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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认命


忘离皱眉,“主子一早便知道他武功未曾荒废?”。

        顾潇凡挑眉,不置可否。

        顾崟玉,他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许多东西,他如果想要,就一定能得到。许多人会以为他的东西唾手可得,可其实也有许多并非表象看上去那般的容易。

        他从小便与顾崟玉是死对头,虽然外人看来针锋相对,分毫不让,可他却是这一群人里最了解顾崟玉的一个人。

        因为他太想赢,所以时常格外的注意顾崟玉的动静,也就能看到那个异常出类拔萃的少年,不为人知的一面。

        现在想来,大概当年顾崟玉一早便觉察出了他鬼鬼祟祟的行径,只是懒得搭理他罢了。

        与旁人眼中懒散跋扈的样子不同,其实从前顾崟玉除了历来的日间操练,每晚也都会练剑,从未有过一日的松懈。

        偌大的练武场上,除了冽冽而过的风声,只有少年精瘦挺拔的身影。少年身着鎏金蟒袍绿衣,墨色锻金的衣袂在暗夜中金光微闪,月色都偏袒的只笼罩在他一人周身。明明是最平常的没有开刃的木剑,在他手中却像是一道寒光,快的让人看不清招式。

        顾潇凡初次见时,才明晓原来白日里的少年已是敛避了锋芒后的模样。震惊之余,才后知后觉的拼命去记他的步子与剑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木剑往器架上一扔。月色如银,清风如许,那少年身披远星,面庞精致漂亮。他目光如炬,一瞬间便捕捉到顾潇凡的身影,挑眉与他对上眼神,语气却恶劣得很,“顾潇凡,我怎么不知你还有偷窥的毛病”。

        顾潇凡突然被他发现,浑身都是一激灵,只好硬着头皮自角落讪讪走出来,先红着脸挽颜骂道:“你既知道我在,为何现在才说”。

        顾崟玉漫不经心坐上石凳休整,少年垂眸饮下一口凉茶,身形说不出的清雅,他轻飘飘道:“我好奇,你能看多久。这半个月,日日来看,两个时辰连个步子都不挪,可我瞧着,你白日里的剑法,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啊”。

        顾潇凡被他这么一说,脸都臊红了,噎了半天只能恨恨道:“顾崟玉,你不过仗着自己天资出众,若我与你一般,自会比你强出百倍”。

        他这番话或许在旁人耳中听来只觉得像是赌气之言,可在他的立场上,却是实实在在发自肺腑。

        几乎所有见过顾崟玉的人,都会由衷感叹一句他实在是天资过人。这样的话,他从前还能不屑一顾,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只觉得拼尽全力也无法望其项背。

        或许从心底里,他觉得若是给顾崟玉安上个天资不同的名头,他便不必再万般颓败,只或真或假叹一句无能为力便罢了。

        那时,他其实想认命的。

        “天资?”,顾崟玉闻言懒懒一笑,语气中嘲讽满满,“顾潇凡,从前我只觉你莽撞聒噪,尚还有几分气节,如今竟也学会了找托辞借口。凭你这幅样子也能强我百倍?我即便让你一只手,你也打不过我”,说着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剑尖一竖,他挑眉开口:“要试吗?”。

        至于结局,当然是顾潇凡最后输的很惨。

        虽每每都是这般收场,可此次却是翻了倍的羞耻,他觉得丢脸,索性直接丢了剑趴在草地上置气。顾崟玉没理他,直接在他身上丢了一本书便走了。

        他后知后觉的拿起来,才发现是一本剑术详解,上面的招数,正是他方才所练。

        顾潇凡后来试过顾崟玉那个练法,坚持了几日便浑身酸的像是只剩了一把骨头,连站起来都十分费力。丽妃心疼他,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半夜操练了。

        也是那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那一句简简单单的天资二字,轻易的就将顾崟玉所有的努力抹杀了。他或许真的生来不同,可古往今来,从前瞩目而泯然众人的例子也是大有人在,顾崟玉若是恃强自傲,懒惰成性,自然也会沦落为他们的一员。

        他心底只知忿忿不平,怨天怨地,可单凭倾注心力这一点,他也丝毫及不上顾崟玉。

        若顾崟玉与他一切对换,大概他仍会是那少年的手下败将。

        不认命,免骄矜,是顾崟玉无意中上给他的一堂课。那少年深夜中独自练剑的身影,也就此再难让他忘却。

        后来大概也是造化弄人,他曾说让自己一只手,后来竟真的废了一只手。

        少年人心气傲,更何况顾崟玉那样凌傲的人,一时之间自然接受不了自己从此后成了废人。只是这皇宫终究不仅仅他一人,每每他去练武场上试着提剑,其他的皇子就找准了机会,一看他摸到了剑柄,便提出要与他对打切磋。

        说是对打,其实只是单方面的欺凌。

        顾崟玉生的漂亮,身形也端正,平日里瞧着懒散,可腰背却总是挺直的。远远的瞧过去只觉得此间少年,玉树临风,生一身秀林风骨,英姿卓越。

        从前他们最讨厌他这样张扬的作派。

        那群皇子便找准了他的背打,越打越狠,开始还象征性的用木剑,后来便直接上了拳脚。学政也只是在一旁瞧着,从不出言阻止。

        那不是过招,是侮辱。

        后来有一日,太子趁他不备狠狠踹上他的膝盖,他身形一颤,勉强拿木剑抵地才算稳住了身形。

        太子眯眼一笑,直接变本加厉的抬脚踩到他肩上,逼他半跪下来。

        抽气声接连不断,众人瞩目之中,只见少年灰尘扬面,烂泥粘身,从不染尘的面目也终究沾染上脏垢污秽,一如他落魄的境况。

        衣着光鲜的人微微一笑,凑近几分在他耳边道:“三弟,丢死人了”。

        对其他人的为难,顾潇凡从前只是袖手旁观。只是那天的情形,连他都觉得太过了。若是看不上顾崟玉,那便与他大大方方的比试一番,这等卑劣的手段,即便是赢,那也并不光彩,只能显露出出手之人的浅薄无能。

        他有些厌恶的瞧着周边人幸灾乐祸的神色,皱眉便要上前阻止。那日阴雨欲来,整整半日天色都是郁沉得很,忽然风起,日光透过厚厚的积云洒下一道细小澄澈的光斑,刚巧落在少年微垂的脸侧,面前人侧边须发撩动半分,也让他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少年眸底隐隐一闪而过的笑意。

        说来荒唐,可那转瞬而逝的笑,顾潇凡看得清清楚楚。已经踏出去的一步生生止在了原地,那一刹那,他就什么都懂了。顾崟玉在等,他在等一个机会,让别人彻底放下心来。

        向来心高气傲的人,也没道理一瞬间沉寂下去,总要有个过程。所以他不厌其烦的跑去练武场,心平气和的接受旁人的欺凌,也只是为了让暗处的人一点一滴的瞧着,将猜忌的心慢慢抚平。

        而那时,让他等到了。

        果然,第二日他再也没有出现在练武场上。前一天被那样羞辱,正常人当然不会再来找罪受,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

        神不知鬼不觉的,顾崟玉就此从明处隐到了暗处。

        只是顾潇凡心底明了,顾崟玉他花天酒地也好,醉心风月也罢,那些,都只是他精心设计出来的假面,并非真正的他。

        他那样会在深夜寒风中练剑两个时辰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认输。

        ···

        茗竹轩

        雅间内懒懒的坐着一个身影,少年一手持着茶杯,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零星散落的灯火出神。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绿衣少女走了进来,“楼内都空了,殿下还不走吗?”。

        少年闻言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月光映在他脸侧,只见他面容濯濯耀然,却被暗色沾染上几分凉薄,唇角带着笑也像是十月寒潭般清冽。只是夜色里,他一双桃花眼却实在多情,绻绻微光闪耀其中,像是捡拾了整个春日的繁花。

        “在等你”。

        目光相触,萧秋瞬时收回眼神。

        她合理的怀疑,这厮在明目张胆的勾引人。

        “殿下今日,着实鲁莽了”。

        偏偏选了个所有人都盯着的夜晚,倘若现在羽翼未丰,他过早的暴露,麻烦也自是挡不住。

        萧秋垂眸看着地面,明烛投下少年的身影,似乎一抬手便能触及他的指尖。

        抬头去看两人的距离,又实在很远。月光洒在中间的地砖上,支绕起一层看不见的薄雾,横在中间,对面的人便似远不可及。

        顾崟玉淡淡道:“你不是不想陷入皇家纷争吗?既有人做局,本王将你保出来便是”,

        “反正早晚都要重见天日,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萧秋微一攥拳,抑制住想要抬手的冲动,“殿下何必如此,你我本无任何关系”。

        顾崟玉捕捉到她指尖的微变,索性起身,直接踏过溶溶月色,双影交叠,少年一点点凑近她,“你喜欢银子,本王便给你送银子。你不喜欢皇家,本王便在一旁帮你拦着。你说让本王放过你,本王自也要遂你的意”,

        “本王,若是想做,便什么都做得到”。

        萧秋看着少年慢慢逼近,他似乎抬手要触上自己的面庞,便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却不想被人拦住了腰。

        他手臂收紧,将她拽至身前,一手抚过她额头,轻轻一拂便松了手,他瞧了瞧手上的一点红,唇边笑得玩味而轻佻,“你脸上脏了”。

        方才那刺客的血溅了一滴到她额上。

        萧秋沉默。

        说他行迹放荡,可他又满口有理,说他惹人烦忧,可他近日确实不再纠缠。

        这样做事,时时刻刻都在挑战她的底线,却又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实在恼人的紧。

        今日的局,分明是他暴露了自身来护她周全。明明心中想要两不相欠,再无往来,可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坦然相护,又无法让自己来得心安。

        顾崟玉静静的站在她面前,目光不由分说的落在她身上,暗光中也灼人得很。已经半晌没有人说话了,可他眼中没有半点不耐烦。

        萧秋抬头看他,忽然发现少年的衣衫上沾染上几滴血迹,已经干涸为一片暗红,衣上所袖的清润飞鹤也被骇人的朱色雕刻上獠牙,那是平静下暗匿的锋芒。

        无论是否心中有所盘算设计,顾崟玉今日出手,总归是为她解了围。既然要两清,便不可欠他的人情。

        萧秋眉蹙半分而后松解,终于咬牙开口:“日后殿下有用的到民女的地方,大可开口,只要不波及秋叶楼即可”。

        少年脸上徐徐泛起一抹笑,桃花眼中的光熠熠动人,煞是好看。他凑近她耳边,轻语缭绕在耳畔,展开半分心悸,“萧萧,果真是心软”。

        话毕他错身擦肩,指尖一挑将清荷握在手中,白纱应声落地,露出一张绝媚柔婉的脸。

        少年抬手推门,启步前眸光不动声色扫过少女婉若芙蓉的秀面,丢下一句,“你穿绿色,也很漂亮”。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窗前的茶还氤氲着一股热气,萧秋转头去看他方才眼中的景,零星的光点缀在一片墨色夜中,前路分毫不显,她垂眸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今夜一过,有些暗中蛰伏已久的图谋算计,想来也要一点点显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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