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慈云祭台
云梯之上，长龙拾阶。
百里云昭坐在兮兮背上，小心的将沐落依揽在怀里。
他昏睡的时候，似乎错过了许多事情，一睁眼看着那许多人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在依儿没事，否则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蜀山人多，几个受伤的弟子与洪家兄妹都有人看顾，冷铭麟轻松了许多，与两位长老和步崖走在众弟子前面，将他们入阵后的情况细说着。
凌月随着凌华走在最前方。
脚下的阶梯有如白玉堆砌，偏偏一脚踏下，又像是踩到了云层一般，软绵陷下，却不会被踩穿了去。
长长的阶梯，唯一的好处，便是不用再计算阵数，徐徐向上，不用担心一步踏下就换去另一个地方。
小半时辰后，祭台已经近在眼前。
大致呈圆形的祭台空旷辽阔，若是常人一眼望去，边界处的物体也只能看个轮廓。
祭台浑然一体，平整的青石板上，一圈圈古老的花纹悠然地朝着祭台当中游去，奇石环绕四周，唯有四颗巨石对应着四神的方位，其上分别雕着四神兽的模样，其余的石上也刻着怪异的符文，起伏之间瑶瑶呼应着。
祭台朴素大方，唯独中心处一块几阶的方台上，好似放着一方巨鼎，宏大端正，隐隐散发出浩然之气。
一众人踏上祭台，缓缓向着中心移去。
一方巨鼎逐渐清晰，方正的青铜古朴而纯粹，古老的文字刻在鼎身之上，两耳尤巨，庄严而神秘。
整个方鼎气势恢宏，显然是个神物，然而方台四周，似有封印存在，将方鼎的气势压制着。
卿姝卿婳心头微跳，不由对视一眼。
原来慈云真是有奇缘际遇，不怪他能造出这般阵势，瞒过了许多的年岁。只怕这次，她们是要想方设法，将这神物带回蜀山才是。
凌月望着那鼎，妖族的天性总让她觉得那鼎太过危险。
小麒麟探出脑袋，低声道：“那个东西，兮兮怎么在哪里见过。”
卿姝打眼看去，还未出声就被卿婳拦下。
只听卿婳笑道：“仙界之中，也是有神农鼎的卷宗吧。”
兮兮恍然大悟：“哎呀呀，那是师尊垂涎已久的神农鼎啊！凌哥哥，我们带它回去好不好？”
凌华道：“你驮回去就好。”
翡色的眼珠看了看，露出了郁闷的神色：“兮兮好像……还不能变那么大呢。”
这厢笑闹着，卿姝轻轻地将卿婳衣袖一拉，眼里分明说着：看，你闯祸了吧。这下可是有人跟我们抢神农鼎了哦。
卿婳也拿眼神回道：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笨吗？人家指不定比你知道的还多呢。
卿姝脑袋一偏，赌气似得哼了哼。
“真是的。”卿婳低声道，“越老越说不得。”
“什么老！谁老了啊！”卿姝立刻回首呛了回去。
卿婳笑着安抚：“我老了，总行了吧。”卿姝这才罢休，忽而觉得哪里不对，正要说什么，却听有人声突然响起。
“真难为诸位还有那个雅兴，到了这里还能语笑妍妍。”调侃的声音自方台另一侧传来，嘶嘶作凉。
凌月眉梢跳动，果然见舒默自那方台之后缓缓走出。
一行三人，除了寒枫与蛇妖，另一人却是不识得的。那人的模样虽算不得出众，但显然三人中是以他为首的。
舒默拧着身子，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势，嬉皮笑脸地看着凌月，对着寒枫道：“这不是你家的小狐狸吗，这是要跟别人跑了啊。”
四周空气陡然沉默，众人视线或明或暗看向月白少女。
凌月霎时觉得锋芒在背，更对舒默轻浮的言语气恼万分。
心头恼怒的厉害，似有火气瞬间蔓延经脉，一丝暗红的戾气划过眼底，浑圆的瞳孔似影晃动，上下之间，特有的浅绿妖瞳缓缓呈现裂开。
“月。”
耳边响起那人清冽的声音，凌月猛地激灵一下，如梦方醒。
“我这是……怎么了……”
袖下的手微微曲起，勾现着兽爪的幅度。
撕碎他……将那个讨厌的嘴脸撕碎，永远让他消失……
凌月呼吸微窒，那是……她心头的想法？她想……杀了……舒默……用她的手，如野兽一般，杀了他！
额间覆上温软的掌心，轻轻搓揉着。
少女抬眼，漆黑的瞳中倒映着那人的水墨颜色，夜色星光自他眼中落下，掉入了她的瞳中。
“凌……华……”
“月。”凌华低声道，“无事的。”
“呃……”凌月垂着眸子，心中郁结不已，“嗯……”
那一厢，寒枫气势低沉，只是碍于姜逸凡没有爆发。
低声威吓了舒默一句，让他收敛了一些，也不再多看凌月一眼。总之她无事就好，能与络爷爷做个交代，况且她身边那人分明就是来自仙界，不需他再担心什么了。
姜逸凡心头了然——就是那个人了，那姑娘错认的那人，五官虽与自己有些不同，但身姿气息倒是极像的。
若是恍然之间，错认也是可以理解的。
蜀山众人面色各异，一时搞不清各中关系，但对面那两人确是妖族无误，只是为首那人暂时看不清来历。
步崖低声对着两位师傅道：“看来，西方白虎位是他们了。”
“能制服守阵灵，看来也不是寻常人物。”卿婳回道。
三人自白虎位而来，那兽吼也是西位守阵灵所发出的，虽不知是何物之灵，但能肯定是个凶物。即是凶物，必不会轻易放过此三人，能平安抵达此处，证明三人必定有不凡之处——那个看似平常的人物才是最不平常的……
卿姝哪里管这些，径直道：“妖孽，蜀山长老在此，也敢放肆！”
卿婳低声笑道：“这是方才的势头还没过呢……”步崖也是无语之极。
姜逸凡好似没有听到卿姝的声音，悠哉地看向神农鼎上方，道：“虚微子，怎么？要本公子去请你吗？”
言语中也刻意掩去了音色，完全没有如玉公子的风采。
祭台上平静地空气缓缓荡开涟漪，神农鼎上，凭空一团黑雾升起，浮沉跳动，如血脉喷张。
魔道的气息迅速铺张。
四神阵中，戾气急剧攀升，众人耳畔似有无数嘈杂在不经意间划过。
“公子大驾，贫道怎敢不迎。”虚微子的声音自雾中传出，伴随着心跳声响，灌进每个人的耳里。
姜逸凡勾起浅笑。
舒默痞道：“驴鼻子老道，一个时辰不见，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比你以前的模样……好看多了。”
虚微子低沉沉笑了几声：“蛇妖，贫道许你这般无礼，毕竟……你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舒默眼底冷意乍现，却听一旁步崖接过话锋。
“原来是慈云观传说，在山巅闭关修行的虚微子道长，只是不想，倒是这幅模样。”
“蜀山众位，真是大驾光临。”黑雾跳动，虚微子半点也不似山池中的猥/琐模样，声声掷地，仿佛众人在眼里尽如蝼蚁一般：“虽然贫道未能亲自相迎，有失礼仪，不过众位既然不辞千里作客于此，那就不要再回去了吧。”
“大言不惭！”卿姝冷哼一声：“老道，康庄大道你不走，竟走些邪魔歪道，今日就算你倒霉，姑奶奶今天要收了你！”
众人皆数哑声，连虚微子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言说，倒是卿婳一阵轻笑悦耳之极。
蜀山弟子们面面相觑，索性端正面色，当没有听见一般。
虚微子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找回桀桀笑声：“正道？什么是正道？”
“这道观可是正气凛然之地？可一旦揭去它伪善的外貌，同样是虚伪、暴戾、贪婪、谎言！”黑雾剧烈涌动，虚微子语气愈发癫狂了一些，“正道？正道！你倒是与贫道说说，这个世界，还怎么走正道？你们仙派，看得上贫道这种没有资质的凡人吗？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派长老、蜀山弟子、贵家公子……”
虚微子细细数着众人，突然高声道：“就连这天理不容的半妖，也有散仙相护！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天理不容……
凌月猛然惊起，这样的说辞似曾相识，骤然再闻，不由心头沉甸的厉害。
蜀山一众瞬间默了片刻，又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打探视线，让她倍感锋芒在背。
“老道真是可笑。”卿姝立刻出声，“你既没有那个命数，就不该多有妄想，如此魔修，终究也是魂飞魄散而已。”
虚微子听言更是狂笑不止，片刻才停歇下来：“命数？啊……对啊……你们啊……就是喜欢说什么命数……你没有那个命，你没有那个运……哈哈哈……贫道偏就不信！”
黑雾缓缓上升，阵中气息骤然巨变，戾气在祭台周围微微卷起风轨，兽鸣之声自祭台后方猛然传来，巨震阵阵，如有庞然大物往此处走来一般。
“正道如何？魔道又如何？”
透明的手从祭台边缘出现，一只……两只……三只……无数魂灵仿佛来自地狱深渊，争先恐后地攀爬上来。
“若魔道能让贫道立于万人之上，又何妨一修？”
哀鸣惨叫灌满众人双耳，鬼影重重，僵硬地朝着众人聚拢。
“若能将人掌控于手，贫道成魔，又有何妨！”
兽声震天，祭台猛然下沉，又剧烈起伏了许久。黄龙怒吼，巨眸看来殷红似血，鼻息喷出，滚滚黄烟一片！
黑雾跳动，雾气之色似更加深沉。虚微子声若癫狂，冲云如霄——
“贫道成魔……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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