手抚额，仔细回想着，然而绞尽脑汁都记不起那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这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商汤那边却悠哉悠哉的品着茶，好不享受。
洛长歌不满的朝他丢了个白眼：“我昨晚是打架，不是看戏，哪有什么功夫去欣赏他们的衣服？你有话便说，卖什么关子？”
“若你一直都如此马马虎虎，这次历练，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商汤不认可的摇了摇头。
“今早送你回来后，我特意回去翻看过他们的尸体，发现他们的袖口和领口处都绣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曼珠沙华，左边锁骨处还钉着两根两寸长的圆钉。看他们出招的时候不像有痛楚，我想应该有什么药物控制住了伤口的腐烂以及止住了疼痛。但这药效一过便会痛得撕心裂肺，全身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在师傅的书里瞧见过，这是罗刹门用来使教徒衷心的法子。”
“不错。”
洛长歌双手紧握成拳，真好，居然连罗刹门都扯上了！
“如果你想查清楚这买凶杀你的幕后之人，只需闯一趟罗刹门即可，以我的能力，只能护你安全进去再活着出来，至于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得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乐央，你意下如何？”
洛长歌一掌将手边的瓷枕拍得粉碎，白灰飘散于空气之中，模糊了她幽寒如千年玄冰般的眼眸：“我安安分分的活着，却有人千方百计想要夺我性命！我如何打算？难不成我还要笑脸相迎么？
我又何尝生过害人之心，可是偏偏有人不放过我！我又何尝不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们既然这样对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商汤长叹一声，寻常人家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哪里懂得仇恨是什么？她确确实实不该如此，可是让她忍气吞声，默默接受别人的迫害就对么？
我不知道。
她的人生，本该自己来抉择。
“商汤，你可知道罗刹门在何处？”
“……”
商汤没有作声，洛长歌以为他为听清便又再问一遍：“商汤，你可知……”
“你若想去可以，但不是现在。”这本他自己提出来的，可是此刻，他却不想再让她去冒险，“你的伤虽不算重，但还是需要修养几日，否则以后落病根怎么办？况且，阿枫与云裳姑娘定然不会同意你去。”
“这事你我办好了就回来了，也用不着多少时间，顶多会被误以为是出去幽会罢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至于我这伤……谈判是用嘴的，至于打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做比较好。”
当“幽会”二字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商汤不由一怔，耳朵微微发烫起来。好在洛长歌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此次的刺杀事件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深呼吸几次，商汤平复了一下心情，复又说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今天。”
……
是夜，繁星点点被吞噬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四下听不到一声虫鸣，便是微风拂过都可看做是不小的动静，静谧的可怕。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秋天，明明该是火红的枫叶连绵烧红几座山头，亦或是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成熟瓜果的清香，然罗刹门方圆一里内却寸草不生，但是却并非一片光秃秃的土地。虽没有树，这里却是遍地的落叶，潮湿的叶子在地上腐烂，整个空气里都是一股霉臭的味道，令人做呕。
商汤将怀里的素锦方帕取出递给洛长歌，而后在自己的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料系在脑后，恰好捂住了鼻子和嘴巴。洛长歌会意，应是这空气里有些什么，便也乖乖的将方帕系上。
商汤猛地将洛长歌打横抱起：“你流汗不少，想来是吃不消，别逞强，先靠我身上歇歇。”
自昨夜一战后洛长歌便发现自己的内力使不出来，强行运功导致筋脉大伤，需要些时日才能调养得过来。撑了这么久她已近大限，便也就乖乖的靠在商汤的胸膛上闭目养神。
这一路上触动了不少机关，不是什么大坑兽夹，便是什么毒气火箭，好在商汤速度极快，都妥妥躲过，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惊动罗刹门之人。
罗刹门外墙约有一丈之高，让商汤和洛长歌没想到的是——居然有几十扇石门嵌在墙上。上百名虎背熊腰的黑衣男子手执长剑，身形笔直，每两人一组守着一扇石门。所幸每两扇门隔的很远，洛长歌和商汤就趁着这个漏洞飞身越过围墙。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两人都不由的有些疑惑，但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都保持安静没有多说什么。当第十八次再绕到同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又是这里！这罗刹门门主也真是有闲情雅致，居然将所住之地都修筑成了迷宫！”洛长歌压低声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商汤身上，“商汤，你可有走出去的法子？”
商汤却并未如她预想的那样点头称“是”，反而双手一摆，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乐央，要知道，我也是人，我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很不幸的，今天恰好就遇上了。”
洛长歌仍旧不死心：“走了这么多次，难道你都没有发现那些路是错误的？而哪些路又是能走的？”
“抱歉，我自幼对方向不敏感。”
“唉……”洛长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说能够带我进来带我出去，如今却让我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这迷宫中四处乱窜。大表哥你说，这是不是误人子弟？”
商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生气，依旧眼含笑意。洛长歌有气无力的蹲下身子，托腮思考着，片刻后她勾唇一笑：“我有办法了！”
还未等商汤问她是什么办法，她就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站起身来，朝着路口高声喊叫：“罗刹门的无耻小儿们，今儿个你长歌姐姐在此，你们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怎么着，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还是怕姐姐让你们输得太过难看？怎的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躲在壳子里不敢出来了？！就这点儿胆子还做什么杀手？还不如找家青楼楚馆做相公去，说不定下半生还能够吃香的喝辣的……”
洛长歌骂得不停，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
商汤贴心的为她擦着额角的薄汗，透彻如他，自然明白她此番是为了什么。她如此挑衅，自然能够引来罗刹门的人，到时他们假意投降，若是不出意外，他们自会带他二人交于门主定夺。
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太过冒险。如若罗刹门的规矩是“擅闯者一律当场处死”，一旦打起来，那就不知道以他的武功到底抵不抵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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