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之交臂
护身符光泽变得不再透明,星堡方向忽有万丈红光升起,映红了半边天宇;结界的边缘沿着地面开始颤抖着向后退却。
“护身符要消失了?!”尘风惊恐不安,这是堡帅以命相抵凝结的结界,萎缩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快,回星堡。”众人身影如电,向着星堡方向急奔而去……
星堡内,血色满堂。
堡帅盘坐神台上,头顶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护身符印记。那原本只有在祭天时候才开启的大殿琉璃穹顶,此时已完全打开。源于不断的红光从他身体里飞逝,带走支撑这片浮土的力量。
他刚吐了口血,还未直起腰,先警觉出口道:“看来这是阁下的手笔了。”
“让你苟延残喘至今已是恩赐。”沧彻步入大殿,优雅抬指,身后一道白影飞来,无玉麻袋似得被扔到神台下。
调皮狡黠的洛子全然换了一种气质,以一种不怒自威又雍容散漫的姿态,缓步走来。
“你不是洛子。”堡帅目生寒意。
“探出他魂弱时,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沧彻睥睨着九天神主,“既害怕承认守护者被夺舍的事实,又想和我玩‘狸猫换太子’老套戏本,试探我的意图。”
“以为我会顶着这张脸向你诱诈些什么。”沧彻抬手,红光迅速聚集在他指尖,化成一缕细线吸进体内,胸口处透出血色咒符,“殊不知,你们这些龌龊的蝼蚁心思根本不值的本尊浪费耐心。”
“那你想干什么?”堡帅看到咒符时浑身一震,那是同护身符极为相似的符号,那是他独有的印记,因为行将消失才会在封印的地方显现。
“好奇而已。”沧彻嘴角微翘,并指自胸口处抽离一缕洛子记忆,摔在脚下,那厚重光泽里满是扭曲的死人脸,“深渊里的秘密。”
确切的说,他想剖开深渊,看清那缕微弱的线索。
心境里,洛子抱头跪地,他绝没想到这个疯子会用这么直接方式质问堡帅,连样子都懒的装一下,果然赌不赌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的确不稀罕夺他的舍。
“不可能,没有人能破得了我的禁印!”此话出口,堡帅顿觉失言,因为他看到洛子豁然抬起头,一瞬恢复了本体眸光,恐惧弥漫了那双眼睛,只不过片刻,又被沧彻散漫的眼神替代。
“看来我猜的没错。”沧彻漫不经心的从心口抽出更多的记忆,四周浮光里一片血火屠杀,如画影印,“他心魂未灭,多一份记忆的流出就增他一份痛苦。若不想这个稚子痛不欲生,就说出枫树下那个孩子的下落。这段记忆你没能封住,一直在他梦里成了怨念。”
“……”堡帅感到口里的血腥味倒灌回去,一直害怕的事这么快就发生了,让他措手不及,“阁下费劲心机闯入护身符,就是来和我探讨一段梦境的真伪?如果你不是没耐心就是个疯子。”
沧彻眼底暗潮涌动,紫金灵芒飞出,轻易将重伤的堡帅击到在地,向前踩着他银色长发道:“我猜那满地尸体是洛子亲人,你满手鲜血的站在那里,我是不是可以肖想一下俗套的‘灭门仇人抚养幼子长大’的戏码?若不想他被凌迟痛死,劝你想清楚了再开口。”
堡帅沉默片刻,抬起不再年轻却依然俊朗的脸:“好,如你所愿。洛子,我知道你听的到。其实恨与不恨都已过去,封存那些痛苦记忆本是想保护你,只可惜还没等到合适时机……”
堡帅无力闭了闭眼:“我百密一疏,没想到唯独漏了那个孩子的记忆。不过以后你不用两难了,你想知道的无非就是真相。真相就是我灭了你满门,那个孩子也因我而死。”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守护了。
堡帅倏的召出星尊神杖,强悍的五行神力惊天动地的和沧彻暗之力碰撞在一起,灵裂如山海崩,径直将沧彻击出了神殿。
红色光柱骤然倒吸,意外反注回堡帅,护身符意外停止了萎缩!
沧彻并非接不下那一击,只是魂体寄宿之态,暗之力还未完全复原,他不能冒这个险。
“死不开口,那就逼你到开口为止。”沧彻半空里转身飞向南陆:那里,千草河的地方,助他们一臂之力撕裂护身符,这些神之末裔会怎样呢?
雁初一行正带着青迁尸体,风驰电掣的向回赶。
千仞悬阁孤立荒原,北望落迦山南眺孤寒崖。此时,两束御人灵芒一南一北相向飞来,行将交汇在悬阁处。
谁能想到,九万年的爱恨山隔,将这么不经意的撞个满怀?曾经舍弃所有换取的命轨纠缠,竟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回归‘正途’。
沧彻眉心,一吻封印明灭不定的闪现,飞离出细碎星芒:“这里有青迁气息?”
“那是洛子。他醒了?”远远的,隔空都能看清对面飞逝来的人影。
沧彻越过悬阁,掌心杀气暗结,借助这伪装样貌,是将对面三名守护者出其不意击杀的最好时机。
死亡距离被不断拉近,双方都有些急不可耐的汇合。
忽然,沧彻身形顿滞,眉心血色吻痕裂至脑颅的痛,抬手捂住,一线殷红血迹自指缝里流淌出来:“迁,这次真的会是你吗?”
夜风拢怀,雁初横抱着白衣人,恍如拨开厚重的时空尘埃而来;长发如雾摇曳,血光镀边勾勒出青迁绝美侧颜。
混沌境内,无数次侧身朝他回眸一笑的脸,终于清晰无误的和那人轮廓重合,所有魂牵梦绕的奢望在那一刹那措手不及的尘埃落地。
“拿开你的脏手!”洛子发出的却是沧彻怒吼,是惊是喜、又痛又恨!
——为什么他死气沉沉?
——那些蝼蚁脏手怎配染指他!
紫金灵芒裂空陡盛,沧彻身如流矢直取雁初,明修仓惶拦阻。突然,两厢间距不过十几丈的半空里,凭空突生一面巨大的透明结界!
结界巨大相斥之力,排山倒海的涌向两边,沧彻的魂体径直被击出了洛子身体。而青迁尸体也自雁初怀中震落,向着千尺下密林极速坠落……
不远处,护身符萎缩的边缘已到了近前,惊天动地的大地坍塌紧跟而至。
“雁初,回来!”明修脱手飞出一道灵芒银鞭,束住了打算折身去追回青迁的同伴手腕。
“修……”不知雁初在想什么,稍一迟疑,抬头朝两位同伴愧疚一笑,便决绝斩断灵鞭,逆向飞离,在青迁落进山林前,一把将人拥进怀里,仿佛用尽了全部的生命和不舍。
护身符光缘如同刀锋迅速滑过,二人踪迹一瞬湮灭在时空坍塌里——
沧彻的魂体如同断线风筝,被诡异的斥力抛向了极远地方;他眸里都是雁初拥着青迁坠落的情形,无力的绝望,将重逢的喜悦割的支离破碎……
护身符光缘划过他和洛子身体,他付出巨大代价进入这里,又以一种更悲壮方式离开。不过值了,至少看到了那人一眼。
大片大片土地塌陷,无数族人向星堡方向拼命奔跑,逃避着被隔离到凡世的恐惧,惨烈挣扎没有任何准备,生和死、亲人和朋友,随着咆哮的风雪被残酷的分离抛弃。恍若几百年前,似曾相识的灾难。
明修的脚刚刚开悬阁的刹那,肆虐的风骤然凝固。先前噪动不安的森林、熊熊燃烧的烈焰、远处揪心的呼救,所有的声音和事物都在一刹那静止。极目所去,竟只有他们两人是自由的活物?
地平线上,一度映红了护身符天宇的满天红光退潮般,迅速向星堡方向收敛……
“呵呵~,欺骗让你上瘾了,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璇若佝偻着身子一跛一蹎的从大殿外走来。
堡帅眯起眼:“?”
“看来我真的老了,不如你光鲜了,子濯。”
堡帅瞳孔收紧:这世上活着的人无几人知晓他的名字。因为很久以前他的名字连同他的灵魂早已死去,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活在这个世上的死人。
老头冷笑,枯木陡然开满艳丽桃花。举杖一挥,漫天花雨落下。
“枯木逢春,……璇若?”堡帅极度震惊,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还活着?”
“很吃惊吧。只要你杀不死我,我就一定会回来的。”老头阴恻恻的笑着,只是那笑里有些异样哀莫。
堡帅踉跄起身:“是我大意了。忘了只有离恨天的人才能吸走我灵力,想不到黄雀在后,还以为……。可是为什么?我们别离了几百年就是要这种重逢?”
“你想要哪种重逢?”璇若讥笑,“披着神主人皮,逍遥占据这凌霄殿,让我继续匍匐在你脚下当狗吗?”
“若,你活着我很高兴。”堡帅垂眸黯然,“也知道你心中怨恨;可是,不要忘了你也是守护者。护身符是本族最后庇护,你这般玉石俱焚的毁它,想生灵涂炭吗?”
“生灵涂炭?呵呵,一个一手炮制了灭族之灾的罪人,什么时候开始稀罕起这些蝼蚁之命了?”
“你不觉得很讽刺很恶心嘛!”璇若突然出手,招式刁钻,子濯虚弱难抵,索性闭眼认命,木杖轻易洞穿了他肩胛。
璇若俯身挑起他的下巴,怜悯道:“为什么不还手?这招很熟吧。你的嚣张、你的叱咤风云呢。不惜同室操戈让九天坠落,现在却又保护这些废物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子濯,是不是到死你都不愿说出实情?”
堡帅惨然一笑:“若,这么多年了还执着我的答案?”
璇若深深的望着他:“我两度生死也只问你这最后一次。你也许忘了挚手情意,也忘了涟漪和凰怎么死的。可这脚下埋葬的万千白骨还未寒呢。到底是谁罪孽累累、生灵涂炭?得不到答案,我死不瞑目。”
源源不断地桃花从木杖喷薄而出,随着老人手指的舞动,将昏迷不醒的无玉卷至半空:“其实你又在乎过谁的生死,撕碎谁不是一样。”
“不要,你我的恩怨不要祸及他人。”
“小子好福气,得你如此关心。”老头扼紧无玉喉咙,眸色极暗透着难言嫉恨。
“那好,还给你。”无玉被抛向了空中,飞舞桃花发出刺目的光芒,淹没了大殿……
堡帅震惊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连同星尊杖贯穿了璇若胸膛。
他没想到璇若抛起无玉只是虚晃一招,在他拿起星尊杖隔开那看似要伤极无玉的木杖时,璇若却忽然转身,把胸口径直撞向了星尊杖尖锐的矛头,而桃杖在触及子濯胸口时,瞬间偏移开去了。
“你——”堡帅抱住倒下去的璇若。
璇若用力抓住他衣襟,吐出最后一口气:“我本就没奢望能得到什么答案。子濯,……这个身体是你赐予的,亲自毁灭它你会痛苦吗?”
“与我相残就是为了折磨让我痛苦”堡帅眼泪滴落在老人脸上,那泪水如同枯木逢春,老人皱纹逐渐消失,露出年轻的脸,眉目俊美。
璇若闭目垂下了手臂。堡帅失声恸哭,狠拥着人似要揉碎在骨血里,身下的血缓缓染透了满地桃花。
萤光从璇若身上升起,缠绵漂浮在四周,怀中人渐渐透明,一如烟霭消失在虚空中。
满地桃花随即枯萎,归为尘土,空气里依稀留有桃瓣芬芳,仿佛记忆里的那片桃林,缱绻徘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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