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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以口渡汤


翌日,  无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打搅,也无林间鸟鸣侵扰,林晚宜睡至日上三竿才彻底清醒。

        沈意远不在府中,  她睡饱后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让秦桑吩咐膳房连着早午膳一齐备了,  在内室用后,拿了本书半躺在小榻上看,  只看了一会儿忽地书打晃。

        秦桑见状,到她身边将她手中书册轻轻一抽,  就将书册接了过来。

        原来林晚宜看了书困意又起,  这会儿已经神思化涣散了。

        “姑娘再睡会儿吧。”

        因未出内室,  她身上衣裳简单轻便,鬓边也无繁复珠钗,  只随意用玉簪挽了个发髻,直接躺下也不会觉得硌人。

        “唔,  你和绿枝也去歇歇吧。”

        林晚宜用仅剩的一丝清明吩咐完,  便蜷在小榻上,盖着秦桑抱来的毛毯和衣睡了。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棂撒在林晚宜眼皮上,  白皙似透玉,  她的眼睫轻颤,缓缓掀开眼帘。

        “嗯……”攥着毛毯伸了个懒腰,  绿枝及时送上晾温的茶水,  她抿了一口润了喉,  看边上秦桑也在,  “你们没去歇着?”

        围场看举子比试时,她们一直时站着的,其余时候又要伺候她,  三日下来肯定也累。

        绿枝帮她收了膝上的毛毯:“姑娘说笑呢,都说仆似主任形,我和秦桑跟着姑娘这么些年,能歇哪能不去,都是睡足了来的,姑娘就别提我们担心了。”

        秦桑上前扶林晚宜起身:“姑娘午后想做什么?”

        睡得过足,林晚宜脚下软得跟踩棉花似的,她站着缓了一会儿,往铜镜前去,拿起梳篦轻扫发尾,往窗外看:“睡了一日,身子都酥了,去园子里走走看看,说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是礼部帮着选的。礼部那些人,眼光着实不行,天冷不显,再往春日去,就该打眼了。”

        秦桑绿枝跟上来帮她通发:“快三月了,要移花木得尽快了,再晚就难成活了。”

        “秦桑你先去叫管事在园子里等着,我一会儿便到。”

        绿枝善挽发,几下便重挽了个简单的髻,林晚宜挑了三四支简单大气的珠钗坠在鬓边,淡扫蛾眉,薄敷粉,换了衣裳就往园子里去。

        秦管事和秦桑在园子里的四角亭前说话,见林晚宜来停了话头。

        “王妃。”秦管事是宫里出来的,礼数最周到。

        林晚宜应声后说:“园子里要添花木的事,秦桑该同管事说了,移栽花木一月九月最好,眼下九月是赶不上了,一月也过了些,要栽活不容易,管事手边可有能用的花匠?”

        秦管事再作揖:“当年皇上拨了宫里人伺候王爷,其中就有伺候过御花园内花木的,王妃若放心,可堪一用。”

        林晚宜轻点头:“嗯,既入的了秦管事的眼,就由秦管事安排吧。”

        秦管事恭敬地笑:“奴才们榆木脑袋,只会按部就班伺候花木,挑选花木的眼光还欠缺得多,还要烦劳王妃指点。”

        “这是自然。”冬日里过来,园子里除了些常青的树木,少见其他缤纷颜色,“如此,管事一道走走吧。”

        初春,风中有微薄暖意,本不明显,但吹多了围场的山风,回了望京竟不怕冷了,林晚宜原打算走两步即可,结果走着走着,逛遍了整个园子外,还将前院的树木都看了一遍。

        边看边说,哪些要保留哪些要换掉,换什么种类的花木。

        管事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纸笔,一路上手没停下过。

        晚上兵部为新科武进士举办会武宴,皇上与一众围场归来的一众臣子皆会参加。

        不过会武宴多是喝酒比武,不如琼林宴文雅,且围场一趟女眷们需要休息,晚上的宴席便没设女席。

        林晚宜看完园子,到裕景院小书房内给宋知予写信,颇费了些时辰才写好,也不唤下人送信放在桌案一角。

        “姑娘不遣人去送吗?”绿枝在一旁磨墨,知她这信是写给嘉然郡主的。

        “明日再送吧。”

        这辈子毕竟还不算熟稔,隔两日再送信关心,不显突兀。

        又取了两张信纸,提笔给沈老太君和周夫人写信,说了王府里换花木的事情,还问了她刚刚让管事寻的花木有没有不适宜春日移栽的。

        林晏昼得了进士之名,虽然不是一甲,但前五也算光荣,周夫人忙着应付登门道贺的夫人们,看了林晚宜送来的信,直接送了相府里惯用的几个花匠过去。

        沈老太君对花草一类的没什么研究,收了信跟身边的嬷嬷学了一通才回信,信里说明了她不懂这些,还问了林晚宜需不需要人手帮忙,说她虽不了解,但将军府的花草打理得还不错,可以支些人过来。

        老太君的回信比周夫人的花匠先到,林晚宜想着将军府园子里的花草确实精神,也不客气,直接谢谢沈老太君送人来。

        相府的花匠来时,她的回信已经往将军府去了,她也没打算派人再去追回来。

        园子里事情多,多几个花匠办事更牢靠,想来天暖和时,肯定是花团锦簇彩蝶纷飞的景象。

        让管事把新来的花匠领走后,她回了小书房。

        这几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喜欢就是喜欢,她也不扭捏,左右他爱慕她,两情相悦,实乃美事一桩。

        去小书房翻出了前段时间绣嫁衣时得绣娘赠的绣样图册。

        早前那件红色外袍颜色太艳,只刚成亲一个月时能穿穿,以后就不好常穿出去了,且那时候她绣着打发无聊时光的,有些地方针脚收得不好,她不是很满意。

        现既然两情相悦了,她手艺又这么好,当然得重绣一件更好的,让他平常在人前行走时穿。

        男子外袍上的纹样简单,且多以暗线绣于衣摆袖口等不显眼处。

        林晚宜将图册翻了一遍,虽有心想把各种吉祥绣样都用上,但她明白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便是都绣上,最后制成的衣袍肯定扎眼,一样不适合穿到人前。

        她刚清楚自己心意,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围场里几乎时刻不离,现在乍地见不到人,她心里还有些想,偏沈意远今晚要去会武宴,晚上回来肯定不会太早。

        她满腔的情意无处散,将图册丢到一边,带着秦桑绿枝到库房里挑布料。

        他们刚成亲,小宅子一般大的库房里几乎要堆满了,里头各种布料锦缎,有皇上皇后赐的,有周夫人沈老太君赠的,还有成亲时众位宾客的贺礼。

        各类布料按材质依次排开,整齐堆放在木架之上,堪比卖布匹的铺子。

        随便看看还好,真认真挑起来,秦桑绿枝跟在后头简直花了眼,林晚宜一点不觉得眼花,反而越挑越起劲,挑出来的布匹放在一边的雕花木桌上,渐渐也变成了小山丘。

        绿枝看着桌上越来越鲜艳的颜色,不禁擦了擦鬓边不存在的汗:“姑娘,王爷常穿的好像只玄黑一色,您这湖蓝和草绿,王爷能喜欢吗?”

        林晚宜蹙眉回想,点头道:“是啊,怎么只穿玄黑呢?”指着桌上的暗色布匹,“把黑的都挑出来。”

        “是了,姑娘裁件黑的,王爷也能常穿穿。”秦桑到桌边将黑色的料子归到一边。

        林晚宜捂嘴笑道:“不是要裁这色,你们把这些收回去,这次我替他裁件亮眼的,这匹仓蓝料子好像不错。”

        有了新的想法,前头看过的料子都不作数了,林晚宜又走到最开始看的料子前方。

        她满脸甜蜜的笑,看布料的眼里好像淌着蜜,跟王爷就在眼前似的,秦桑和绿枝彼此看看,撸了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无奈地跟上。

        天色渐暗,该用晚膳了,林晚宜看着桌上垒得高高的布匹,拿不定主意。

        “姑娘先用晚膳吧,左右裁的是春装,现在天还冷着,不急在今日。”

        早膳午膳并在一起用的,用得比较早,午后又逛了一圈园子,经秦桑这么一说,林晚宜才反应过来肚子有些饿了。

        “走吧,明日再来。”

        走了几步又回去,指了三匹布:“这几匹先带回去吧,晚膳后我依着这几个颜色画几个合适的样子。”

        沈意远今日归家不会太早,她闲着也是想他,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可惜她想错了,夜越是深,她便越想他,手里的绣样也画不出什么样子,揉成一团堆在桌边,她也不勉强自己。

        吩咐了门口的人,让他们到路口看着,见到王爷归来提前到裕景院通报。

        她则百无聊赖地翻起沈意远之前未看完留下的兵书,书页上的字不多,她却一个都看不进去,几十个字在眼前打转,她脑袋里想的全是沈意远。

        门外有脚步声,是前院来人了,说王爷已经到路口了。

        林晚宜一听见他的名号就来了精神,从小榻上坐起,套上鞋子,将将穿好就提着裙角往门外去。

        “姑娘慢些,夜里起风了,披着斗篷再出去。”秦桑拿着斗篷在后面追。

        林晚宜急着见他,披斗篷时都不肯停下,只稍微放慢了脚步,斗篷上身后,她自己扯着斗篷两端系带,脚步又快起来。

        到王府大门时,正逢沈意远下马。

        “外头冷,怎么出来了?”

        斗篷披得急,系带也没系,走出来的工夫,斗篷已经有些歪了。

        沈意远到她身边,帮她理好了斗篷,接过她手中的系带,熟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扣。

        他应是饮了不少酒,稍一走近就有浓郁酒气袭来。

        烈酒香醇,几乎将林晚宜熏醉。

        她等他一天,朦胧夜色与香醇酒气更增添情意,朗月光辉落在他眉梢,更显俊逸。

        她几乎看痴了。

        曲指挠他手背,轻哼:“夫君。”

        有林晏昼起哄,沈意远今日饮了不少酒,虽面上或步伐皆看不出醉态,实则思绪已经不甚清明。

        握住她的指,将人揽入怀中。

        林晚宜极配合,攀着他的手臂又唤:“夫君。”

        接连两声夫君更让沈意远心醉,他低头覆上她红润的唇。

        门口人多,林晚宜只沉迷了片刻便推开了他:“先回后院。”

        她的唇上也染了他的酒气,檀口翕合,叫沈意远喉间干涩。

        依偎着回来裕景院,秦桑送了碗醒酒汤过来就识趣地退下了。

        内室只他一人,小榻上虽有小几隔着,但林晚宜和沈意远肩靠肩地挤在小榻一侧。

        她将小几上的醒酒汤推到沈意远面前:“夫君,快趁热喝呀。”

        她一抬眼,便落入沈意远眸中。

        他的眸中似有幽静深潭,轻易就能让她沉溺其中。

        烛火摇晃,她觉得心里爱意满得似要溢出,没有半点犹豫,捧着醒酒汤喝了一口,勾住他的脖颈,贴上他的薄唇。

        以口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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