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监守自盗
萧秋手指绞了绞衣角,还是隐忍着点了点头,“民女愿意”。
皇后冲容真使了个眼色,顾崟玉这时在一旁看够了戏,不慌不忙道:“慢着,方才容真姑姑也去过更衣室,恐怕让容真姑姑来搜身,不太妥当吧”。
皇后面色赫然阴沉一瞬,又被她轻咳一声掩饰了过去,“玉儿的意思,难不成是容真监守自盗?”。
那日在上巳宴上便是顾崟玉三两句搅了事,此次竟又插手其中,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顾崟玉挑了挑眉,“母后,常言道家贼难防,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若是真的要查”,说着他随手指了一位端茶的侍女,“不妨让她去查,这样也好避免落人口舌”。
乔昭仪在一旁讥讽一笑道:“信王殿下护短好歹也要看看时间场合,如此是否太过放肆了?”。
顾崟玉轻笑一声,“万事只求个公平公正,既然都是母后宫中的人,那谁来又有什么差别呢?”。
皇后有些烦躁的扶了扶额,“罢了,玉儿若是觉得如此妥当些便由他去吧”,说着对着那侍女开口,眸中隐隐威逼:“事关重大,所有地方都要一丝不漏的检查完”。
还偏偏是个新面孔,也不知能否顺着原本的计划走下去。
那侍女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福身带着萧秋下去了。
趁着这个档口,乔昭仪面色不善的看向顾崟玉,“若是这舞女当真手脚不干净,皇后娘娘依令处置的时候,殿下可不要心疼”。
顾崟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少年微微一笑,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乔昭仪说依令处置,那这刑罚是什么,可否说给本王听听?”。
乔昭仪浮起一丝阴狠的笑意,“偷盗者,杖责五十,宫闱重地,还要拖进尚方监中细细审问究竟背后有无主使”。
她原本生的美艳张扬,如今又是咄咄逼人之势,倒多出几分尖酸刻薄之相。太子妃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瞧着几人你来我往的过招,视线落在乔昭仪身上,片刻后又自然的收回了目光,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
原是一场鸿门宴,今日本不该来的。
半晌,侍女与萧秋也出来了,皇后威严开口:“如何?”。
宫女怯懦开口:“回禀娘娘,奴婢没有找到”。
皇后一拧眉,神情凌厉起来,“你可查仔细了?此事情形严重,包庇者也必要按同罪发落”。
“奴婢查的仔仔细细的,确实没有”。
乔昭仪瞪圆了眼睛,“定是你这贱婢没有仔细查,出入更衣室的只她一人,难不成那耳坠自己长了脚跑了?”。
宫女年纪尚小,陡然被她一凶身子便是一颤,声音中带了些哭腔,“娘娘明察,奴婢不敢懈怠,已是从上至下都检查了一个遍”。
少年饶有兴致的抱胸瞧着这一出好戏,眼中慢慢升腾起一丝嘲谑,而后又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般开口:“出入更衣室的,又不只萧姑娘一人,不是还有容真姑姑吗?”。
皇后皱了皱眉,“容真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玉儿你不要随意猜忌”。
顾崟玉闻言敛了笑意,眼底惯来藏着的冰凉也没了阻隔,蔓延在漂亮的脸上,微余一片冷漠傲然,让人心底一惊,似乎方才的懒怠不过只是旁人的错觉,他冷声道:“出入室内的一共只两人,儿臣并不是随意猜忌,萧姑娘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人带去搜了身,女儿家的清誉受了损,为何另外一人便能逃脱?母后还是公正些的好”。
说着不由分说的随口指了身边的自己带来的一个侍女,“去给容真姑姑搜身”。
那侍女力气倒也十分大,不顾容真挣扎便直接将她捂了嘴拖下去了。
皇后被他那样一看,突然心头重重一跳。那样锐利危险的眸光,不含一丝遮掩,似乎是平日松懒的少年终于不耐烦的撕破了假面。忽然让她想起,许多年前,他还肆意出挑时,她也被他那样盯过。
每次她意图陷害婉贵妃却莫名其妙落败之前,便会瞧见他沉默而不屑的一双墨眸,带着微微的说不出的诡谲。那是暗夜里耐心蛰伏的猛兽,终于捕猎猎物前,眼底闪耀的嗜血之光。
顾崟玉察觉到她的变化,便嘲讽一笑收回了眸光。
皇后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看着如此情形不免有些着急,刚想开口却又被顾崟玉堵住了话头,“母后,容真姑姑反应如此之大,难免不引人猜疑。还是查上一查,撇清了嫌疑才好些”。
皇后阻拦不得,只好坐在原地。看着殿下静静站着的萧秋,她心底却是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垂眼中规中矩的站着,却隐隐给人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萧姑娘虽覆着面纱,露出来的眉眼却是生的极妙,杏眸澹澹,长睫蹁跹,眼角微微上挑,迎着眉心朱红的一点痣,自楚楚娇然中又凭空多出一丝媚意横生。身着绿裙本该是温婉若水,可身上掩不住的妩然只让人觉得像是山水灵气中滋养出来的妖,眼波流转间便能摄魂勾魄。
寻常莫说平民之女,便是官宦家好好□□出来的小姐,初见自己也免不得会有些手足无措,恐怕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更别说卷入这样的偷盗之事,只怕是要颤颤巍巍的跪下求她明察。眼前的少女站的规矩,也低眉顺眼,可却瞧不出半点的怵怵不安,细细瞧她因委屈而泛出点红的眼角,那上挑的弧度,倒不像是害怕,而有些像是···隐隐带着细微的漠视,似乎是早已料定自己能安然无恙。
那样的眸光,竟隐约与一旁的懒怠的少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如出一辙。
粗鄙乡野中的人,有几个能做到像她这样临危不惧的?
那耳坠如若不在她的身上,又能在谁身上呢?
心底几番的胡思乱想直砸的皇后晕头转向,还未待她全然理清思绪,不多时,侍女竟真的带着一对耳环上来了,“回娘娘的话,东西确实在她身上”。
皇后一惊,眼神飘忽不定,她拼命维系着所剩不多的体面,勉强开口挽尊道:“想来···是容真一时出了差错,忘记耳环在她身上了”。
顾崟玉不依不饶道:“母后,容真是伺候您多年的老人了,断不会犯下这等小错。此次想来是她自己贼喊捉贼,一定要严惩,以正宫闱”,说着看向乔昭仪,挑眉道:“儿臣记得方才乔昭仪说,要杖责五十,接着拖入地牢方可”。
皇后惊声开口:“不可!”。
容真如今已是不惑之年,若真杖责五十,哪里还能活命。
顾崟玉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而是顺势给皇后戴上顶高帽,“母后,儿臣知道您宅心仁厚,只是容真不仅贼喊捉贼,还妄图嫁祸他人。此等风气,若此次不严惩,恐怕日后这凤华殿的奴仆皆要以下犯上”,说着他看看萧秋,“若此次是萧姑娘,儿臣也定会让她受到该有的惩戒”。
接着他又似乎体贴皇后般道:“既是母后不忍看,那便由儿臣帮母后监刑”,
“来人,把她给本王拖入尚方监”,
“依令处置”。
容真看到顾崟玉扬手叫来侍卫,当即面色一白,连滚带爬的跑到皇后脚下,求饶道:“皇后娘娘救命啊!老奴是照您吩···,唔!”,话还未说完,皇后身边一个大宫女便眼疾手快的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厉声道:“你这贱奴,人赃并获还敢狡辩!赶紧押下去!”。
皇后眼睁睁的看着容真被人堵了嘴拖了下去,却是只能强忍着怒气维系着主位上的体面。
顾崟玉走到萧秋身边,隔着衣袖自然而然握住她的手,旁若无人的出口安慰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接着他抬起头来看向皇后,“母后该问的想必也问完了,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儿臣便带着萧萧先走一步了”。
皇后眼底忍着怒火,却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堪堪柔声道:“没有了,玉儿回去吧”。
顾崟玉刚刚转过身,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看向乔昭仪,似笑非笑的开口:“乔昭仪此次出门应当是有些急了,怎的,衣服上沾着狗毛便出来了”。
说完也不再言语,拉着萧秋脚步信步出了宫门。
皇后眼眸一抬看向乔昭仪,“狗毛?”。
乔昭仪身子一滞,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右臂后侧沾着的几缕细小的绒毛,因为那绒毛是白色的,她今日又身着白锦,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身后凤华殿的宫女见状直接伸手摘下来握在手里,垂头恭敬开口回道:“乔昭仪不必担心,奴婢已给您清理干净了”。
乔昭仪脸色却是瞬间变得有些奇怪,看向皇后小心翼翼开口笑道:“倒是嫔妾失礼了,这东西也不知是从哪里粘来的”。
皇后眸光闪烁的盯着她半晌,才缓声开口道:“无妨,下次注意便是。今日也不早了,乔昭仪想来还有事,便先回去吧”。
乔昭仪涩涩的看了一眼皇后,有些欲言又止,还是起身出了殿。
她身后的宫女见她出了门,这才将手中的绒毛奉上,“娘娘,这个是方才在乔昭仪身上摘下来的”。
不过几缕雪白的毛发,在她一身白衣上更是不明显,若不是经由信王提点,恐怕是发现不了。皇后目光沉沉的看着,片刻后冷声道:“这凤华殿,当真是进了些脏东西,该好好清扫了”。
白色的狗,阖宫上下,也只在华贵妃的淑华宫中有一条,前些日子西域供奉来的,浑身雪白,小小的一只,皇上便顺着豫王加封一事顺手赏了华贵妃。如今乔昭仪的身上平白多出了狗毛,她方才脸色还那般不自然,想来是近来还去过不少次华贵妃的淑华宫中。
她之前便奇怪当日乔昭仪为何能够脱口而出顾崟玉与萧秋的关系,她不记得与她提过这层意思。
太子妃眸光也沉了一瞬,喃喃道:“母后不觉得此次之事有些蹊跷吗?”。
皇后闻言看向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太子妃语气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从前成伟一事,儿臣记得不过一夜便被人除了干净,半点蛛丝马迹也未曾留下。怎么如今母后几次三番的召见萧姑娘,那头也没有动静?”。
皇后眉头紧锁,思索一番点头道:“确实,这萧姑娘,如何还能好好的?”。
“而且”,太子妃目光变得有些涩然,“如今看来,这萧姑娘并不是想要对太子殿下做些什么,反倒是与信王两情相悦,不过是因着理法世故拘着,才未能回应信王”。
“不对”,皇后摇摇头,“她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今日那对耳坠,我本来是安排容真放于了她的衣衫中,如何又悄无声息的跑到了容真身上?”。
太子妃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皇后。
她本来心中有些猜测,却是一直不敢确定。如今皇后自己说出来了,还是叫她有些不能接受。竟准备用这般阴险的法子,若是萧姑娘真的无辜,又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便要被白白的用刑至死了···
皇后见她愣愣的盯着自己出神,便开口提醒道:“清儿?”。
太子妃移开了目光,缓声分析道:“萧姑娘即便有几分本事,本来却也不是盯着我们。今日她若不设法解局,恐怕便是自己受刑。儿臣觉得她此举也算是合情合理”,她斟酌道:“但重要的是,如果萧姑娘一开始与我们没有瓜葛,最开始是谁引母后对她起疑的?”。
皇后听着她的分析眼神冷下来,许多从前未在意的事也都顺势回想起来,她不由冷笑道:“好啊,原是想借着我的手除掉旁人,端的倒是好计谋”。
怪她当日被华贵妃三言两语引的胡思乱想。
太子妃沉吟片刻,“华贵妃不会平白无故的将矛头对准谁,只能说她将萧姑娘视作了敌对一方。一来有可能是萧姑娘与华贵妃素有嫌隙,二来可能是华贵妃拉拢不成所以想借母后之手将她除掉。只是无论哪一种可能,我们过早出手,总是不利”。
皇后点点头,冷笑道:“她要斗便自己去斗,最好将她斗倒才好”。
只是这两方,无论最后是谁余了下来,她都不会放了活口。
凝神看着殿中,她又想起什么,“顾崟玉今日,倒与平常不太相同”。
言语间,她瞧着倒是能说会道的很。如今想想,那时他手未废时,常常便是这一副作风,当时她视婉贵妃为心头大敌,几次使绊子,竟都有意无意的让顾崟玉给拦下了,反倒是害自己吃了几次苦头。
尤其是那样似曾相识的眼神,总让她心底觉得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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