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宅(一)
浓雾笼罩下,漆黑的水面上飘来一艘小船。
船灯摇摇晃晃,微弱的光芒企图照亮前方的路,一阵冷风刮来,灯灭了。
江冷坐在船尾,他的旁边躺着一位染着金发的高个男生。男生皮肤极白,眉眼很精致,左耳带着银色的耳夹。
小船被水浪打了一下,男生在颠簸中醒来,他坐起身看向江冷,问道:“这是哪?”
江冷摇了摇头,声音透露着茫然:“飞机失事,我醒来就在这条船上了。”
带着水汽的风吹散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条淡粉色伤疤。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忽然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江冷抬起头看向男人,他的五官极为出彩,轮廓深邃,一双黑眸慵懒地半睁着,透露些好奇和探究的意味。江冷说:“没见过,我一直在国外上学工作,朋友结婚才回来这一次。”
男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过头静静看着水面。
小船没有船桨,船身也刻满岁月的痕迹,慢慢悠悠地朝前方飘去。不多时,一片绿色的芦苇丛映入眼帘,穿过芦苇丛就到了水岸边。
江冷从船上下来,两人顺着岸边的一条小路往里走,很快看到一座白色的圆形宫殿。
这里荒无人烟,平坦的绿地一望无际,方圆百里只有这座高耸如云的建筑。
宫殿大门是青铜做的,上面布满了精美的雕刻。江冷抬手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男人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江冷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推开大门。
进去才发现宫殿内大得惊人,数不清的楼层向上延伸,每一层布满密密麻麻的房间,靠近门的地方有个升降梯,上面显示当前层数为“1”。
江冷绕着这一层走了一圈,发现每个房间都一模一样,没有门牌号,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只有白色的木门,和门上的青铜把手。
他走到一扇门前,握住冰凉的把手,想要打开。
有人拉住了他,是那个男人。
“喂,”男人的表情不再慵懒,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看出什么来。
江冷松开了手,眼神疑惑地跟他对视。
“我叫池宴。”男人说,语气莫名凶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江冷被他推到墙壁上,脊背紧绷。他抿着嘴有些不悦地说:“放开。”
池宴反而更进一步,两人身体紧贴着,他按住江冷不安分的手,脸上的表情黑得能滴出墨。
“江冷,你居然敢回来!还敢忘了我!”
“什么?”江冷有些惊愕。
“那年你不辞而别······”池宴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高近三米的穿着红色铠甲的三角头巨人出现,手里拖着一把带血的斧子。
嘭——
斧子砍向他们所在的墙壁,劈出一道深坑。
“这是什么?”江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
池宴拽着他闪到一边,对三角头的出现感到不满,回道:“这座宫殿的守卫。”
还没等江冷反应过来,三角头抬起斧子再次向他们追来。
“随便挑一个房间,进去!”池宴拉着他的手跟三角头绕圈。
江冷本想把手拿出来,但池宴手劲太大了就放弃了,情况紧急,他顾不上其他,说道:“升降梯右数第三间!”
池宴一手拉着他,一手推开房间,眼前的场面一转,他们不再在宫殿内,反而处在一条街道上。
看着两边吆喝叫卖的小贩,不时有黄包车经过,路边的行人大多穿着长衫,这场景仿佛在演民国电视剧。
趁着池宴放松,江冷把手收回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想离这人远一点。
池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嗤笑,表情像是看猎物般,不紧不慢地说:“你确定不跟我走?”
从坐上那艘小船开始,一切都变得很奇怪,白色的圆形宫殿,没有门牌号的房间,拿着斧子的三角头,还有眼前这个似乎跟自己有过节的男人。
江冷站在原地,有些警惕地问道:“这是哪?那个要杀我们的三角头呢?”
池宴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一阵奇怪的钟声响起,敲了十二下,声音足够响彻街道的每一处,但似乎除他们以外,再没人听见。
接着,一道充斥着惊恐与绝望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叫何珺!救救我!我不想死!”
江冷放在口袋里的右手被刺痛一下,他拿出来,发现掌心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用血红的笔迹写着:冤有头债有主。
天色忽然变暗,街上的行人一哄而散,转眼间这条街只剩他们两个。
路边的白纸灯一盏盏亮起来,街角走来一个老妇人,走到他们面前说:“让一让,让一让。”
江冷走到一边,老妇人却依然用苍老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让一让,让一让。”
他以为老人是年龄大了,有些犯糊涂,便想走过去帮她,结果手刚触碰到她肩膀就穿了过去。
一阵冷颤从后背升起,江冷抬头,发现他原来站的地方趴着一个缠满黑色头发的女人,她的腿不见了,只能用手在地上慢慢爬,所以老人刚才那句话是对她讲的。
脏话在舌尖转了几圈,还是被咽了下去,江冷攥着刚刚碰到老人的手,指尖不自觉颤抖。
他看向池宴,目光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祈求。
池宴本来站在一边想看笑话,触及到江冷的眼神后,他楞了一下,把手伸出来说:“过来。”
江冷几乎是僵直着腿走路,他的前脚刚抬起来,脚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脑子轰——一声炸开,江冷向后踩了好几脚,把手甩掉后连蹦带跳地撞进池宴怀里,手臂紧紧环抱着他,脑袋埋在颈窝里,头发丝都在发着抖。
池宴本来顺着他的背给他拍拍,不知不觉就拍到了腰上,顺着腰线摸了好几把,轻声感叹道:“真细啊。”
江冷没听清他说什么,把头抬起来想问,结果在池宴背后看到一个穿着红衣奔跑的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等女孩跑过来,江冷才看见,拨浪鼓上不停甩动敲击的是两颗眼球,那鼓面浸染着鲜血,奇怪的纹路令他莫名想到了人皮。
女孩停在五步远的地方,冲着他笑了一下,接着张大嘴,咬住眼球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
“别看,”池宴捂住他的眼睛,“看久了眼睛就会被她拿走。”
江冷把手里的纸条给他,问道:“钟声响过之后,我就拿到了这个,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池宴一定知道什么,从他进那座宫殿开始,就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尽管并不了解这个人,但江冷现在只能选择跟他走。
池宴只是看了纸上的内容,把它放进江冷口袋后说:“先找到任务对象,不然这些东西会越来越多。”
江冷想到那个求救的男生,任务对象应该就是他。
“我们要找一个叫何珺的人,”江冷说,“他在求救,有什么东西想杀他。”
池宴从身上拿出某样东西,江冷听见他低声说了什么,接着便开口道:“找到了,跟我来。”
放在眼睛上的手被拿开,向下攥住江冷的左手,他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反而被勾住了小指。
昏暗的街道上,一个个子高高的金发男生拉住另一个黑发男生的手,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一个嘴角掩饰不住地得意的笑,一个眼角湿润眼神满是慌乱。
江冷被拉着往前走,尽量不朝两边看,身后多了许多脚步声,耳边回荡着或高或低的尖叫与呼喊。
两人走了许久,身后的脚步声由多变少直到完全消失,池宴停了下来,江冷看到路的尽头是一座古老的府邸,门匾上写了“何府”二字。
原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江冷没想到还能看见其他装扮跟他们相同的现代人,那群人明显很早就来了,正站在门口聚在一起交流。
一个光头首先发现了他们,冲他们招了招手,很热情地喊道:“哥们,你们也是来攻塔的吧?”
也?攻塔?看来这里的人都是通过那座白塔来到这的,他们应该开的同一个房间。
江冷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他走过去,看到那个光头脑袋上满是纹身,像是电影里黑老大的左右护法。
光头护法说:“我叫李山,他们都喊我山哥。线索你拿到了吧?是什么?”
江冷想到了那张纸条,应该就是李山说的线索,他刚要开口,池宴揽住了他的肩膀替他回道:“一首诗,你们呢?”
李山笑了笑,指着人群中的一个长发女生说:“我是陪我女朋友来的,她拿的是一封信。”
李山和池宴都没有线索,他说的“陪”应该是指两人一起进的房间。江冷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座白色圆塔是他的,池宴只是客人,他才是主人。
“人都到齐了吗?”队伍里有人问道。
江冷扫了一眼,发现站在这里的一共十二个人,跟钟敲响的次数一样。
点完人后,他们正要进去,这时路边又跑来一个人。
“等一等!等一等我!”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大家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彼此,十二个人,绝对不会有错,白塔的钟声就代表人数。
“我们队伍里,有鬼。”有人说道。
江冷看向人群,他们都长着一张平凡却无害的脸,神情就像走在路上能遇到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在呼吸,月光照在身上都有影子。
所以,鬼是谁?
那个人跑得很快,路上还摔了两跤,不时向后面看去,表情十分惊恐。
跑到队伍里后,那人喘着气语无伦次地说:“有、有鬼啊!你们快跑!那鬼的舌头老长了,一下就能把人······”
那人说着说着,发现大家都在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好像他才是那个鬼。
“别看我啊!我真的是人!这是我驾照!”那人左右掏了掏,从衣服的夹层里摸出来一本封皮都快掉完的墨蓝色小本本,翻开后指着照片说:“看,刘虎,还有照片呢,鬼会开车吗?能有我这么帅的鬼吗?”
众人选择性忽略最后一句话,李山上前拿过他的驾照,看了一遍就传给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看了,但是仍然不敢确定眼前的到底是不是人。
“我正开着车呢,”刘虎说,“咣一下,车就翻了,再睁眼,我就到了一座白色的塔前,进去后有个怪人追着我砍,本想找个房间进去躲躲,谁知道来到这破地方。”
说完刘虎呸了两下,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不如我们分成四组,每组的人只用盯着自己这边的,一旦发现异常就向其他人汇报,这样就不用防备所有人了。”李山看上去很有经验,见没人站出来便自觉当了领导者。
江冷看了看池宴,发现他眼睛黑沉沉的,若有所思地看向某个地方。
没有人有异议,大家自觉分开,几分钟后,只有刘虎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他组的人都人满了,只有江冷这边只有两人,刘虎挂着一脸讨好的笑走过去,伸出手表示友好:“兄弟,能带我一个不?”
江冷想起那个没有身体的老妇人,手指动了动,说道:“可以。”
他把手伸过去,还没握住,池宴已经先他一步伸手,两人只是碰了下手指他就收回去了。
“段禹,这是我男朋友宋别。”池宴没有说他俩的真名,而是用化名代替。
刘虎明显是个社会老油条,听见这话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依然笑眯眯地说:“幸会二位,今后多多关照啊。”
即使队伍里多了一个鬼,他们依然要进去。
李山作为队伍的头儿,第一个上去敲门,整个何府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门后响起脚步声,大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只黑色的眼睛透过门缝露出来,问道:“谁呀?”
李山回道:“何珺的同学,听说他病了,我们来看望他。”
“少爷的同学啊,”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马褂灰色长衫的中年人走出来,向他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进来吧,少爷很想你们。”
不知为何,听见最后一句话,江冷有种胆寒的感觉。
队伍陆陆续续地进去,池宴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管家见没人后再次把门关上,用了三把大锁锁住。
府里不知为何没有亮灯,也没人走动,只有管家挑着一盏灯笼,带他们穿行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
“少爷在休息,明天才能见客。”管家说道,把他们带到一处别院后就停下了。
“这里有四间房,你们今晚先在此歇息,需要什么跟我说,”管家顿了一下,指了指天说:“夜深了,就不要出来走动,府里最近要给少爷庆生,可能会有唱戏声。”
说完,管家就走了。
众人分好房间,各自去休息了。
江冷进入自己的那一间,里面的布置透露着古朴的奢华,雕花床蚕丝被,墙壁上的字画印章都是出自明清时代,也能看出何府的财大气粗。
看到只有一张床,刘虎很自觉地说:“我打地铺就行,你们睡床吧。”
面对他的眼神,江冷很想说别误会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多谢。”
池宴从进来后就没说过话,早早地便躺在床上了。
江冷没有睡意,心里也有点别扭和尴尬,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想等池宴睡着了再过去。
刘虎的呼噜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江冷窝在椅子上,双眼逐渐搭在一起,打了个瞌睡后惊醒,感觉池宴应该睡着了,就揉了揉眼睛向床边走去。
头发刚沾到枕头上,一双手臂就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他,池宴声音低低地,带着点哑:“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江冷一个激灵,翻过身想推开他,却在窗前看到一张女人的脸。
惨白,阴沉,充斥着怨毒,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女人似乎发觉有人在看她,翻动着眼珠向下看去,眼睛淌出几行血水,更显恐怖。
江冷刚想动,池宴就捂住他的嘴跨坐到他身上,弓起的背部将女人的脸完全挡住,他趴在江冷耳边小声说:“睡吧,有我在。”
很奇怪的是,池宴说这句话,江冷就莫名感到一股困意,接着意识完全松散,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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