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陈聆尔看到余漾微信消息的时候依旧有点意外。好友加了几个月，聊天不足五次。每次对话，内容简单，结束干脆。嗯，好，麻烦了这些关键词占一半。

        带着打游戏似乎算是比较亲密的事情，但是全程正正经经，一句关于游戏以外的话都没有。目的明确，态度端正。余漾认认真真提醒，她就认认真真感谢。

        没有分享过个人生活，也没有互相吐槽抱怨过什么，更不可能互相分享什么秘密。轨迹没有重合，朋友没有重合，圈子也没有重合。虽然得到了帮助，但也会记住对方的好，等到对方需要的时候肯定会给予同等的帮助。说起来坦坦荡荡跟亲密完全沾不上边。

        分寸和边界拿捏得非常恰当，像是躺在列表里那种可能到了新年会互相说句新年快乐，但拼多多砍一刀绝对不会好意思分享的那种……陌生朋友？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朋友来定义。

        陈聆尔想了想，给他回了一句：还可以

        余漾回得挺快，就一个字：嗯

        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话题结束了，也就不用再回复了。他们之间的聊天就是这样的，总是结束得很仓促，但这样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大家都已经成长为了大人，谁都不会随便一股脑就去倾泻情绪和想法。她和余漾又好像因为公众人物这种身份，下意识会选择把自己的坏情绪和麻烦事藏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陈聆尔很困，红毯采访闪光灯，接梗抛梗得体发言，站姿坐姿表情管理，一切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都很耗费精神。

        她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准备好好休息。

        明天行程依旧是满的，她要干什么来着，要去一个综艺当一期飞行嘉宾，录制时间两天，需要七点起床赶飞机。

        一个双方斗智斗勇，脑力体力双重消耗的综艺，评分很高，口碑很好，有一定国民度。叶梢提醒过她，录制期间绝对是得要吃一点苦的，但的确是争出圈的好机会，机会就是要把握的。

        陈聆尔脑袋里乱七八糟地过了一遍，即将进入睡梦的那一秒前她还是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屏幕的光亮稍微刺了下眼，她在余漾那个“嗯”字下面回复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

        余漾起了个大早，老耿五十多岁的人了精神看起来比他还好。余漾戴着帽子口罩跟装修师傅商量具体细节，老耿就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手里端着个茶叶占了整整一半的玻璃杯，无所事事地看着路上过往的车和行人。

        这条街很热闹，繁茂的梧桐组成了一整条林荫道。余漾商量完一部分，手里拿着设计图才刚走出来，老耿突然就语出惊人：哎，你为什么不去谈恋爱啊？

        余漾懒懒应了一声：“怎么，不谈恋爱我犯法吗？”

        老耿拧开茶杯喝了一口，“我本来给你看上了一个，哎，你别不相信啊。人小姑娘可好了，又漂亮又有礼貌，我都说了免单了还给我一分不少地补上。不过现在看来，不太合适了。”

        余漾确定完玻璃的具体尺寸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了，不要放那么多茶叶。”他挑开一边口罩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开玩笑似的，“那你说说吧，怎么就不太合适了？”

        老耿抬了抬下巴，余漾顺着方向看过去，是离得不远的一个公交站台。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的，只是站台上的宣传海报变了。余漾记得昨天好像还是某个节日大促的购物平台广告，但现在变成了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子，手里举着一瓶饮料。主色调是黄色和蓝色，在有些燥热的天气里看起来很舒服。

        余漾看到的时候有一瞬间没压下眼里的惊讶，而后微微扬了下嘴角。

        一旁的老耿有些遗憾的样子，“好看吧？我的老顾客了知道吧？就是感觉太有名了，太有名了不好。”

        余漾感觉到老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别这么看着我啊。”

        老耿记得一年多以前余漾来他店里吃早点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豆浆碗都打翻了，完全陷入了一场混乱，他看着都觉得又心疼又头疼。老耿扯开话题：“不知道那小姑娘在做什么哦？再也吃不到我做的烧卖手抓饼会不会想念啊……”

        小姑娘在丛林里荒野求生呢！

        陈聆尔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这个综艺每一期都能把嘉宾从心灵到身体都折磨一遍，没有例外。

        红蓝双方这个综艺有6位常驻嘉宾，清一色的娱乐圈里要地位有地位要奖项有奖项的大前辈，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把他们搜罗起来的。纯纯脑力的交锋，看的就是老狐狸与老狐狸之间的排兵布局，在过程中妙用三十六计与现代军事技术。每一期都有不同的获胜方式，但每一期都像在下一盘棋，你来我往，步步为营。

        今天这期的主题比起以往简单了不少，双方运用各自武器库里的武器，十个人分为两队，互相击杀，最后剩下的一个人所代表的队伍获胜。在偌大的丛林里，所有人都是为自己方效力的棋子，要善于躲藏也要善于攻击，当然也要勇于牺牲。

        但陈聆尔所在的蓝方从一开始就遇到了棘手问题。武器库的密码是由双方的指挥官保管的，他们的指挥官是知名喜剧演员丁毅，陈聆尔一行人观看他演中枪流血的夸张演技时笑得多开心，总导演一声令下把他们的指挥官抬走时就有多慌乱。

        ？？？

        等会！

        密码呢！密码还没说呢！

        丁毅指挥官躺在担架上拼命挣扎高喊出：0！2！7！最后一个数字就要说出口时被工作人员死死捂住了，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抬走了，唔唔唔的挣扎声持续了一路。

        总导演微笑：“哎，他都流那么多血了，肯定是有死亡倒计时的嘛，你们也没有珍惜时间啊。”

        ？？？蓝方一群人集体懵逼。老狐狸大前辈立刻上前控诉导演组：“再差的配置都有开局一个碗，我们……”

        导演组点头，“碗可以，你们要几个都可以。”

        还欲再争时，就被随机分配蒙着眼睛扔进了丛林里。大概是因为有合作剧待播的原因，陈聆尔和李顽被分在一组。

        蒙眼布才摘下连光线都还没适应，对讲机里就传出导演组的声音：红蓝双方请注意！红方已成功打开武器库！红方已成功打开武器库！

        蓝方所有人员心往下掉一截，确定是你来我往？比战略比枪法？这感觉是猎人满山打兔子好不好！！！

        李顽知道陈聆尔是那种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的人，眼下她很平静，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地狱开局的影响。她扬着一张动人的脸，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动人：“李顽，我们动手吧！”

        “什，什么？”在李顽的印象中陈聆尔脾气一直是温和的，虽然总是保持着一个礼貌客气的距离，但她绝对是温和的！

        动手？动什么手？现在不是应该找到大部队汇合吗！人多力量大！敌不动我不动！空手接子弹也不太可能吧！

        陈聆尔侧头看向他，压低声音：“有效镜头越多，才有可能被看到。”不是自己的，绝不心比天高儿去争去抢。已经到手里的机会，每一只鸭子她都会吃到嘴里的！

        陈聆尔把马尾重新绑好，扎得更高了一些，看起来神采奕奕。

        “走吗？”

        李顽握拳跟着站起来，“走！我豁出去了！”

        陈聆尔之前看过地图，红方每个人能携带的武器一定有限，既然自己家的打不开，规则又明确表示不许去对方武器库里拿，那不如，把对方的炸了一了百了！但凭她和李顽两个人想要做到那是无稽之谈，首先得从红方的人那里拿到一个炸药包，不知道一个够不够。自己家武器库的密码也得找机会去试，只差最后一个数字，0到9……好家伙！运气不好得试十次？！

        所以这种时候，要采取游击战术，边躲边藏，是自己人就招回来，是对方的人，哼哼，那就……两个人躲在树后，在看到一道人影时李顽毫不犹豫扑了上去，人影大喊：“自己人！自己人！”李顽死死趴在他身上，“谁跟你自己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第一声枪响。

        在地上趴着的两人同时一抖。

        陈聆尔完全没有被惊到。大概是……贪食后遗症？余漾那两天总是跟在她身后，开枪击杀掉有可能会伤害到她的所有。

        她已经很习惯从耳边擦过的子弹声，对她来说，那是绝对安全的信号。

        -

        余漾忙到了傍晚。

        今天的夕阳很漂亮，大片大片的橘色晕开，变得深浅不一。他平时会直接走路回家，今天却走到了公交车站。

        陈聆尔的那一句“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他还没回复。

        夕阳落到宣传海报上，余漾看了一眼，掏出手机聚焦到陈聆尔的笑容上，然后他抬高了视野，拍下了梧桐树和夕阳。

        他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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