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仇敌
临天洞内的几人，此时都是懵逼的，小白竟被那绿坠子中的“契书”给唤醒了，此情景可是幻鹤始料未及的。
迷惑之中幻鹤大脑飞速运转，在盘算着公主若醒了该如何应对。
自从天妖两族大战后，他便再未见过妖族公主，这一次在酒楼见面，也不曾打照面，只是把人直接弄晕了过去，此时小白被唤醒，他也不知小白眼下是何身份习性，该如何行事，一时之间很是焦虑。
小白转动眼珠看了一圈，便从床上坐起，却见幻鹤奇英二人站在面前，便问了一句：“三长老，这是哪里？你二人又为何与本公主一同在此处？”
三长老？！
此话一出，幻鹤与奇英瞬间愣在当场，她居然很是自然地认出了他们！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内心同时出现一句：“公主这是……恢复记忆了？”
如此，眼前的人可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了，而是如假包换的妖族公主白洛尘，这便意味着，师徒二人任务难度又增加了。
来不及多想，精明如幻鹤，眼珠一转，赶紧跪拜道：“老臣拜见公主！公主您终于恢复记忆，记起您原来的身份了，不枉老臣忙碌多时啊！”
吓得奇英也赶紧跟着附身跪地。
白洛尘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迷惘，“恢复记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月师父呢？我记得天妖大战后，我就被魔族楚凌风带到天族疗伤，然后我就……”
她使劲想了想，好像那日她在天族醒来之后与楚凌风说了一会儿话，而后发生了什么，却是记不起来了。
“如今我怎的又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只有你二人在此？”
这两个小问题，还是抓住了重点的。
可这哪里难得到幻鹤，他灵光一现，眼中掠过一丝邪笑，瞬间就有了主意。
“唉，公主有所不知，自天妖大战，那魔尊楚凌风便将公主掳走，带回了魔族，折磨数月，害公主失去了记忆，大长老也曾亲自前往魔族拜会那魔尊小儿，欲将公主接回，无奈我妖族势微，却遭那魔尊羞辱，被拒之门外，我等担心公主安危，实在是不甘心，也是想尽了法子，趁那魔尊带公主外出期间，使了计谋，这才将公主救了出来啊……”
幻鹤越说入戏越深，又叹了一声，“唉，如今想想，公主定是在那魔尊的万般折辱之下，经历了极大的苦痛，才会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这才被那魔尊利用，那小子还堂而皇之地将您拘在身边做起了侍女，简直可恨！”
白洛尘却是听的脸色一阵变化，气恼又愤恨，可这愤恨中夹杂着一丝疑惑，“……等等，三长老，我有一事不明，天族与妖族大战，我妖族与魔族并无冲突，楚凌风为何要如此待我？”
“唉，那日帝后仙殒，公主便痛不欲生，当场晕了过去，想来确是对后续的事情一无所知，那魔尊凌虐您如此之久，竟也未将实情相告，果然是居心叵测啊！”
“既如此，那便由老臣将事情原委告知公主吧……”
白洛尘未发一言眉头紧皱，继续听了下去。
“那日公主在战场上晕了过去，却不知您失去意识不久，魔尊便到场亲自说明了，此番两族大战，本就是魔族之人引起的啊，那天界宝物，原就是魔族之人盗取的，天妖两族大战，实乃一场误会……那魔尊恐是怕您知情后带领妖族报复于魔族，于是才将您困在魔族，好将您控制住，那小子还趁公主失去记忆，将您变为侍女，扣押在他身旁，供他驱使……公主大仇不得报，却还蒙在鼓里，日日屈尊降贵侍奉仇人，可见魔尊此人心思之恶毒，其心可诛啊！”
魔尊？误会？侍女？一大堆信息涌入刚刚恢复记忆的脑子里，白洛尘有些难以承受，看见她掐的紧紧的手指，幻鹤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难受的是，一想起楚凌风，她脑海中浮现的，却尽是些零碎的暧昧的片段：她的脸贴在他胸口……他好看的颜和颤动的睫毛……他附身贴脸问她：“你不愿意？”
更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在这些画面中，好像还十分的柔顺迎合！
白洛尘痛苦地闭上眼睛，此时此刻脑子里翻腾的这些模糊的片段，让不明所以却又十分愤懑倍感屈辱，当初失兄丧父家破人亡，自己明明是誓死要找天族寻仇的，如今数月过去，却得知自己不仅没有给父皇母后和哥哥报仇，还与制造这场战争的恶人厮混在一起，日日服侍他，还被他给……
以白洛尘那骄傲的刚烈性子，想到自己堂堂妖族公主，数位亲人逝去，而自己却是这般的作为，有何颜面去面对父皇母后和惨死的哥哥……
“父皇……母后……哥哥……”白洛尘瘫跪在地上。
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无声地淌落在地，仿佛攥紧的拳头都已经不能压制这份屈辱与恼怒，
“啊……”
一声惨叫，白洛尘仰天长号，一双金翅也扑腾一下闪现出来，金翅耀目，流光四溢，这突然爆发的灵力，将幻鹤与奇英都逼退了几步。
此时不远处的楚凌风眼皮一抬，他感应到了白洛尘的气息就在离他不远处，便立即闪身往佑天洞方向而去。
下一刻，白洛尘缓缓站了起来，似是涅槃重生般，她的眼神中透出丝丝坚毅凛冽，比从前更锐利了。她收起羽翼，转头看向内厅中间的伏龙鼎。
“方才在睡梦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要我以血献祭，唤醒这伏龙鼎。”
伏龙鼎需被守护者一族以血献祭，方可唤醒。方才飞进白洛尘体内的状似契书的灵物，便是那金龙一族与第一代守护的主人，所订立的血契了。便是这血契，方才在幻鹤的法术逼迫之下，脱离了坠子的束缚，飞向了契约的后代，新任小主人白洛尘。
幻鹤眼神一紧，原来如此。难怪那日他们仨长老前赴后继扑的鸡飞狗跳，都治不了那小金鼎。
他更未料到的是这附有灵力的上古契书之强大，竟误打误撞直接破了楚凌风的雪吻封印，让白洛尘恢复了记忆。
此刻幻鹤方才放松警惕，惊无险地寻思着好在方才抓住机会，趁着白洛尘刚一醒来大脑空空，抢占时机，一顿看似非常合情合理的故事编造输出，接下来只需利用好白洛尘这颗棋子，先控制妖族，待大局落定，再除掉她便是。
事情好像突然往他意想不到但却更好的方向发展了，如此很多计划也变得简单起来，幻鹤一顿思索，几乎要暗自庆幸这一番天降好运了。
……
这会儿白洛尘已经走到伏龙鼎所在的石台旁，她停下来，抬手咬破右手食指指尖，看着血渗出来一些，便挥袖将血洒于伏龙鼎上。
三人原地静止，凝神屏息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小小的伏龙鼎一沾上白洛尘的血，瞬时就晃动起来，慢慢变大，直到变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巨大的鼎，体形放大了数倍，白洛尘后退了几步，也是十分好奇这鼎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幻鹤师徒二人也往前凑上来，突然“哗”一声，又一声，又一声……那巨大的金鼎中前后嗖嗖飞出九条十分威猛俊俏的金龙，那九条龙围着白洛尘周身一番盘旋，顷刻间又合为一体。
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金龙，龙头朝下，尾巴向上，就这样悬于半空，立于白洛尘面前。
“金龙前辈？”幻鹤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上一次与望月一同进洞时，遇到的那条金龙。
金龙只是吐出团团白气，完全没有搭理他，却竟然朝着不明情况的白洛尘微微颔首。
“拜见主人！”金龙之声还是如此厚重有力，如洪钟回响。
白洛尘微微震惊，可如今她已然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范儿，气势上自然很不一样。
她定了定神，颇有威仪地对金龙道：“你……既认本公主为主人，可愿为我所用，助本公主重振妖族，为父皇母后和哥哥报仇！”
“金龙一族世代守护主人一脉，一切听从主人吩咐！”
听起来这金龙虽强大，却十分忠诚，白洛尘心里有了数，略略放松了些。
“小白！”
一声呼唤，将在场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谁也没注意到，楚凌风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临天洞内厅的。
这声突兀的“小白”引起了白洛尘一些些的不适。她转头，楚凌风欣喜中带着一丝担忧的眼神，迎上了白洛尘疏离凌厉的目光。
如今站在楚凌风面前的白洛尘，已经恢复了公主的冷傲气质，倒是她的美貌从未改变过，她一身白衣，美的发光，在这个洞府内，更是犹如天女仙降，绝色出尘。
从前，小白只是他魂牵梦萦的一个身影，始终有些距离感，不得亲近。而昨夜二人终于敞开心扉，枕边互诉衷肠，经过这一夜缠绵，楚凌风流连忘返沉迷不已……他探索到了小白全身上下的好，便更是烙印在心，万分眷恋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是这种感觉，看到这样美的小白站在那里，楚凌风疯狂心动，思慕之情更甚从前。
可转瞬他却碰上了心爱的小白眼中凌厉的目光，这目光慑的他心中一凉，瞬间从浓浓爱意中清醒了过来。
他知道，这个眼神只属于昔日高傲的妖族公主白洛尘，他那温顺可爱又娇羞的小白，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他一直等待一见倾心一直爱着的，本身也一直是她这个人，不管她是公主白洛尘，还是侍女小白，不管她是高傲倔强，还是可爱乖巧。
这一个对视，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楚凌风是百感交集，白洛尘也是思绪万千……
趁二人僵峙的几秒，幻鹤对着奇英使了个眼色，奇英瞬间领悟。
“哼，魔尊，你将我们公主伤害至此，我们好容易将公主接回妖族，公主刚恢复记忆，你居然还紧追不放，敢追来我们妖族！”
这是幻鹤开的头。
“公主，您面前此人，纵容手下偷盗天界宝物，引发天妖两族误会，帝君与帝后，还有大殿下，皆因此殒命！他还将您掳去魔族，让您受尽折磨，害您失去记忆，更是将您当做侍女使唤凌虐了数月，他才是我们妖族第一仇敌啊！”
奇英跟着一阵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听到“凌虐”二字，楚凌风横眉怒视，十分恼火，一个掌风直接出手将奇英击翻在地。
“噗，师父……”
幻鹤尚要保命，早就下意识朝白洛尘身后挪了好几步了，哪里顾得上他。
楚凌风收手拂袖，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受伤吐血的奇英，沉声冷冷说出一句：“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在小白面前如此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诋毁本尊！”
却不料一旁的白洛尘眉毛一挑，“小白？楚凌风，你欺我至此，小白也是你叫的！”
想来这么一会儿过去，她也算是理清了思绪，从方才的凌乱中缓过来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此时楚凌风那一掌，在她眼里只能是色厉内荏，用强势掩饰慌张。
楚凌风没有注意到，她全程一直用一种十分怨恨的眼神在看着他。
直到她说出这一句，他才知道，她已经被洗脑过了，而且洗的很干净，信的很彻底，误会的也很深。
他连忙解释：“小白，你休要听旁人挑拨，我如此珍视你，怎会伤害你呢，这是个误会……”
话音未落，一声熟悉的凄厉刺耳的凤鸣声响起，凤鸣声中，白洛尘的金色凤影极速穿过了楚凌风的身体！
一头栽在仇恨中的白洛尘，竟一出手就是魂杀这种杀招。
就这一点，白洛尘跟她的母后白飞羽，真是如出一辙的性子，且倔且狠。
楚凌风并未避让，可这一招白洛尘并没有省力，他捂住胸口往后退了几步，暗自调动灵力，将吐到喉头的血，硬生生憋了回去。
哪怕是在此刻，他依然想守护她，他不想日后她万一得知了真相，会因为今日重伤了他，而心生愧疚……
“小白，我当初封印你的记忆，只是不想见你被仇恨困住，我也知你恢复记忆时会恨我，只要你不再执着于复仇，便是恨我也罢，我唯愿你安好。”
楚凌风说话间，神情中透着一股凄凉，凄凉中又透着一丝威严和淡漠，还有些许不争不辩的放弃……他心心念念的小白这一技魂杀给他伤的，倒有些理性镇定了。
他这温柔深情的样子，这一声又一声的“小白”，更让白洛尘脑子里翻腾起过往与他那些温存的画面，她记不清，也记不全失忆期间发生了什么，可那些零碎的片段，却时不时翻滚上来，让她无处逃离，感到窒息。
她捂住耳朵，“你闭嘴！如今我已恢复记忆，你休想再蒙骗于我！”
许是感知到了小白的情绪，“倏”的一声，原本悬在半空的金龙忽然腾空而起，“主人勿恼，让我来助您一臂之力！”
话音落处，未及白洛尘抬手喝止，金龙便“哗”地一声，飞身掠影朝着楚凌风便蹿了过去，楚凌风对金龙之事尚不了解，见此情状面色一惊，来不及反应的他只好立即挥袖想化解这轮攻击。
但他低估了这上古金龙的修为，在世的神仙都不是其对手。
……
电光石火的瞬间后，只听“嘭”的一声，楚凌风被金龙击飞了出去。
“噗……”
他这才老老实实把方才憋回去的血吐了出来，心下意识到自己许是低估了眼前这金龙的修为，刚刚他的注意力都在白洛尘身上，此刻他抬眼，这才注意到旁边金色的大鼎，瞬间脸色大变。
白洛尘喝止金龙的手势还停在半空，此情此景她也是没想到的，她震惊地立在原地，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
“伏龙鼎？”
“此物乃上古神器，怎会在你妖族？
然而来不及有任何停顿，说话间金龙瞬间摆尾，马上一个攻势，又游窜了回来。
楚凌风顾不得擦一擦嘴角的血丝，站起身立即再次运作了一团蓝色的灵力光波，试图挡住金龙的第二波攻击，一人一龙就此对抗起来。
可怜楚凌风一边抵挡着金龙的进攻，一边不忘对小白喊道：“小白，我是封印了你的记忆，但我没有恶意欺骗你，你先冷静听我说啊！”
“这伏龙鼎威力巨大，是何人将金龙召唤出来的？小白，听我说，你先将这金龙召回伏龙鼎！”
此时的白洛尘眼神有恨，有怨，有仇，有纠结，有凌乱，有痛苦，有悲愤……唯独没有爱意缠绵。
她一言不发，没有反应。
可楚凌风哪里是金龙的对手，一眨眼的功夫，金龙就攻破了他的灵力光波。
“嗷……”
伴着一声苍劲有力令人胆颤的威吼，穿过了灵力光波的金龙没有拐弯，它一个游龙摆尾，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幻鹤与奇英四目圆瞪，震惊不已。
“住手！”
这话是白洛尘喝出来的，但似乎为时已晚。
金龙已战胜敌方，几句话的时间便解决了魔界至尊，它威风凛凛且傲娇地飞身返回到主人的身边。
楚凌风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是胸前一片血窟窿，触目惊心。
似是还未接受过来发生的一切，楚凌风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片血迹，再抬头看向白洛尘，他的神情有些惊讶，有些疼痛，有些歉疚，还有些心疼和不舍……
在这复杂的情绪中，他无声地倒了下去。
雪吻封印解除的反噬，白洛尘的一技魂杀，再加上这上古凶兽的致命一击，纵使楚凌风一身神尊修为，纵使他做足了准备他的小白会恨他怨他，却也未料到在她恢复记忆的第一天，自己便会落得如此狼狈的情形。
白洛尘是恨楚凌风的，但她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她还是那个天真善良单纯的公主，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片段，让她感到屈辱，可她也几度有些怀疑自己是否与他有过一段锥心的甜蜜时光，心内尚有一份往日的情意在翻腾辗转。方才魂杀那一下，毕竟自己修为只是上仙，她知道以楚凌风的神尊修为，是可以抵挡的住的，只是未料到楚凌风竟并不躲避，还又被金龙再补了一记大招……
无论如何，她并没有想要了他的命啊。
至少没有想清楚没有决定，此刻就要了他的命啊……
心念至此，白洛尘眼中泛泪，她再次咬破手指，将血洒于伏龙鼎上，对着金龙喝出一句：“回去！今后没有我的指令，不可随意伤人！”
金龙只是个神兽，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随着血蔓延到伏龙鼎上，“咻”地一声，金龙被收了回去，伏龙鼎也逐渐缩小，变成了最初的小金鼎模样，只是这次金鼎没有飞回到石台上方，而是飞回到白洛尘身边，与方才金龙那狂躁威武的样子相比，此时的小金鼎十分小巧可爱。
白洛尘伸手接住了小金鼎。
旁边不敢近前，一路张嘴瞪眼在震惊中吃瓜的师徒二人，此时才算有了些反应，幻鹤这才走过去扶住受伤的奇英，拉他一并跪下。
“恭喜公主，得金龙前辈相助，如此顺利便手刃了您最大的仇敌！”
顺利？白洛尘内心一声冷笑，一滴泪滑落腮边。
她虽恨他，可她心知肚明那也许不是顺利，而是楚凌风的“配合”。
事已至此，手刃仇敌，将楚凌风重伤至此，她并未感到半分大仇得报的喜悦，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甚至来不及梳理，不知道此刻该是怎样的情绪，快到她来不及辨认幻鹤与楚凌风说话中的所有矛盾和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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