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玛格达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是下意识的举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想知道？”月柳问。
他将手背过身后，刚刚说过的话变成了一阵温柔的吐息，像转瞬即逝的缭绕之梦，明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脑海却替她记住了那份悸动，连带着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这并不是一个仿生人应该有的反应。
“我是一个心理医生，一般来说，能很容易透过一个人的下意识反应看出他是个怎样的人。”月柳摊了摊手，这是职业病使然，讲真，他也不想这样。“从你说出来的话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你是一个‘过分谨慎’的人。”
“这种人要么有案底在身，要么就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曾经见过不少，但你和他们都不相像。你很古怪，没有任何明显的微表情与细小的肢体动作，同时，又会将所有的心思展现在脸上。”
最后，月柳指了指玛格达的身后。
“被精心设计的仿生人是完美的，而不可预估的人则各有缺陷，想必你是介于这两者之间，才会出现这种自相矛盾的反应。”
“为什么我会笃定你是仿生人而非人呢？”月柳走时像恶作剧得逞一样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因为……你的尾巴偷偷跑出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玛格达回身去看，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什么偷跑出来的尾巴。
啊——！他是在骗我！
继操作员兰达尔之后，她讨厌的人又多了一个，心理医生月柳……玛格达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好几遍：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月柳，你给我等着！
“玛格达。”
“什么……？”玛格达听见有人在叫她。会在这里叫住她的人，应该只有阿伦了吧？
“你出轨了吗？”
“什么……什么什……么？？？”她回过头。
此时，阿伦正被一大群防爆队员按坐在沙发上替他们点歌，顺便再按几句录制好的喝彩与掌声。这些简单的事情用店内的服务型人工智能就可以完成，可他们执意要他来做。阿伦抽不开身，来人自然也不是他。
妮柯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玛格达震惊了。
现在离十二点钟还早得很呢，怎么会提前出现这种晚十二点档的“狗血泡沫故事剧”剧情啊？！
“原来你瞒着大家偷摸跑出来，是为了做这种事情啊？”很快，妮柯斯捂住嘴轻笑几声，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哈哈，我开玩笑的。”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蔻蔻和月柳，他们看起来变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妮柯斯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像一只对所有事情都不太关心的猫，她站定不动，金色的长卷发则像是随风浮掠的绒毛，末梢挂在长而卷的睫毛上，掩去眉眼与神色后，少了可爱，多了几分落寞。
只看上一眼，玛格达就知道妮柯斯绝对误会了什么：“不是……他们不是我们认识的蔻蔻与月柳，只不过恰好长相一样，名字一样而已，所以……”
“所以有些‘令人怀念’吗？”
妮柯斯能理解玛格达的想法，她也能明白她在牵挂着什么，寻找着什么，可这不妨碍她感到嫉妒。她只心系一人，而那人也理应独属于她。爱恋本就是有限额的，他们正一点一点地，在妮柯斯的眼皮底下蚕食、夺走它。
“不……并不是怀念。”玛格达还没准备好把一切告诉她。
她不希望她们卷进这个复杂的世界。流雾、海伦娜、还有妮柯斯……她们只需要保持在凡瑟尔的样子就好了。她不希望她们像自己一样，变成一个被别人说成是过分谨慎的古怪的仿生人。像落在人群后面的跛脚者，越是想努力融入，便越是发现自己格格不入。
或许，她只是不希望她们变得“复杂”。
“咔”——
月柳回到了车上，他将车窗全部摇上去，将刺眼的光线阻隔在外，只露出一丝缝隙，可以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你还好吧？”
“当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没有那么脆弱啊！”
蔻蔻维持着扶住额头的姿态靠在车窗旁，虽然还阴沉着脸，但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那是因为本格蔻蔻有在好好吃药，你才能维持住这种情绪稳定的状态，可因为那家酒吧的灯光的缘故，你又被她给放了出来……不，应该是你自己硬闯出来的才对。”月柳有些无奈，“每次你出来的时候，就是本格蔻蔻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到医院就诊时，本格蔻蔻正在被人跟踪，第二次来到医院时是因为……”
车上，月柳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他在几年前和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之间来回打转，目的其实很简单：为了让这个“蔻蔻”犯困。
虽然她是为了保护蔻蔻而诞生的，可月柳非常清楚：第二人格蔻蔻的本质是“暴力”和“疯狂”，情绪稳定是他撞大运，情绪不稳定……说不定这整辆车都难逃被炸的结局。
讲到第四次时，月柳听见了后座传来了几声均匀的呼噜声。
他满意地松了一口气，今天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至于之后的事情么，那就之后再说。
【月医生，在吗在吗？】
与他共事的医生同事发来一条讯息，没有“可听”或者是“可视”的申请，就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即时短讯而已。但他似乎很讨厌加班啊？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我呢？月柳满腹狐疑，回了一句：【在，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觉得……我需要找一个人说说话，看到那排[正在输入中……]，会稍微安心一些。我知道这是个相当任性的请求，拜托拜托，陪我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就好！】
月柳：“……”
【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我们院今天不是推进来一具尸体吗，完完整整的那种！】
【平时都只能见到那种改造过的机械器官嘛，第一次看见血淋淋的死人，说真的，我……我有点害怕啊！】
……完整的？月柳一怔。
随着改造新人类越来越多，医院里已经很难再见到什么完整的患者了。
他们大多会主动躺在救护车中的冷冻仓中进行麻醉，然后休眠。护士会将患者负伤的地方拆解下来，用一排密闭性极好的“恒温柜”推进来，逐一进行检查、治疗。大部分拆解步骤会由救护车上的机器人完成，如今，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他们都很难再见到“鲜血淋漓”这种场面了。
除非……他不是“自然死亡”。
车座下的收讯灯亮了亮。
【还有啊……】
【这个人转入医院时，电子档案出现了严重异常。就……我这么说明的话你应该懂了吧？】
【月医生，我们医院好像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家伙啊！真的会没事的吧？我现在真的……真的好害怕啊！！！】
[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显示在上。
可当晚，那名医生没再收到月柳的回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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