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仙人宴1
仙人顶上的仙人宴,一直活在传说中,谁也不曾想有朝一日真会花开人家。而那倾世美人新成了人们口中遥不可及的传说。
这一夜,剪香楼仙人顶檐角的琉璃灯璀璨生辉。自建楼以来,从未开启的仙人顶无疑带来了落蕊通宵狂欢,甚至远处的城宫也张灯结彩。
数辆华丽车撵整齐的停在剪香楼的正门前。平日里站门的老鸨已被数家衣着不同的护卫替代。
虽然整楼和满院的灯火辉煌,但飞廊上了无人影,显然平日里的一切买卖停牌,独尊今夜的仙人顶。
要知道,今夜够资格走近大门的每一位显贵所付的银子都够的上剪香楼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收入!试问空河又有几人?
无数看热闹的人已把剪香楼周边的街道塞满,杂耍的、卖东西的、放烟火的,狂欢的喧嚣超过任何一个盛大节日。
那些囊中羞涩又蠢蠢欲动的,只能挽起街边的站街女钻进酒肆或客栈,因为平日从不准小门户私下生意的剪香楼,今夜竟恩赦全城,难得大度。
所以,癫狂几乎塞满了这座小城的每一个角落。
历经整整一日的、来自空河数十名金主的入场名额终于尘埃落地。入夜后,最后的六名金主,通过独立的甬道,走向了震动空河的、近乎传说的‘仙人宴’。
甬道尽头,锦绣芙蓉的纱屏外,华筝鼓瑟、绕梁吟唱之声已清晰可闻;梵梵之音,空灵不落俗尘,有种撩拨心弦的摄魄之感。
来自泫渊的公子象,肥胖身子恰恰卡在最一道窄门上,伸手触向面前纱屏,竟只差了三寸而已。
仙乐入耳,听的心下急躁不己,大骂:“该死的老鸨!设这么小门为难本公子!”双手撑着门框一用力,肥厚的身子挤出门框扑到纱屏上,肉球般滚了出去。
“唉吆!”一声,额头撞到了案几上,养尊处优的公子无明业火再也按捺不住,利索爬起来,预要暴跳如雷,起身之后却被眼前所见的‘仙人宴’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仙人宴——空河数百年传说!
也唯有剪香楼能把落落俗事打造成人间极乐盛宴,让凡凡俗子翘首期盼垂涎数百年!其情其景,绝非人世嫣红锦绣所能比拟。所见之时,来自泫渊的贵公子恍惚竟以为来到了梦中仙境:
白玉砌成的数座牌楼,自高逐低,由大至小,沿着逐级而上的玉阶林立,如同一个嵌套的多宝盒将最珍贵的深藏最内。
每一座牌楼上都垂着来自冰原之海的稀有明珠穿成的珠帘,光怪陆离,摇曳生辉,欲隐欲显,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撩拨着人心最原始的欲望。
牌楼四周云雾缭绕,清雅脱俗,身如仙境。其深其广,早已超出了剪香楼的地界。不见烛火,天光自生,分不清人间还是仙境。
公子象抬手拭去额头汗水,收回僵硬了半天的目光。环视身边四周,方发觉自己置身一个奢华飘台上。左右两侧,分别是名动空河的第一雅客——烟墨子,及来自了歌的巨贾金家。
飘台面对莲台两翼展开,总共有六个,或船或车,其状各异。除了正对莲台的一个人还未到,其余站着的都是脚一跺能让空河颤两颤的人物:非富既贵。
这情人锁下该是怎样的绝世之姿?竟能撼动整个空河!
公子象的双腿已有些发软,他喘息着坐下,发现面前的白玉案几上摆放的珍馐佳肴几乎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侧的雅客烟墨子却一副清高孤冷状,摇着手中的人鱼骨扇,任由两侧金花美人抚弄,不为所动;待到四老鸨扶着姥姥走上了莲合,便高声问道:“这一路的银也够姥姥铺条金阶了,怎么末了还这么顾弄玄虚的耍些花样?”
烟墨子执扇的双臂豁然展开,将两侧美女挡到身后:“敝人走到这,总地知道银子花的值不值?那容貌是否真的就惊天地泣鬼神?不是吗?
“呵呵”姥姥不慌不忙的走到台中,“雅客这是心急了啊!您可是我剪香楼的稀客,如若不是这绝世之花,又怎么能动的了你老人家的心。各位不必心急,走到这里所见已非凡世之景。剪香楼必不会负了这传说第一宴,更不会污了自个百年名声。”
说完姥姥退到了台角,四鸨子向前一步,扯嗓高喊声:“孩儿们,先让各位爷开开眼!”
飘台上,所有人忍不住扶栏期望;公子象顿时来了精神,欠起肥胖的身子向前探去。
每一座白玉牌楼之后,左右各走出一名垂髫幼女,相向走至牌楼正中,对面而立。沿着玉阶依次站定,隐隐约约竟有数十名之多。
“起——!”随着四鸨子一声令下,自首尊牌楼开始,两名丫头整齐的掀起珠帘,慢慢向后退去,待珠帘打至两侧,完全露出下一座牌楼时,下一座牌楼的丫鬟重复掀帘的动作:次第而开,逐一而入。
随着珠帘次第开启,公子象的喉咙里都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十万黄金啊,就算听个响,也不免心下紧张一下。
云雾如同海浪拍打着牌楼和玉阶,天籁之音忽又从天而降。
在最后一挂珠帘远远被掀起时,不知哪个飘台上,有人不慎打翻了杯盏。公子象惊的一个激灵的档隙,深深珠帘之后一波炫目的光华逼目而至:
远远地,镂空雕琢的象牙床上,一个美人阖目躺在那里,墨色长发自犀玉枕上飘散而下,垂至玉阶上。
上身赤/裸,清晰可见男身之相;下身薄纱轻遮,有风微动,似乎随时都能飘落下来。
一个金盘托着情人锁少许的碎片,自行飞至每个飘台,一一让贵客过目鉴赏。
烟墨子摇着扇子,看了一眼盘中之物,眼里有久违的光芒放出,摇扇的频率忽然加快起来。
“这里上了些年纪的人,虽然都没尝过‘情人锁’的鲜。虽说稀罕,但前有‘女儿锁’先例,却也不是什么新鲜之物。”了歌金家是个白髯老者,摸着胡子不屑说道。
姥姥老眼弯起道:“一看金尊爷就是个见过世面的。不错,就算现在‘情人锁’世间罕有,但也绝不至于金贵到让百年盛宴开启,这一点剪香楼还是有点分寸的。”
“而是因为今天这位美人的颜,不但配的上‘仙人宴’,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定让各位不负此生与他同世之幸!”姥姥铿锵说道。
“哇奥,同世之幸!”公子象扭动着肥胖的臀部,恨不得爬出栏杆,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抛向莲台,猪喊着,“果真如此,值了。何况那‘情人锁’本公子只听过传说,今日谁也不要和我争。我要定他了!”
姥姥一摆手,身后层层珠帘又次第放下:“要知道剪香楼可是费了一番好气力才将‘情人锁’的封印永远定住,只这锁的碎片恐怕也是老人们第一次见到吧。想想这绝世美颜配上无双的身子,拿这个世来换他也未为不可!”
好一番说辞!
“妙极!妙极!”一向孤傲著称的烟墨子忍不住赞叹出声。他用扇子遮住嘴角鄙夷的看了一眼公子象的丑态,心下业已心花怒放。
金尊爷捻着胡须点头,满意笑着:“姥姥好手段!这盘菜可是吊足了哥哥们的胃口。只是,只这么远远看一眼—。呵呵,老朽老眼昏花,着实看不清啊!何况,再好的货也只有这么一个,总不至于让兄弟们一起上吧?啊?”
姥姥眯着眼笑起来:“金爷不愧是做大生意的,算盘精细着呢。诸位金主放心,剪香楼绝不做欺客的买卖!且不管今日花落谁家,只今日各位已花的银子,绝不会让白白流了。”
四鸨子一拍手,各个飘台上,有一个小厮端上一个锦盒。
公子象一把夺过来,打开来看,竟是一副制作极为精美的眼罩。只是那眼罩上只有一只眼洞,不禁问道:“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时,听到四鸨子朗声道:“这盒里的是一副眼罩,一旦戴上,除非小厮帮你取下,否则自己是摘不下的。剪香楼为了公平起见,鉴于各位金主在此之前所付的银两,每个人眼里所看的美人的身体是不同地方,就算美人走到你眼前,想看的地方也是看不到的。当然这只有自己知道,以免伤了各位和气。”
四鸨子顿了下,接着说完:“各位金主亦可根据所见之景,决定要不要下今晚最后一注。这最后之注将最终决定花落谁手,谁又享的了美人的洞房初夜!”
“剪香楼还真他妈的会玩!”有人贱骂了一句,无奈的戴上了眼罩,那眼罩一经戴上就像长到头皮上,根本摘不下来。
众人戴毕之后,整个宴会突然寂静的连自己喘息之声都觉刺耳。
远处,隐隐约约的珠帘深处,象牙床上的美人缓缓坐起身来,薄纱如同一片最轻薄的云,缓慢飘落地上。
一双纤纤玉足,轻轻踏过薄纱,走下象牙床的台阶。
公子象张着嘴巴,用力咽了口唾沫,身子探出栏杆,极力透过层层珠帘想看到些什么。珠帘深处的人影在唯一的眼洞里渐渐清晰起来。
水草般柔顺光滑的长发在身后微微荡漾,青迁眼神空洞,一丝/不挂的走下象牙床,走下玉阶。
在身体穿过最深处牌楼的珠帘时,那串串冰原之海的明珠忽然飞散,幻化成一层薄薄的纱衣罩在青迁洁白酮/体上,有长长的鱼尾拖在身后台阶上;一切仿佛梦蝶般的幻美,仿佛月宫仙子盈盈走下广寒宫。
便在青迁穿过第一座牌楼时,公子象眼洞里豁然清晰,他看到竟是青迁纤细白皙的玉腿,巧妙的遮住了最隐秘的地方,随着轻盈如水的步伐,微微颤动。那一刻,他的鼻血迸裂而出,竟浑然不觉。
烟墨子刷的合上人鱼骨扇,用力攥着,他的眼前呈现的是青迁薄纱轻透的胸膛:那样完美的稚子之身,有着无可挑剔的诱/人轮廓,阅遍天下美男之身都从未见过这样绝色:少年初长成的身子刚柔恰到好处,犹带着稚子纯洁无瑕。
烟墨子咬紧嘴唇,那是他一生找寻和痴迷的世间最纯粹的尤物,清高傲骨早已按捺不住激荡心神,只看一眼甚至都已心满意足。
在青迁穿过第二座牌楼时,明珠飞散幻化成出一套锦绣水袖长袍自行穿戴到他身上,幻化成珠花长钗挽起他的长发,幻化成泪滴耳坠、玉带紫戒,将他装扮的嫣然动人,明媚皓齿,即便九天仙子落地也黯然神伤。
青迁显贵的天人之姿令人窒息,连同姥姥都震惊的哑然失声!
“我再增十万两,买定了他!”巨贾金尊爷细细着自己的白髯,眯着肿胀的眼袋,一字一句道。
他的眼里青迁耳畔的香腮连同那鹅颈,已经让他的心跳加速了数倍!他端起桌上的琥珀杯慢慢品咂着,意欲压制内心狂躁。
驰骋商海近一生,即便江山摆在他面前做筹码,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的枯老的身子竞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玉阶逐下,当另一座牌楼的明珠将青迁又装扮成翩翩劲装的佳公子时,玉冠纱衣,如同镜水河畔,蒹葭草草里恍惚的精灵,一尘不染的让所有的金主都自惭形秽。
时而优雅,时而凌俊。牌楼明珠为青迁幻化出一套套精美绝伦的霓裳,配着绝世的颜,这世间所有的辞藻都已失去了颜色……
在最后一座牌楼前,云雾缠住了青迁的脚踝,隔着明晃晃的珠帘,隐约如同云端俏丽的仙子,只等拨开最后面纱……
与此同时,雁初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空间,除了脚下踩着的一滩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或风流,就如同梦境一样不真实,这是结界所成的虚无空间。
剪香楼果然水深似海!
那时,他就要飞上仙人顶时,被逐天落下的一道金光带到了凤栖天。他没想到竟是堡帅借助遗存的神器指引他,更想不到堡帅的灵力已经虚弱到了如此了。
——雁儿,创世神魂已显现在你身边,速找到他,守护周全!
雁初怔住原地,又惊又忧。惊的是九天传承了数千年的守住命责竟陡然降至;惊的是堡帅的虚弱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种神引必是借助死界遍布空河才能寻觅到他,为了安全必要牵动护身符进行一次时空转移,他担心堡帅承受不了。
堡帅神引讯息有限,可却是生死紧要。联想及婆婆提及的守护,雁初登时就想到了青迁。
——青迁?创世神魂?!
心骤然急痛,青衫飞展,雁初自高山之巅飞落,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山脚灰色的食灵林飞逝!
身后的灵芒杀气却并未消失,如同两团金色烈火自穿过之处向两边燃烧,沿着凤栖天的山脚过火十几里,所过之处整个食灵林瞬间化为齑粉!
黑色灰烬在晨光里升起,风里夹杂着无数鬼魂呜咽。那是被束缚了几百年的鬼魂的冤哭,那是得以解脱转世的呜咽。
金行灵印的雁初眉心渐渐隐匿,他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不同于以往的力量在体内如潮水激荡,有什么在心底一闪而过,不禁抚胸感叹道:“金一前辈?五行传承!”
回到落蕊城后,在琴言的帮助下,雁初扮成了小厮顺利进入剪香楼。
接待他的内线叫绿翘,谁知这也是颇有想法的女子。
一上二楼,绿翘便一把扯住雁初的胳膊将他拉到一个隔间。掩上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守护者!”
雁初警惕道:“既知我是谁,你还敢接这趟死签?要知道我是来闹场子的,事后姥姥查起来,你必死无疑。门口便敢自报门户,恐怕不是琴言区区银票所能打动你的。”
“真不愧是神之末裔,窥尽天下人心。”绿翘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虽然我绿翘拿钱做买卖,可是涉及性命之事却从不敢越雷池。可是,这次琴言找到我,并说明是你时,我恰恰敢接这趟生死镖。”
“为何?”
“因为我要姥姥死!”绿翘恨道,“她不死,钱再多我用着也不舒坦。而眼前能让她必死无疑的,非你莫属。我押的是必赢的注,不是吗?”
雁初盯着绿翘的眼,微笑:“你确定我会参注吗?要知道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说完,他提起果篮便向外走。
“没有我,你连五楼都走不到,这剪香楼就是一座巨大机关,就算硬闯恐怕也一无所获。”绿翘看着他背影自信说。
“杀姥姥果真只是为了自己?”雁初没有回头问道。
绿翘女子露出被一眼洞穿的惊讶,沉默片刻才道:“为了一个惨死的故人,也为了自己良心。”
雁初微微点头:“这注我参。”
在五楼贵客房里,雁初用灵息探寻到博古架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瓷瓶,那是个被深掩起来的密道法门,是通往仙人顶的通道。
斩碎瓷瓶的刹那,虚空之门显现,他脚底骤然失坠,豁然明白自己掉进了陷进。
雁初来不及细究是否是绿翘的圈套。但也好,进入阴谋总比浮在表面来到直接。无论以哪一种方式,从此刻开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走向青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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