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皇帝与时黎两边施压,话里的意思都一模一样,不过就是严查严惩的,京兆府尹拿着律法典籍,对照着查证清楚的一条条罪名,按着最严苛的律法对程家进行了处置。
因着时淼并不知晓此事,刑部大牢中的人也不曾对他们有些许宽待,程府中人的日子比卢家自也是好不了多少的。
外间都闹翻了天了,宫里却倒还平静,不过在朝臣们的眼中看来,皇后乃至公主,也都再无翻身之日了。
程循因被其母连累,虽还不曾被收押,但也被软禁在公主府偏院的一处厢房之中不得动弹。
“事情交到京兆府,长青又带了那样多的苦主一道前往,闹起来自然有许多百姓关注,这事一旦处置不好就是民怨四起,为着社稷稳固,便是再严惩一些都是无妨的。”
时黎翻看着京兆府尹递上来的章奏,只觉得处置得还不够重,依着他的性子,敢偷盗御赐之物,还敢收利钱害人性命,这样的罪过直接推出去处置了都不算过,哪里还要等到秋后与卢家一道。
“迟些日子也好,青芜也快从边城回来了。”苏琅琅低声添了一句,时黎听在耳朵里,却没有说话。
他不想对时淼下重手,如今她们这等翻不得身,又掀不起风浪的样子就已经很好了,若再步步紧逼,且不说能做到何种地步,就是皇帝恐怕也不会愿意。
只是他瞧着苏琅琅这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不像是肯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她们两人之间的仇怨他实在想不透,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问道,“可要去公主府瞧瞧?”
先去结果了结了程循,或许能让她心中好过一些,也对时淼略松一松手,他心中盘算着却也并不说出口,只定定去看苏琅琅的神色。
她却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即刻答应,只对着摆在自己眼前的章奏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应下,“若是方便,去瞧一瞧也好。”
……
公主府四周守卫森严,见着王府的马车也不退让,绯云手拿令牌,领头之人只看了一眼,便好言好语地请她谅解,说是此处不得随意出入。
绯云没有办法只能折回来请示,时黎略掀开车帘的一角,露出半张脸来,四周的禁卫军这才往别处散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苏琅琅从那一角往外窥探,其中有不少看着眼熟,都是时常出入王府的副将们,可见时黎对此处的看管的确极为上心。
这府邸中安静得如同她初回跟着青芜一道前来的时候,苍凉的静谧让人不自觉生出一丝对于前路未知的恐惧。纵使是被时黎护着前行,踏在这汉白玉重新铺就的宽阔道路之上,她仍觉每一步都在行往深渊。
这处是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死寂,而非她寻常的安静。
程循被软禁的那个偏院也实在不小,不过也只腾挪出一间厢房罢了,四周的窗户被从里外两边钉死,除了偶尔能透过的丝缕阳光,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屋中点着一盏小小的防风,看着像是从主院屋子里随手拿来应急的,昏暗的灯光映照出全部的陈设,一张床,一叠被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牢狱都不如。
而至于被软禁的那一位,被捆住了手脚扔在一旁,看着也像是方才才捆好的。
他惨白干裂的嘴唇蹭在塞嘴的布条之上,蹭出浅浅淡淡让人看不清楚的痕迹,他看着不大好,无论是身子还是精神,苏琅琅看着却觉得很高兴。
不过才刚开始而已,眼见着自己的亲人丧生于自己眼前,这样好的一出大戏怎么能不让她看个痛快。
时黎身边跟着的人小声同他解释着屋内灯光的来源,“一切都是按着暗卫营的规矩布置的,这灯是方才才拿来的,并非原本的陈设。”
“吩咐你的人在外边守着,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时黎才要将人打发出去,苏琅琅便开口拦了一句,“不着急,劳烦先送盏参汤来。”
听见她开口,程循眼睛里这才有了些许光亮,在几乎昏暗得一点儿也看不清的屋子中,显得格外惹眼。苏琅琅被时黎拉坐在门槛之上,两人并肩而坐,窄窄的门槛被他们两人堵了个严实。
即便是被围了个严实,公主府里的东西也依旧还是齐备的,一盏参汤来的极快,时黎示意送汤前来的人将这汤水给程循灌了下去,轻声对苏琅琅道,“你若有话便问,我在院内待着。”
他起身离开厢房,站在十步开外的院子之中,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厢房没有丝毫松懈,给足她说话的空间。
被强灌了一盏参汤的人呛咳不止,他也是从不曾被这般对待过,纵使当初他祖父带罪过身,他也不过是被人忽视过几日而已。
“瑞亲王夫妇好大的威风,纵使如今他权势滔天,也不能这般对待当朝驸马,□□皇亲,纵使闹上大殿,你们也落不着一点……”
久无清水润喉的程循说起话来声音实在难听,像是垂垂老矣的病人,硬生生从干哑的嗓子中挤压出声声泣血的责问。
“除了你,可还有谁见着这威风了?”苏琅琅冷笑着开口,似是觉得他那般天真的责问很是可笑。
今日时黎敢让她来,便是打定了不会有人愿意同他再有一丁半点的纠葛。
她略往前走了两步,仍旧维持着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炙手可热的程家二公子,人人追捧艳羡的驸马罢。”
苏琅琅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连头都不肯低下,只用厌恶的目光仔细又轻蔑地打量一番,“阶下囚而已。”
程循大约是用了参汤,来了精神,纵使手脚被捆绑得结实,却也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侧的床榻站了起来,比起丧家之犬般瘫坐在地,他更愿站着同她说话,至少看着不会低她一等。
“王妃今日前来,怕不止是为了奚落我一通。”
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虽不曾了结,不过以苏琅琅的性子,她当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此处与他多费什么口舌的。
如今公主府的境况不佳,皇后也是自身难保,至于程府,他母亲做的那些事他自都是清楚的,从前祖父在世尚且不能约束一二,如今他更是无能为力。
总归事情已经糟到这般田地,实在是不会更差了。
“自不知是为了奚落你,否则也不必白费那样多的时间,再浪费那一盏参汤了。”
“来前原本只是告知你一声对程府众人的处置,谁知路上得了消息,说是程老夫人在刑部大牢住了几日,因着受不住这打击,已经没了。”
程老夫人不是什么养尊处优长大的京中妇人,程阁老未曾发迹之前,她在家中也是耕田织布样样在行的,身子骨硬朗绝非经不起打击的。
不过她到底是年岁大了,牢中阴暗潮湿蛇虫颇多,一不小心被叮咬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倘若运道再不好些,延误了诊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个私授贿赂,企图扰乱朝纲之人死在刑部大牢,皇帝自然是不会多问的,一张竹席卷去乱葬岗丢弃都已然算是仁德了。
程循原本因着长久被封在厢房显得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庞,霎时惨白一片,他本就摇晃的身子往后坠下,咚地一声砸在床榻之上。
程老夫人对他实在算得上是极好,在他那些被逼着念书识字,没有一丝空闲的幼年时光中,程老夫人悄悄递给他的每一块糕饼,都是他心中难以忘怀的慰藉。
这些事苏琅琅最是清楚,比起他那并不曾对他如何关怀的母亲,程老夫人出事才最能让他心痛难忍。
她嘴角含笑,认真欣赏着他的痛苦与挣扎,当初她闻听自己母亲自缢之时,还要比他痛苦千百倍,这才是刚刚开始。
时黎此前为着程循算计与苏家结亲一事,彻查过程家,这一大家子上下百余口,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都曾参与其中,出谋划策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目的倒是单纯得很,不过只是为了程家子弟们日后能攀上苏家这颗大树,为了苏家的权势地位,诓骗欺瞒一个苏琅琅又能算得了什么。
“还有。”她清亮的嗓音中透出难以自抑的愉悦,“你母亲的罪名你应当很是清楚,不必我在赘述,京兆府尹对她的处置是,秋后问斩。”
“我祖父纵然身死,可依旧仍是阁老,你们不能这般苛待程家众人。”
他瘫软在床榻之上,许久才从牙缝之中挤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厚待功臣之后,这是朝中惯例,皇帝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能这般处置程家。
即便皇帝被蒙蔽,还有言官御史,“纵使他时黎权倾朝野,也不能这般苛待!”
“程阁老?”苏琅琅听见什么笑话一般重复了两遍,“人死事了,你祖父病故朝中不曾追究他此前的过错,仍给他留着官职,许他风光大葬,这就已然是厚待了。”
“程二公子,驸马爷,清醒些罢,这才只是对你们这一支的处置。”她将自己誊抄的一份章奏仍在程循脸上,上书程家罪名八条,程阁老罪名五条,请求夺去程家从前至今的全部恩赏赞誉。
而这林林总总十数条罪名中,其中最紧要排在第一条的,便是逼死先瑞亲王夫妇。
朝中众人皆知皇帝的逆鳞在何处,唯有程家人不知晓罢了。
程循躺在床榻之上,笑得咯咯颤动,“瑞亲王如今掌控大半的朝堂,自有人上赶着去讨好,果真是好手段,隐忍多年一击即中的绝妙好手段。”
苏琅琅深看他一眼,微蹙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到底没能说出口,她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畅快地很。
https://www.lingdianksw8.cc/91703/91703865/6275047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