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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阳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了悄无声息地滋长。

        这天,两人在海水与砂砾的陪伴下,感受着太阳由炙热火辣变为淡淡绯红,吃过晚餐,他们路过防风提往酒店主楼走去。

        去往主楼的路上,有个仿古鸟架,栓着两只大体型白鹦鹉,是酒店饲养供游客观赏的。

        从他们来的那天起,许馨安就发现林陌成从不靠近那两只鹦鹉,她笑他“你不会是怕鸟吧?”没想到那人还真怕,准确来说,是排斥一切尖嘴动物。

        于是他们每每路过那里,她总会调侃一番,说谢谢你请我旅游啊,等回国了,我送你两只鹦鹉以表感谢吧!林陌成发出爽朗的笑,说我谢谢你啊。

        这日余晖迟迟不散,两人漫步到防风提时,海天相接的地方有种瑰丽的色彩。大自然正在展现它梦幻的一面。

        许馨安看向海的尽头,“这里真好。”

        “多待几天?”

        她脚步放慢,轻轻笑了,“现实世界里的打工人,还没有资格留在童话世界里。”

        林陌成不置一词,两人四目相对时,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的那句“多待几天?”是邀请也是试探。

        但显然,对方的拒绝已表明了某种态度。他的眼里含着笑,点了根烟,转了话锋:“大概要下雨了。”

        许馨安脸色一沉,咸湿的海风仿佛有了重量。她眼中涌出异样,加快了步伐,说:“那、回去吧。”

        两人从防风提回到酒店主楼后,道过晚安,各自回了房。

        客房里,许馨安将窗帘紧闭,洗完澡,身体一沾上床,困意就袭来了。

        白天的浮潜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她闭着眼,隐约能听见浪花发出的拍打声,忽然,浮潜时的一幕闪现出来。

        林陌成带着她用面包喂鱼,却没料想引来了一群大鱼。鱼身长着黑色斑点,看着有点吓人,她一时紧张,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慌张,轻轻拉住她,在海里转了个身,替她挡住了涌来的鱼群。

        两人都带着呼吸面罩,虽不能说话,但那一刻,她透过面罩看到了那人清亮的眼睛。那双黑色瞳仁锐利有神,看久了,似乎能把人的神识都勾走。

        许馨安闭着眼,脑海中的画面,就定格在了那一刻。

        不知不觉中,意识渐渐朦胧起来,她看到自己置身一片柔白的世界,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正一前一后的走在沙滩上。

        浪花时而涌起又时而退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脚背。

        她感觉到那人手掌干燥有力,让人莫名的心安。他们就这么走在白色沙滩上,海水渐渐打湿了她的裙摆,她想看清男人的脸,那人却不曾回眸。

        突然,她的余光闪过一道白,一道浪花腾空跃起,将她扑倒在地!只是刹那间,许馨安惊觉这天地开始旋转,继而倾倒,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海里。

        那个男人呢?

        她想呼叫,嗓子却被海水灌满,又一波巨浪袭来时,她被掀出了海面。极目所见,是一片电闪雷鸣,她被困在了一个满是水的世界里。

        “轰”的一声,一记响雷将许馨安从梦里拉回了现实。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大脑在短暂空白后,听到了窗外的雨声。

        月光将她的脸映出一片惨白,那雨声,正在向她宣战。

        关于对抗恐惧,她曾经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听音乐,做运动,甚至吃处方药,统统试过也统统失效。

        雨水、雨声,几乎成了她内心最深层次的恐惧。

        那是往事对她的惩罚。

        好在斐济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看似势不可挡的雨,到了后半夜就停了。天空破晓后,海水又从墨黑变回了湛蓝,所有感受,又都是新的了。

        许馨安再次醒来时,窗外的世界有种岑寂的美,云层在天穹里变换着姿势,让人恍如隔世。

        两日后,她回到了上海。

        斐济的那场雨已是过去式,只是此刻的她未曾想到,那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很多年以后,依旧是她平凡人生里绚烂又梦幻的一笔。

        这天早晨,她着了淡妆,脚踩高跟鞋,手上握着已许久未开机的电话,大步流星地进了办公楼。

        到了办公室,她拿上记事本,去了行政秘书那里。

        她需要知道顾宇今天的行程,除了要当面向他销假,她正在让自己以最快速的方式回到原定的轨迹里。

        “早,jessica。”

        行政秘书正在发微信,头一抬,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早啊,许馨安。”

        “jessica,能帮我看下,顾总今天几点来公司吗?”

        “哦。”叫jessica的女孩慢吞吞地翻开手边记事本,“顾总啊顾总十点有场会。”

        “好,谢谢了。”

        许馨安颔首微笑,看了眼手表,回了另一头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

        “顾总,早!”

        电梯口,许馨安“遇”到了刚进公司的顾宇。

        “许馨安?”

        眼前的人让顾宇微微吃惊,“你的假不是到下周一吗?”

        “我昨天给黛黛打过电话,她说王海川的事公司已经处理好了,所以我想提前销假。”

        许馨安面露歉意,却眸光灼灼。两人的目光在短暂的交集后,并肩往办公室走去。

        “这些天一直让同事代班,挺不好意思的。”

        顾宇点点头,没说话。

        他颇感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对情绪无法掌控的无力感。然而,当他们这样并肩走在一起,那种无力,又逐渐被另一种心境淹没掉。

        顾宇情绪的波动被许馨安分毫不差地捕捉到,她的刻意回避,她的提早销假,就像设计精准的关卡,在一冷一热,一张一弛中,催生出她想要的效果。

        因为休假,许馨安积累了许多工作,这天,同事们都陆续下班时,她还在格子间里忙碌,由于太过专注,以至于都没察觉到有人在她桌前站了许久。

        “还不下班?”

        她闻声抬头,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正准备走了。”

        顾宇看了眼电脑边的文件夹,文件夹上标有“tk科技有限公司”的字标。

        “那一起吧,顺便再跟你说一下tk公司的事。”

        “好。”

        两人边聊边进了电梯,许馨安不动声色地按下了一楼按钮,随后顾宇按向了“b1”,收回手的同时,他问她:“你家在哪个方向?”

        “中山路。”

        “顺路,送你吧。”

        “那、谢谢顾总了。”

        不多久,电梯门在一楼打开,没人出去,又重新合上。这一开一关,似乎是彼此间试探的一种掂量。

        来到b1层,两人上车时,许馨安收到了一条微信——来自林陌成。

        对话框里,是他发来的一张照片。

        他们回上海的前一天,他说临近的一座小岛上有片原住民村落,问她想不想去徒步?于是两人乘了二十分钟的渡船后,来到了一个叫“卡瓦”的小岛。

        一位头发卷曲,皮肤黝黑的美拉尼西亚人是他们的向导。向导带着他们体验了更原始的人文风貌和丛林景观,临走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儿走来兜售干花制品。

        “!”

        “小姐姐你好!”

        “これは可愛い!可愛い!”

        女孩年纪不大,兜售商品的语气却十分老练,中日韩三国语言轮番上阵后,许馨安买下了女孩手中的小玩意——一个树叶形状的干花书签。

        嗡——

        手机又震了下,对话框里进来第二条信息:【你的书签落我这儿了】

        车里,许馨安的思绪不再飘忽,回复:【那就送你了,谢谢你的斐济之行】

        对话框里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两秒后,却没了动静。她微微笑,收起了手机。

        不一会儿,到了目的地,银灰色座驾在一片居民楼前停下。

        “顾总,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

        许馨安迎向对方的目光,那一刹,她在男人的眸光中解读出了别的东西,继续道:“对了,tk公司的核报明天下班前我交给您。”

        “好。”

        她的眼眸里释出淡淡笑意,再次道谢后下了车。

        那抹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顾宇视野里,他正了正肩,收回视线的瞬间,又想起林陌成的那句话,“如果想不明白,那就跟着感觉走”。

        感觉,是啊。

        必须承认,在第一次看见许馨安时,他心头产生的震撼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全部调遣出来。

        渐渐地,他开始关注她的举动,好奇她的生活,直到将她调入总经办。他这才意识到,“许馨安”这个名字,已然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甚至,因为她的出现,他的整个世界观都被改写了。

        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神明的,相信原来真有缘分一说,相信冥冥之中,确有命中注定的事。

        自从许馨安结束了休假,她便又回到了枕戈披甲的状态。

        接手的第一个项目,便是现在投资圈里的热门公司——tk科技。

        这日,tk公司人才培训室里,一批签约女主播,刚刚结束了专业技能培训课。一个身材瘦到略显病态的年轻女孩,正在培训室里补妆。

        女孩用阴影粉修容修了半天,却怎么都不满意。因为离开美颜功能的摄像头后,无论怎么打扮,她都觉得脸太大。

        补好妆时,会议室里只剩女孩一人。她将随身镜放进身旁的香奈儿包里,将露肩的领口顺势拉的更低些,这才踩着十来公分的高跟鞋往外走去。

        “小胖,还没走啊。”

        “还没呢,等我们经理呢!”

        “你今晚有直播吗?真羡慕你,能吃还不长肉!”

        “小胖”这个名字与女孩的身材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女孩全名卞丽,或许是为了在众多主播,尤其是吃播中让人记住自己,“卞小胖”就成了她的网络名。

        卞丽捂嘴笑起来:“哪不长肉啊,最近胖了好多呢!”

        不知何时起,失去美颜光环的她,就连笑起来都习惯用手捂嘴了。

        不自信,是许多女主播要攻克的第一道坎。

        旁人还在夸她身材好,卞丽正想开口,迎面而来一抹身影。那人五官精致,步伐从容,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将女性曼妙的身姿衬托出另一番美感。

        卞丽眼前一亮,惊讶于居然有人能把职业套装穿出如此优雅又潇洒的感觉,可就在下一秒,她的脸上开始出现疑惑、错愕、茫然直至,一丝惊恐腾然而起。

        十米。

        五米。

        三米。

        卞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一股凉气已从脚底窜到了天庭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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