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志愿
洪默犹豫了许久，才按下回车键。
词条里的内容并不多，大部分是警方的结案通报。
案件内容是：三年前，一对情侣在f大自杀，女生许某从逸夫楼顶一跃而下，几天后男生郭某在数学系实验室上吊身亡。
自杀原因最终被判定为感情纠纷。
虽然那个词条讨论热度很高，但讨论内容并不是很多。
仿佛被刻意清空过。
洪默隐隐觉得，程清宇必然和这件事有联系。
而这案件的前因后果，也可能并不像这短短几行通报这么简单。
洪默合上电脑，看向一边的f大保送协议书。
这张协议书，可能是解开当年谜题的钥匙，也可能把她拉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当年连程清宇都成为了牺牲者，她又有什么胜算呢？
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二天参观完j大后就是签署或者放弃f大协议书的截止时间，f大招生组的老师来宾馆找二人单独面谈。
回宾馆的地铁上，顾迟注意到一边的洪默心事重重。
而他也很好奇她的答案。
“洪默，你决定好了吗？”顾迟问。
“嗯？”洪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志愿。你打算签f大吗？”
“你呢？”洪默没急着回答，却反问顾迟。
顾迟迟疑片刻，回道：“其实我还没决定好，不过我还挺想继续和你做同学的。”
男孩眼神诚恳真挚地看向洪默。
洪默避开了他投来的目光，回他：“我选j大。”
顾迟蹙了蹙眉，有些疑虑地问：“真的吗？”
“嗯。”洪默重又看向顾迟，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毕竟程老师和周学长都建议我选j大，我有什么理由不选呢？”
顾迟没再发问，低头不语。
其实，洪默在今天早上出发参观j大前，已经签好了f大的保送协议书。
但在刚刚，她对顾迟撒了谎。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把顾迟拉入这场未知的漩涡里。
去窥探程清宇的过去本就是她自己的私心，她可以心甘情愿地为此付出代价。
而顾迟本就该拥有骄傲灿烂的人生。
然而，两星期后，洪默却在保送f大数学系的拟录取名单上，也看到了顾迟的名字。
她看到名单的时候刚好是数学竞赛训练的间隙，她转身把名单放到了顾迟的面前。
“你也报了f大啊？”洪默有些心虚地问他，毕竟是她说谎在先。
顾迟瞥了一眼名单，并没有停下演算的手，只是回了句：“你不也是？”
仅仅四个字就让洪默感受到了被拷问的压迫感。
“对不起，虽然当时我骗了你，但我真的是有原因的。”洪默试图和他解释。
顾迟没等她继续往下说，“我也是有原因的。”
洪默微微一愣，要说的话被堵在嘴边。
“毕竟，我又不是一定会和你同志愿，不是吗？”顾迟抬头直视洪默的眼睛。
少年的眼中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问出这一句。
洪默猜不透顾迟表情背后的含义，但却莫名被他说服。
的确，他选择志愿必然有自己的考虑，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又何必为了那个谎言而愧疚呢？
“但我还是为我和你说谎道歉——”没等洪默说完，她的手机来电显示亮了起来。
来电备注只有一个字，“哥”。
“我接个电话。”洪默匆忙拿起手机跑出了教室。
而顾迟却放下了笔，无心再算。
他知道那个备注，不属于黄晨阳。
参观完f大的那晚，他带着和洪默一样的疑问，搜索了当年的案件。
而他的直觉也告诉他，程清宇当年一定被卷入了这件事中。
所以他和自己打了个赌。
赌的是洪默对程清宇的感情，赌注却是自己的未来。
事实证明，他好像没有赌输。
可他似乎又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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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默在接到程清宇的电话时，便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
“洪默，是我。”程清宇在电话那头语气很严肃。
“嗯，我知道，哥。”
“我之前问过顾迟，他说你原本是选j大的。但是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听到洪默的声音，程清宇的语气略微柔和了下来。
“你五一回家吗？”洪默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轻声叹了口气，回道：“嗯，回。”
“那我们回来再说好吗？”
“好。”
程清宇五一那天很早便提着大包小包来拜访黄晨阳家。
甚至比黄晨阳自己到家都早。
他一进门洪默就听到夏波开始数落黄晨阳没良心。
“还是清宇好，你看看我们家晨阳，我真是白养他了，我以后出去就说我生的是女儿，洪默可比他省心多了。”
程清宇在一旁边憋笑边应和，“是是，他确实没心没肺。”
“你看你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今天中午你得留在我们这里好好吃一顿。”夏波依旧不改热情的性格。
“阿姨还是不麻烦了，我是来接洪默的，她保送成功，我们打算出去庆祝一下。”说完他朝洪默使了个眼色。
洪默会心一笑，立刻背起背包。
夏波看洪默已经准备好出门，便也没再挽留。
“也好，那可得好好给我们家数学高材生庆祝一下。”
说完便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把洪默推到程清宇身边。
洪默听出夏波在开程清宇和自己的玩笑，脸上泛起一抹红，急忙和夏波老黄说了再见。
关门的瞬间还听到夏波爽朗的笑声里夹杂的一句：“老黄你看，这可不是女大不中留嘛！”
洪默脚步轻快地跟着程清宇下楼，却发现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沃尔沃，而程清宇很自然地拉开车门，示意洪默上车。
“哥你买车了？”
“是啊，海城的早晚高峰可不是正常人类能参与的”，程清宇笑着说，“更何况，既然你也要来海城读书了，有车了我这个哥才能随叫随到不是吗？”
洪默被他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开她的玩笑。
上车后，程清宇很自然地俯身替她系上副驾驶安全带。
男生的侧脸迎着初晨的微光近距离地出现在洪默眼前，让洪默不由得屏息凝神。
程清宇的五官真是造物主的恩赐，她想。
程清宇系完后转身无意瞥到了少女紧张到略带僵硬的面部表情，问：“怎么了？是系得太紧不舒服吗？”
洪默红着脸连连摇头。
“我们今天去哪里吃？”她急忙转移话题。
“城东老街，听晨阳说那里最近新开了很多好吃好玩的店铺。”
到了城东老街洪默才知道，原来今天黄晨阳和傅沛盈也会一起来，只是黄晨阳起得晚，现在才去接傅沛盈。
因此程清宇打算带着洪默先在老街里头逛一逛。
因为是劳动节，城东老街举办了不少需要游客亲自动手的活动。
洪默注意到有块空地前围着不少人，便凑近瞧了瞧。
原来是共植一棵树的活动。
植树者可以认领一棵树苗种下。
“你想认领吗？”程清宇看洪默似乎有兴趣，便问。
洪默点点头，“我们种一棵银杏，可以吗？”
程清宇去登记认领了一棵树苗，带洪默去到规定的植树点。
“为什么想要种一棵银杏树？”培土的时候，程清宇问洪默。
“因为下辈子想成为这样一棵树。”洪默说这话时没抬头，只是仔仔细细地把泥土覆盖在树苗的根部。
“成为银杏树？”
“因为银杏能长久地守护自己的土壤。”
不用漂泊，免于流浪。
程清宇明白洪默的意思。
“可是这株小树苗也是从别的土壤被搬迁过来的不是吗？”
洪默抬头看向抚摸着树干的男生。
“所以它们也需要适合自己的土壤。”
程清宇逆着光，五官在洪默眼里渐渐模糊。
他就是她的土壤。她想。
“我们找了你们一圈，你们在这里啊！”黄晨阳的声音远远传来。
洪默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去。
黄晨阳身着一件全黑皮夹克，墨镜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恰到好处地别在衣领处，他身后的傅沛盈浅色西装外套下搭配一件飘逸长裙，整个人显得温婉有气质。
俊男靓女，一对璧人。
“今儿个又不是植树节，你们怎么在这里种起了树？”黄晨阳似乎心情很好，笑意盈盈地问洪默。
没等洪默回答，傅沛盈先开始怼他：“那是人家洪默妹妹勤快，不像某些人，恨不得睡到中午才醒。”
“我那是为了见你精心打扮才耽误了时间，我这不得给您长脸。”黄晨阳又奉承又阴阳。
洪默和程清宇看他俩拌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行了，我俩还是别抢主角风头了，今天的主角可是我们默默。”最终还是黄晨阳让步。
傅沛盈顺其自然地下了这个台阶，转头问：“洪默妹妹今天想吃什么，我们狠狠宰黄晨阳一笔。”
黄晨阳虽然叫苦不迭，但幸福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餐馆我订好了，今天我请客。”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程清宇突然接了话。
傅沛盈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回到原来的灿然，“黄晨阳你看看，人清宇永远比你细致贴心。”
黄晨阳并没有注意到傅沛盈的微表情变化，依旧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程清宇的肩说道：“那可不，我们老程对默默可是一等一的上心。”
说完还对洪默挑了挑眉，洪默抿着嘴无可奈何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程清宇订的是南城最正宗的苏帮菜馆子。
程清宇为洪默盛了碗鸡汁泡泡馄饨，又舀了一勺清溜河虾仁示意她尝尝。
鲜甜可口，很对洪默的口味。
黄晨阳充满兴致地看着程清宇投喂洪默。
他身旁的傅沛盈轻轻咬了咬筷子，问洪默：“所以洪默妹妹最终志愿还是决定去f大数学系了吗？”
洪默放下手中的勺子，朝她点了点头。
“那以后可就是清宇和我的直系学妹了。”傅沛盈看向程清宇说。
程清宇没接话。
傅沛盈察觉气氛冷了下来，只能继续问：“可以问问你为什么选了f大吗？”
“可能是因为参观那天f大更有吸引力吧。”洪默回她。
“那天是周颂安带他们参观的。”程清宇却在这时接了洪默的话。
黄晨阳和傅沛盈的笑意渐渐凝固。
洪默察觉了他们的异样，有些故意地试探，“其实那天我们还遇上了一位数学系的教授。”
“嗯？”这是连程清宇都不知道的事情。
“周学长说那是他导师，名叫姜旭维。”
“当”的一声，洪默话音未落，傅沛盈的陶瓷汤勺却摔碎在地，裂成两段。
周围三人都在听到那名字时变了脸色，黄晨阳是愤怒，程清宇是担忧，而傅沛盈则是恐惧。
黄晨阳注意到傅沛盈苍白的脸色，替她捡起汤勺，关心地问：“沛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没事”，傅沛盈回过神来，“晨阳你陪我去趟洗手间吧，我们顺便换个汤勺。”
洪默却注意到了她故作平静之下微微颤抖的双手。
待黄晨阳和傅沛盈出门，程清宇开了口：“那位姜教授，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他说我和他有缘，希望我选择f大数学系。”
程清宇满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姜旭维的话十分生气。
洪默觉得自己今天或许试探得太多了些。
程清宇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正色道：“洪默你听我说，你选择f大数学系我不能干涉你，但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洪默凝视着程清宇焦急的神色立刻点了点头。
“永远不要在姜旭维和周颂安前说你认识我，同时，也尽量不要选姜旭维的课，可以吗？”
程清宇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洪默一瞬间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我知道我无权窥探你的过去。
可我还是想把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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