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归兮3
青迁的魂元的确如堡帅所料是最为脆弱的分体,只是他没料到的是:此刻这魂元已经虚弱的几要魂飞魄散了!
裂缺和沉鱼幻化成一白一金两扇巨大飞鸟羽翼,空灵华丽,两翼默契一体,风驰电掣飞在云层上,在光影间留下灵痕之虹。
明修立在最前面,手牵数条灵线在两翼间编织出巨鸟身体和头首,掌控平衡与方向,尘风站在鸟尾,透过云隙俯瞰千里大地,断后警觉。
青迁在封魂结界保护下安睡着,雁初悬掌虚罩着,不断将灵力注入他身体,护着他魂魄。
自千里冰海外横跨整个空河大陆,守护者们昼夜不休直赴北境镜泊湖!三人眉心五行印记一路均现,一如血色战门时动用了全部力量,争夺着神的生死时机。
暮色渐晚,雁初手心落下的灵芒显出血色,南狷血战中被沧彻贯体而过的腹伤,一直被封印着无暇顾及,直到此刻将周身灵力一点点过寄给青迁,伤口重新裂开血流不止。
雁初根本没理会腹伤,此刻除了杯水车薪的眷护,他还能做什么?脑海里全是青迁舍身坠海情形,自责层层累加。
同师父吗?秋一涯终其一生无力抓住爱人的遗恨,一直是雁初的心忌;他不想重蹈覆辙!他做到了敢爱敢恨,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力守护。
多么可笑!反倒是青迁为了一次次救他而深陷险境。
痛伤难支吐出一口血,雁初身子向后一折,坠下了灵翼飞鸟,极速落向暮色大地。
“雁初!”尘风惊觉刚要飞下,却见明修手中一道灵芒已疾驰飞下:“我来,你留下!”
在云层间急速坠落的雁初被紧追而至的灵芒缚住手腕,去势骤滞,犹如那日悬阁情形。他像蚕茧被悬吊在云层下,脚下便是千里大地。
“这次,你休想再斩断灵鞭!”明修一把托住雁初,手心顿感冰冷潮湿,才惊觉雁初腰畔已被血侵透了。
“伤的这么重还护佑青迁,不要命了?!”明修嗔道。
“换作你不也一样吗?”雁初惨然一笑,俯视大地脸色顿僵,“烟照轩?”
极目之处,赫然是那飞瀑落下的高山,还有不远处隐约可辨的血色结界。
“不,落蕊城!”明修却指向相反的方向,原本繁华落蕊城已被一片暗沉黑雾笼罩,像苍翠大地上一块腐烂疤痕,而那疤痕还伸展出黑色触须正向四周蔓延!
暗之力?两人相视一眼,一脸凝重。
“修。”雁初抓住明修胸前银饰,举起哑声道:“天意,在我死前必须要告诉你。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妹妹?!明修瞳孔蓦的放大,整个人顿僵,“你、你怎么知道?”
雁初指着飞瀑下血色结界:“那里向南十里左右,一个结界罩护的茅草屋,有个叫小雀儿的丫头,大约十一二岁的摸样,胸前带着和你一模一样的链子。请原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时机告诉你。”
明修握着自己银饰微微颤抖,盯着那远处的烟照轩,眼里情绪翻滚。
“落蕊城已生变,恐怕要殃及那里;我禁术结界不过你之皮毛,不能久支,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们。”
谁知,明修迅速收敛了情绪,冷然道:“我知道了。”旋即手中灵芒收敛,揽紧雁初急速飞回灵翼飞鸟。
“修?!”雁初最后看了一眼烟照轩,惊疑不已。明修仅淡淡解释:“折返耗时,已容不得我们耽搁片刻。孰重孰轻本无选择!何况……我相信你的结界之术。”
这个男人冷漠里流露出的无情、无奈,痛的让人心颤!
雁初虚弱道:“那就放下我,否则会拖累青迁。”
“只要我已抓住的,就不会再放手。更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明修决绝回道,似是说给雁初听,更是说给自己。
灵翼飞鸟一路载着众人向北境飞去……
守护者毕竟无斗转时空之力,一路奔至镜泊湖竟耗了一日一夜有余。
沉鱼失力幻化回玉箫,飞鸟折翼骤然消失。明修灵鞭编织出一个网状结界,罩护着众人径直落下。
镜水之畔崇山峻岭;众人自云端急速落下,却并未看到什么镜泊湖,唯有迎面而至的凌厉山峰和苍茫林海。
眼见着就要跌撞到山脊上,尘风急问:“雁初,你确定是这里吗?没看到什么湖啊?”
“是这里……”雁初虚弱看了一眼。
网状结界护着众人,硬着头皮向着最高一簇如刃高崖落下,看上去近乎自杀!眼见着峰尖就要触及结界,众人眼前突然一阵炫目白芒,脚下一空,明修结界破碎,同时感受到穿过另一层奇异结界的厚重感!
众人跌落到繁茂湘妃竹林上,震惊在眼前景象里:最后一丝暮色映照的镜泊湖,如同一面金色镜子静置在苍翠山巅,在无形强大结界罩护下,不沾一丝凡气,不染一缕尘埃!
“沧浪之水。”明修感叹,横抱着青迁缓缓飞向湖畔。曾经传说中神秘的创世之源,谁想到会遗落凡世山水?
“传说沧浪之水是时空之水,能够窥视、聚集命线渊源,知前后一万年!”圣水自尘风指缝间缓缓流下,流下的亦是他先前从不敢奢望的骄傲和庄重,叹息发自肺腑,“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触及。”
“不是遗落而是被人偷藏。”明修敛起震惊,冷静分析,“用如此强大结界隐匿沧浪之水,瞒天过海连堡帅和我等都不知道,不是偷是什么?!”
“偷藏的不是沧浪之水而是青迁。”雁初深吸一口气,“青迁的渊源我一直没机会细说,也因为有些还只是我的推测,不敢臆断。……青迁自己曾提及,他出生并生长在此湖边,但不知来历亦不知自己是谁。但有一人一直奉命在此保护他。”
“谁?”尘风急切问道。
“先落蕊城主——香零落!”雁初咳嗽数声,“当时青迁悲恸中只是略略提及,我也未多问。”
明修凝眉问了个致命问题:“香零落奉的是谁的命令?”
“一郎!我想你大概猜出了是谁了。”
“金一!”明修咬牙,“原来如此,我想有些尘古做旧之事,终于找到解释的原由了。”
雁初整个人先后倒下,泄了最后一丝劲昏了过去。
“他失血太多,加之灵力散逝,强撑至此已是山穷水尽。”明修抬头看了一眼岸上的小木屋,“你扶他去休息。有我们在,他才如此不顾一切的糟践自己!”
明修横抱着青迁,步伐沉重走进了镜泊湖,一直走到及腰深的地方将人轻放在水面上。
青迁肌肤触及水面刹那,一圈炫目光华如同涟漪霍的扩散整个湖面!将明修径直抛回了岸边。然后青迁仿佛被什么拉扯似的缓缓沉下水面,涟漪之光一轮轮的生成。
当他身体完全没入湖水时,最后一圈涟漪光滑过,沧浪之水骤然冰封!
那不是寒冬湖水冰冻,而是如冰晶般固化。冰封下皴裂丛生,如同钻石棱角纹理折射炫目光华!
“冰晶?冰晶竟出自沧浪。”明修飞到冰封上凝视湖底,只见青迁被凝结在冰晶内,先前病弱惨白脸色正慢慢回拢红润。
岸边,尘风升起的炊烟在夜色里散开;炊烟裹着数片竹叶飞出了镜泊湖结界,一路向山下飞去;当飞过一处灌木丛时,突然伸出干枯手臂,夹住了一片竹叶!
一个顶着巫锥脸的蛛形人,自灌木里爬出来:“我说过,这里有守护者的。可是那些蠢噬鬼偏不信,还诬陷我!看来我回来对了,总算能报答大祭司再造之恩。”
曾被沧彻不屑斩首的巫锥,无意被路过的戒判捡到后,历经数月渊鬼狱异变再造,重生苏醒后,就直奔镜泊湖,其实也不过刚刚蹲守两日,就这么巧碰到了惊天秘密!
可见,命运巧合也不是无中生有的!
破碎和分离都汇向终点,倦鸟也疲惫归巢。
一道时空裂痕骤降落沙海,紫金黑芒里一袭单薄身影踉跄走出,沧彻疲惫望了眼远处孤堡,犹如在外争战归来的伤兽,向那冰冷黑暗的家走去。
再怎么憎恶,至少还是个可以舔舐伤口的地方。
只是还未走两步,瞳孔倏暗,慢慢转身望向戈壁滩……
戈壁滩上,一片吵杂。
“该死贱女人!”
“一家子疯癫魔怔!还连累了整个族人!”
“真是该千刀万剐!”
礁石洞村,因为新放逐来罪人,重新有了生机喧闹。只是从帝都陡被贬至苦寒地,身盖鬼玺的罪人才从九死一生庆幸中醒来,就要面对人性最基本的生死存亡。人们争抢着礁石洞,最‘奢华’的洞室里意外发现了大着肚子的干栀儿。
干栀儿?如若不是再次看这个女人,干家族人几乎忘了她。
这个神秘失踪传言自行入关为圣女的闺阁女,一度□□固讳莫如深,是族人禁忌传说。这个娇小女子的坚强心性,是非对错很难去评判,毕竟那曾是帝都朝奉倾海世子的隐秘风气,干族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也就将她忘了。
谁曾料到:干莫被弃杀、干固被抄家,干家族长父女三人被莫名卷入权利争斗中,株连九族!
不,确切的是株连帝都无数九族!这一切是否源自殿下对干栀儿的怨恨,谁也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干固的‘背叛’逆了龙鳞,惹了祸事。
而现在,这个女人不但活着还怀了野种!无疑成了怨恨发泄口。
“破开她肚子,看看是谁的野种!”有人恶毒提议。
干栀儿跪在地上极力护着肚子,任由口水拳脚落下,怒目相向:“这是落沙海,尔等纵恶不怕世子降罪!”
“降罪?”有人冷笑,“想多了吧,一个连本族都灭的主子,还指望能罩护你?”
一个妇人有些胆小:“我们还是顾忌下那世子吧。毕竟连忧寒殿下都忌讳的人。”
身旁男人一个耳光摔在妇人脸上:“他妈的连活着回帝都的可能都没了,还在乎世不世子?他连自己族人都不顾,你以为他会另眼相看我们这些所谓的‘背叛人’?
“你还真把自己当叛徒了?我们冤枉死了,因为干家父女仨,真成了没爹没娘的了。”
人群沸腾:“破开她肚子!杀死这双贱种!”
一个激愤到目红的年轻人抱着一块大石:“砸死她!砸死她!”人群纷纷效仿,四处找寻来石块,而大半是干栀儿血脉相连的故人。
干栀儿绝望低头,抚摸着腹部泪如雨下:自己没死在苦寒地,没死在沧彻灭族屠杀里,却最终要死在自己族人手中。
“这是你罪有应得的!”石块如雨,劈头落下!
灰暗天宇,不见一丝风息的苦涩空气里,一股极度透骨的寒凭空凝成!大大小小石块被凭空冻住,悬浮半空没有落下。
当一袭黑雾骤现,凝冻石块重被激活,爆裂般射到四周,鬼哭狼嚎。那个年轻人被自己抱的大石压倒,喷血气绝。
高高石阶上,一袭繁复华贵黑袍缓落,沧彻冷冷道:“我能让这里干净一次,就能让它干净第二次!还想在这里苟活下去,以后就好好照顾她。”
“遵命!世子!遵命……”人群叩首在地,惊慌失措。
干栀儿屋内被人破坏的一片狼藉,沧彻留下照顾她饮食的一名魍魉,被人用染血咒符封杀在石壁上,魂飞魄散后仅剩的空荡荡斗篷,就像一张兽皮被钉在墙上。
“该死!除了我,谁敢杀它们!”沧彻手指蓦的收紧,转身欲要出去灭了全部的人。
干栀儿缓缓跪倒地上:“请世子饶命,他们中好多是我亲人!”
“这些亲人刚刚差点要了你的命!装腔作势、是非不分。”沧彻讥讽。
话刚完,就见干栀儿群下一滩殷红血沿着石地洇开。
沧彻转身出洞,将个妇人抓了进来:“母子若有半点闪失,整个戈壁鸡犬不留!”
“是是是!”妇人从地上爬起来,一叠声应着忙碌起来。
沧彻站在石台上冷漠看着一地罪奴:“她们母子瘦了一两、脏了一寸、伤了一毫,我就会让这里干净的连丝魂片都不留!”
此话一出,每个罪奴顿感鬼玺印记灼热痛,那是他们隐忍苟活的唯一渴求。如果连来世都没了,此一世的活还有什么意义?忧寒的放逐和喜怒无常还能让人捉摸,而这个传说世子给人的却是赤/裸恐惧!
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寂静,接生婆惊呼同时传来:“妖——”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就永远闭嘴了。口中一凉有什么掉到掌心,低头看是自己血淋淋舌头,登时昏死过去。
一缕白色记忆自接生婆眉心飞出,沧彻捏散:“再不会有人知道了。”然后隔空掀起被褥将血污不堪产妇盖住,才走近床榻查看新生儿。
脐带都还未剪断的新生子嚎着嗓子欢快的蹬着‘脚’。看到那‘脚’,沧彻嫌恶眉头霍的展开,露出一丝笑:“果然。”
因为那‘脚’根本不是脚,而是两只黑色鸟爪!
“……世子,求你别杀他。”干栀儿紧张护着幼儿。
“放心,我不过是个看客。”沧彻笑里透着森然寒意。抬手施法将幼儿鸟爪变回了正常人足,“这是他天性,我只能暂时封印。在遇到他该遇到的人前,至少不用被人嘲笑了。”
干栀儿看着世子高大背影,吃力说:“谢谢……”
思貂蝉下的世子嘴角翘起,身影骤逝。在半空里现身,召出魍魉问:“忧寒那个蠢货有什么动静?”
“他正赶去冷宫。”
沧彻冷笑:真是讽刺啊!一个母亲为了儿子舍命守护;而另一个儿子却正赶在问罪母亲的路上……
先前他就告知忧寒身世秘密,他原本以为会直接看到问罪好戏,谁知忧寒那个懦夫竟犹豫了这么久,还恰恰在自己儿子出生的档口。
新生和死亡冲撞的心口发疼,莫名勾出了沧彻一些遗忘情绪,思量片刻,折身也飞向冷宫……
那座曾经禁闭忧之发妻——仁后的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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