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血亲2

“小主人！”阿腐突然看到自己主人出现，激动的白骨眼眶里的眼珠子骨碌掉到地上。

        这次，它感到主人离开有一百年那么久。

        沧彻压根没有理会它，不待它裂开门缝，便急匆匆的穿门而过。

        阿腐的脸迅速转到门板后，它伸出腐烂木手捡起的眼珠子按回眼眶内，心里同时感到诡异恶寒:刚刚小主人穿过它身体时，赫然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重血腥味、满满杀气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每次回家，阿腐都感到主人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不知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总是身心俱伤的样子。

        尤其最近几次回到古堡后，眼睁睁看着主人生不如死的痛苦自戕、蜕变！阿腐越发心惊胆颤，期盼着主人回家又不希望他回来。

        华贵的黑银王袍化成片片飞羽消失，阿腐看到背对着它的主人，高大英挺的身上，离开时层层叠障的黑软纱衣已经自内透出了半白，惊人的变化了许多。

        一股极度不详混着腐烂味道，流下了阿腐的白骨眼眶:小主人，你又经历了什么？

        柔软纱衣随着沉重步伐走向天井一侧:那里有连接二楼蜿蜒而上的石质楼梯。

        看来主子想回卧房休息了，他已很久没有进去睡过觉了。阿腐心头刚松了下，却看到沧彻没上楼梯，反而走到楼梯旁一处漆黑阴刻着繁复咒文的石壁前站定，伸手似乎想触摸。

        “不！”阿腐大惊失色，腐烂鬼脸从门板上再次剥离，舌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沧彻修长苍白手指停顿在半空，在石壁咫尺之处，惨然一笑:“看来，连你都没有忘记那个‘噩梦’。果真是不可触碰的心魔？”

        “你害怕吗？阿腐？”

        阿腐拼命的点着头，眼珠子在白骨框里骨碌骨碌转。

        “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还害怕，但是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沧彻只有在这古堡、在老奴面前才会将自己剥落的赤/裸裸，毫无掩饰。

        阿腐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含糊不清的长嚎，但是它更清楚小主人的固执，当看到沧彻决绝按到墙壁上时，吓的赶紧闭上眼睛，整个脸又缩回了腐烂苔藓里。

        沧彻微颤手指触及冰冷石壁，离上次儿时的触摸，时光荏苒已过了数百年。冰冷刺骨的触感依旧如初，掌心的温存瞬间被疯狂吸食，自手掌至臂膀，眨眼便凝结了一层薄霜！执掌纯粹暗之力的王者，都忍不住浑身颤抖一下。

        冰霜沿着墙壁上咒符的纹理游走、蔓延开去，逐渐在四周形成了一个门状的轮廓！犹如漆黑的墙壁上用□□画出一个‘门’。

        有什么厚重的封印在冰霜下陡然波动了下，震碎了满墙冰霜同时，一声尖锐森然的尖叫自那墙壁上虚无的“门缝’里透出！

        阿腐被那一声尖叫吓的露出仅有眼珠子，整个门板咔嚓咔嚓颤抖的响。喉咙里发出模糊声音:“不要，回头，不要……”

        沧彻用力试着缩回胳膊，却发现手掌己被紧紧吸附住，动弹不得，甚至以眼见的速度正被石壁吞噬！

        墙壁上那个虚假的门缝里，有越来越多的尖叫透出，一条条漆黑触手自门缝里努力探出，就像极不可待要挣脱某种禁锢！

        封印被撼动的波动，如同一波波涟漪沿着墙壁向四周扩散开去，几乎殃及整座古堡的墙壁！波动滑过墙面，便有无数鬼脸从墙壁上突显而出又瞬间消失！

        整座古堡的墙壁就像活了似的，游离波动着无数鬼魂的尖叫；而虚门之后那股更加强大的怨念，正努力的想要挣脱封印束缚，大口的将沧彻手臂吞噬！

        “呵呵，想不到数百年来，你们的怨力更加强大了！”沧彻冷笑，“果然，这座石堡是最好不过的坟墓，恐怕连你们自己都想不到:忧之将你们锁魂在这里的目的吧？”

        听此，虚门后的怨魂触手扭动的更加疯狂，努力向外生长，几乎就要破门而出！

        沧彻手臂已被吞噬大半，他清晰感觉到墙壁内的怨力顺着指尖直抵心底的痛苦！那避无可避、近乎不可承受的，令堂堂暗殇之王都眼前一阵阵昏眩！

        因为那痛苦里满满的都是撕裂心灵的恐惧！

        在刹那的昏眩中，沧彻整个臂膀被陡然吞进墙壁，汗湿的脸颊陷进冰冷的墙壁内，闭上了眼。

        无数只苍白的手，拉扯着他陷进噩梦般漩涡！那漩涡里溢满苍白无力抗拒的恐惧，那恐惧却如甜蜜引诱着脆弱心灵。

        “沧儿！沧儿！”有女子温柔的呼唤，让人心底忍不住战栗:那战栗不是恐惧，反而是那种一直可遇而不可求、忽而转身遇到的激动。

        沧彻在苍白的漩涡底缓缓睁开眼，便看到面前的苍白里，又有一抹更加纯粹的白如同白蔷薇绽放，一个满身雪白、头发乌黑的□□，轻盈的幻化而出，盈盈的朝他走来。

        “沧儿，你长大了。”少妇伸手轻抚他脸颊，满眼泪泽，“沧儿真好看，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美的男子！母亲我死而无憾了。”

        不要回应她！不要回应她！她早已死了，不过是个鬼魂罢了……。沧彻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在这个吞噬人心的漩涡里，他堂堂暗殇之王又怎会被轻易迷惑！

        然而，当白衣少妇冰冷的手指抚过时，沧彻身体一僵，不知为何没有反抗，原本冷漠眼角渐渐在少妇温柔的泪泽里低垂下去，忍不住轻声回应:“母亲。”

        少妇笑了，扑进他高大健硕的胸膛里，紧紧环住自己儿子泪流成河。

        沧彻迟疑片刻，终于伸手揽住了怀中少妇，将脸埋进母亲乌黑长发里，留恋不舍:管他什么丑陋的肉/体凡胎！管他什么卑弱的世俗情！曾经只在画像里的母亲，当第一次陡然揽入怀抱的时候，这流着她血液的心瞬间不堪一击。

        有那么一刻，沧彻隐约明白了青迁执意创造这个‘世’、留恋这个‘世’的缘由了。

        那直击心灵的温暖柔情，的确有让人不可抗击的贪恋；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一直不能割舍的执念，追寻了万千年！

        人之常情，亦是人间至情。一个‘情’字，便能让生死臣服、轮回颠覆！

        在亲密拥抱里，沧彻明显感到自己身体在逐渐变小，当他再抬头时，赫然发现自己已变回了幼时，坐在母亲膝盖上，蜷缩在她温暖怀抱里。

        也好。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难以企及的梦吗？现在却‘意外’圆满了。

        “母亲，你怎么会在这里？”沧彻紧抱着母亲忧蔷，那个曾经无之大陆上最美丽的女子，轻声问出。

        他感到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和母亲诉说；就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回到家中抱着母亲哭诉。

        尽管他此刻是孩童之躯，但心智还是成熟的，所以他又怎会哭呢？只是长久以来在孤独寂寞中煎熬，一时在母亲的怀抱里，便有了倾诉冲动，而那冲动又是如此自然无可指责。

        但当他问出这一句话时就突然后悔了，因为几乎同时，他感到了拥抱着的女人身体忽然一轻！

        忧蔷因为沧彻的质疑幻化回了一团虚妄雾气，那雾气眼见着稀薄，她想伸手再次抚摸儿子脸颊，却发现再无触感唯有水汽似的泪泽缕缕飞散……

        “不要，母亲！”沧彻环臂想紧抱住她却已枉为。

        “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那不应该感谢我吗？”身后一个诡异声音响起。

        沧彻转身，看见战野高大仅剩骨架的身体，缠绕着死气沉沉雾气。同忧之那纯粹生灵截然不同，黑雾凝聚的战野浑身透着森然诡异。

        “因为她一直活在我心里，所以你才能看到到她。不应该感谢我吗？”战野诡异的折了下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旋即又变了回来。身体一动，四肢就会有非人的变异。

        沧彻站起来，离开早已空空无物的‘怀抱’，将忧蔷那最后一丝冰冷的雾气攥在手心，冷冷讽刺:“妖物，你也配称我父亲？”

        战野仰头大笑:“哈哈~~，你说的没错！我从来都不是，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所以，你知道我想要的！”

        沧彻暗自用力，想恢复正常身形却发现不能！

        “这是你想回到过去的心愿，我不过帮你实现了而已。而现在，除非你能满足我，否则你永远都休想恢复正常，离开这里！”战野的脸不断切换出不同的面孔，就像无数人叠加而成的混合体。

        苍白的漩涡，有一阵阵窒息般恶雾穿体而过，一次次将沧彻瘦小身体推到极痛边缘。

        战野黑雾身体将沧彻裹卷住，看似没有实体的鬼爪却用力的捏住了沧彻的下巴，强行打开了他的嘴，诡笑道:“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你！明明心里最害怕，还自行送上门来到；又让我怎么放过你？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我的青睐吗？现在让我好好抚/慰你吧。”

        战野伸出黑色长舌，深深探进沧彻口内，继续向腹部伸去！幼小稚子被卷过在半空里，身体发出一阵阵痛苦战栗。

        墙外，陷进墙壁已半个脸的沧彻，身体随之委顿下去，似乎再也无力挣扎出。另一只垂在外侧的手，手腕处绳状疤痕上流下黑色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沿着斑驳石板，向着天井中的彼岸花丛流去……

        阿腐见状，伸手用力的抠下自己眼珠，狠狠的抛向了那缕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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