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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恢复


待进屋,众人落了座,赵怀义望着罗浥尘手中的木盒,心里明白了几分。

        邹天正指了左手边两人道,“大人,这两人分别是德济堂的大夫夏正则与他的徒弟罗浥尘,这几日也是他们在帮流民义诊看病。”

        二人起身作揖,赵怀义淡笑着道,“这几日辛苦两位了。”

        夏正则一脸惶恐道,“不辛苦,这,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见赵怀义盯着旁边自己的徒弟,赶忙言道,“我这徒儿手中正巧有大人要的药,所以我们看到告示就来了。”

        罗浥尘脸上浅笑道,“回大人,当初恰逢京中贵人赠药,不过眼下这药是用不上了,听闻官府急需这药以救治患病的流民,故草民才带着这药而来。”

        当初是自己赠药给她,眼下她又将药带来给自己,兜兜转转,不知到底谁帮助了谁。赵怀义见她没有提到与自己认识,也不点破,只让侍卫将药取走,并递给她一包银子。

        “当初贵人赠药也没收银钱,况现在救助百姓本是医者之责。”她将银子递还回去,声音轻轻浅浅,语气诚恳,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力度。

        赵怀义抿了抿微薄的嘴角,目光幽深莫测,“既如此,那本官替那些流民感谢罗大夫了。”

        罗浥尘又福了福身子,见赵怀义低头对侍卫吩咐了什么,那侍卫拿着药便急步出了门,知道这药是准备熬给患病的流民了,罗浥尘心下顿时松快不少。

        屋外天幕已暗沉,春风微凉,卷着树叶发出“扑哧”的声响。

        药已送到,也该离开了。罗浥尘和夏正则躬身告退。

        赵怀义望了一眼天色,对一旁侍卫道,“准备一辆马车,送两位大夫。”

        夏正则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又躬身致谢。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罗浥尘一直低着头,也不知想什么心事。夏正则见自己这徒儿有些反常,担忧道,“浥尘,今天见那世子一直看你,莫不是之前上京冲撞过他。”

        罗浥尘抬头,见夏正则一脸关切,不由笑道,“师父多心了,那样的贵人我怎么会遇到呢,他不过因为我是女大夫才多看几眼罢了。”

        夏正则并不知道她曾经的身份,认识她,还是因为他为她母亲看过病,只后来渐渐熟悉了,见她聪明懂事,便收了她作徒弟。不过,最终她母亲还是…

        夏正则沉默片刻,心中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罗浥尘知道师父关心自己,不过她自己眼下也没有什么长远打算,只道,“等弟弟考完这届科举再说吧。”

        科举是大事,夏正则知道她弟弟一直勤奋苦读,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举人,只等这一次省试了,遂宽慰道,“远新年少有为,今后一定能成一番事业的。”

        罗浥尘只浅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

        第二日,吃了药,那些流民果然好了一些。又过了两日,朝廷颁下一道旨意,命各州、县加强流民饮食的管理,并预防洪水后可能的疫情,如遇可疑病例,立马上报朝廷。随旨而来的,还有赈灾粮和一批药材。百姓不明内情,纷纷道皇帝圣明,抚恤苍生。

        应天府府衙内,府尹沈知秋抚掌向对面的人笑道,“这次多亏怀义慧眼识破辽国奸计,不然,这等‘瘟疫’的谣言一旦传播开来,恐民心不稳,朝政动荡啊。”

        赵怀义淡然一笑,“世伯谬赞了,不过只怕辽国此事不成,再生事端。”

        沈知秋笑意渐收,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这次出使辽国,耶律洪基竟然提出要将河间府并周围郡县划给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赵怀义眸光微冷,“耶律洪基自上位以来,先后清洗了耶律重元、耶律浚、耶律乙辛的党派,辽国内部早就离心离德。这次大宋出使,本就是耶律洪基借机对内的一次表演,他所提的要求,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沈知秋点点头,“不过此事说来也有疑点,大宋刚刚出使完辽国,按理辽国不该这时候背后耍小动作,莫非是别人栽赃?”

        赵怀义也曾想过幕后黑手不是辽国,不过若真是这样,这背后牵扯的阴谋可就更大了。两人意识到这点,均沉默下来。

        莲花繁纹香炉中缓缓升起一道青烟,青烟盘旋而上,渐渐消弭,最后融入屋内不可再见。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到了三月底,雨水渐少,德济寺内,垂杨绿柳,花木扶苏,春意正浓。

        赵怀义刚进寺,就见一旁杏花树下摆放了一方小桌塌,一人拿着笔正在上面勾画着什么,而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将半边身子挂在桌塌上,小脑袋不时左右摇摆,奶气十足。

        不自觉勾了勾嘴角,赵怀义信步而去,堪堪停在离他们十步左右的树荫下。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们在作画,一只小花猫肆意地摆弄一片树叶,而旁边一个胖娃娃蹲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一幅花猫戏叶图霎时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得很。

        只听那小娃娃嘟囔着嘴,不满地说道,“罗姐姐,你把阿九画得那么胖,再胖一点就像爷爷包的糯米团子了。”

        罗浥尘捏了捏小娃娃胖嘟嘟的小脸蛋,笑着说道,“那正好,糯米团子配着杏花酒,才好吃呢。”

        “哼—”小娃娃甩掉了不停捏着他脸蛋的手,转头却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顿时眉开眼笑,跳跃着向他跑来,“大哥哥,你来啦—”

        赵怀义因流民的事宜来过德济寺几次,没想到这个小娃娃好似特别喜欢他,每次来都欢跳地跟在他身后。

        他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抱起跑到他跟前的小娃娃,却没走动,只静静地看向杏花树下的女子。

        罗浥尘从桌塌上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道,“大人好。”

        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衫,头上并未过多打扮,只一支木簪子将头发高高束起,一阵风吹过,几片杏花瓣儿打着漩从高处轻轻落下,飘在她素净的额头,这才平添了几分艳丽的色彩。

        怀中的小娃娃却耐不住沉默,扭着身子不住道,“大哥哥,罗姐姐欺负我。”

        赵怀义捏了捏他肉嘟嘟的鼻子,“她说得没错,可不是一个胖嘟嘟的糯米团子吗。”

        小阿九连着被二人消遣,一张小嘴瘪得老高,“刺溜”一下从赵怀义怀中滑下,边跑边道,“不和你们玩了,我去找小花玩。”说着便跑没了影。

        罗浥尘失笑着摇了摇头。再回身,见赵怀义已走至身旁,望着她桌塌上的画纸道,“你和他们倒是混熟了。”

        在官府一番努力下,流民们大多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希望回乡重整家园,赵怀义见一切都稳定下来,便也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现眼下,德济寺中安顿的流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只是些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阿九就是其中一个,他的爹娘都被洪水带走了,因他们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可投奔的亲戚,现在只和他爷爷暂时住在寺里。

        这几日赵怀义常来寺里,罗浥尘对他也没有了初始的拘谨,只一边整理桌塌上的东西一边浅笑道,“大人不也是吗,不过眼下流民都安顿得差不多了,您不久应该也要回京复命了吧?”

        赵怀义点点头,却不欲就此多说,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罗浥尘,“听说你弟弟正准备这届科举,这是应天府尹的引荐信,你可让你弟弟凭着这封书信到应天书院就读。”

        罗浥尘拿着书信,一时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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