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年，他出生于书香世家，所见皆是白袍鸿儒，所听皆是之乎者也。

        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母亲常常摸着他的头说，子谦啊，好好读书，算命的说了，你以后前途无量。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前途无量，只是陆府将最僻静的花园给了他，偌大一块地方，他一个人待着，抱着圣贤书从清晨读到日暮。

        他最喜欢在墙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不是因为那里阴凉不被日头暴晒，而是因为那里能够听见外边的声音。

        京城里百姓的孩子们常常在街头巷口打闹，墙外便有一群，他侧耳听着，只觉得好笑，一帮半大的小子们，竟然奉一个女娃娃为老大。

        只是那女娃娃的声音实在清脆，他听了，总是想看看她长的该是如何的样子。

        日复一日，他听着那女娃娃呼来喝去，带着孩子们下田抓青蛙，上树摘果子，或者干脆聚在一起玩石子。

        他开始弄清了墙外那帮孩子们的关系，那个叫毛头的男孩是孩子们的老二，那女娃娃不在的时候呼呼喝喝端的是一番架势，那女娃娃一来便成了走哪跟哪的应声虫。

        那个叫锤头的，是城里金匠的儿子，矮矮胖胖，沉稳不喜欢说话，尤其是跟女娃娃讲话的时候，能哼哧哼哧半天。

        那个叫猴子的，身材瘦小，爬树是一把好手，摘了果子之后总是嚷嚷着第一个给女娃娃吃。

        还有那个青蛙，那个虎头，那个二黑……这一群小子，竟然都对那女娃娃有意思。

        少年蹲在墙角，无声的笑，那女娃娃怎么会如此吃香？他不明白。

        直到那天，野狗狂吠，那个娇小的身影突然从墙边窜了进来。明眸皓齿，活泼伶俐，那少女像是茫茫雾气中撒下的一束光，少年痴了。

        他扔下了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横着身子挡在了她的面前，那野狗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他心中害怕双腿颤抖，却直挺挺的立在那，他听到自己说，别怕，我来保护你！

        可惜书中的英雄救美总归要是英雄，哪里是他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能演绎的？他只觉得屁股一痛，被身后的少女踹成了狗吃屎，恍惚间一道身影飞出，正中那野狗的脑袋。

        汪呜――

        野狗呜咽一声，晃着脑袋夹着尾巴跑了。

        身前的少女拍拍手站了起来，歪着脑袋看着狼狈的少年，你是谁？

        我是……

        你真弱。

        满腹经纶的少年张嘴想辩驳，哑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颇有些委屈的伸手搭住那少女的手，便被一下子拉了起来。

        认识一下，本姑娘叫潘可雅。

        少女的笑容晃了少年的眼，耳根腾的一下便漫上了红晕。

        可雅可雅，倒是个书卷气的好名字，怎地如此……

        少女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少年慌忙摇头，我说，你真好看。

        我也觉得我很好看。

        少女的鬓角还浸着汗水，一缕缕的发梢上反射着晶莹的日光，微风拂过，她一笑，便惊艳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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