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程阁老的丧仪极为隆重,只是前来吊唁的人实在不多,众臣眼见着皇帝与瑞亲王府都毫无表示,便将眼睛都放在了苏府,学着苏祈安的样子,只让府中管家送去帛金。
长青认识的人不少,可在前去吊唁的人中,却不曾认出任何一位朝臣,可见众人心中也清楚皇帝的意思。
此前自然也有与程阁老关系密切之人,在朝堂之上试探着请皇帝赐程阁老身后哀荣,但却未得到旁人的什么应和,倒是皇帝主动岔开话题,提起了近日总是梦见先瑞亲王,梦见幼时兄弟两人一道骑马射箭,念书识字的时光。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倒是安静不少,也再没有人开口提及此事。
“趋利避害,这也是寻常事。”
从前皇帝为了朝堂安稳,与时黎两人都不能不将私怨按下,如今都已到了这样的地步,若还要忍让,这十数年的君王便是白做了。
她手里拨弄着刚刚晾好的香丸,一粒粒小心装进瓷瓶之中,“最近倒是少听你提起卢将军。”
“他被当朝斥责,又被撤了大将军一职,装着身子不适在府中躲了许多日子,这几日军中稍有调动,他躲不过了才偶尔出门。”
大将军之职虽被革去,可他在军中的事务却不曾有所变动,前些日子卢思惟告病,这活计便落在了他手下的副将身上,近几日军中有所调动,便不能不由他这个正经的将军出面了。
“京城周边的军队调动?”京畿之外,靠着京城最近的守卫军在卢思惟手中,现下有所调动她又不懂军务,自然是要问上一句,“他当是不会在此时动什么手脚罢?”
她能想到的事情,时黎自然也防备着,只是这也算是寻常调动,能做的手脚不多,“早前已经遣人去盯着了,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还有,宫中皇子的生母殁了。”
那位贵人的身子一向不算很好,如今病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自皇后失了管辖六宫之权后,小皇子便被送回生母身边,如今才没过多久就再次失去依仗,实在也是可怜。
他如今的年岁尴尬,过不了多久就是能独自上学堂的年岁,再送去给旁的妃嫔抚养也是不甚妥当,皇帝不愿将孩子交给皇后,又没有什么旁的法子,便干脆让他待在大明宫旁的偏殿里暂住。
“皇上不愿皇后接着抚育皇子,可见是心中尚有怒气。”皇后再不好,到底还有抚育皇子的功劳在,未免她教唆皇子替卢家叫屈,不叫他们相见才是最好的法子,“那皇后遣出去的那个人,还未能寻到吗?”
“恐怕是找不到了。”时黎淡淡回了一句,却一点儿也不忧心。
耗费这样多的时日也不曾寻到一点踪迹,那人恐怕早被灭了口,此事不能再拖,昌南的那几条人命也不能没有人担着,再过些时日若仍旧没有什么消息,就该将乔内侍处死以平民愤了。
届时,恐怕只有卢家与皇后才会高兴。
“若不是宫中出了这遭事,卢思惟恐怕也不会在此时‘病愈’。”他说得颇为讥讽,少不了也感慨几句卢思惟的命好,“不止是他,卢家近日也不再大门紧闭,倒是给他们寻到了喘息的机会。”
“昌南的事拖不得,皇子也不能一直在偏殿里住着,卢家的运道也的确是好。”这些事混杂在一起,让她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她将最后一只香丸夹入瓷瓶,将满屋的清香封在瓷瓶之中,“你觉得宫中那位贵人之死,会否有什么蹊跷?”
时黎似是没有想过此事,骤然一听也有些懵愣,“左右不就是病死的,还能有什么蹊跷。”
脉案那些东西一直存留着,如遇妃嫔病逝,也定要医正查了脉案仔细查证之后才能下葬,这都是寻常惯例,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琅琅也是想到此处便问上一句,卢家这转机来得太快,快得不能不让人多想,“话本里常有这样的事,便随口问上这么一句,若是有医正查看过那的确当是无碍的。”
“明日休沐,也是难得空闲,你若得空不如与我一道去岩阳寺走走。”他难得主动提出要去寺庙,看上去也不只是想上香而已,苏琅琅问了一句是否要准备一番,他也只是摇头,“带你出去散散心罢了。”
……
时黎在岩阳寺只上了一炷香便带着苏琅琅往后面的厢房里去,约是早早得到了消息,歇脚的厢房附近安静得很。
屋子里坐着的熟人让她吃惊,“阿茶?”
小丫头背对着房门正在煮茶,闻听有人唤她才猛然回头,瞧见了苏琅琅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行礼,“夫人怎么也来了。”
苏琅琅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和依旧乖巧的做派,恍惚间又只将她当做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温言吩咐一句,“在外面没这样多的规矩,起来罢。”
她回头看向时黎,知晓这是他们约好相见的,“世子与竹岚有话要说,我便带着阿茶出去走一走。”
“没什么可瞒的,今日之事也有阿茶促成,不必避开。”
原先竹岚是预备着在汤泉庄子上了此残生的,犀族种种与她早无干系,若不是听闻犀族举族归降,她绝无表露自己身份的可能。
阿茶自小聪慧,也一直知晓自己母亲的身份,故而在知晓世子妃要来时就做足了准备,预备着摸清他们两人的脾性后,再考虑是否要替犀族众人开口。
她母亲原是不同意这般做的,后来听闻苏琅琅宽厚,便也动了心思,只不过这心思不是为了犀族,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们。
“做庄户人家没什么不好,只是孩子们未必也能如我这般。”竹岚看向阿茶,略叹了口气,“阿茶这般聪慧,又极有成算,若这辈子只待在茶园里庄子上,恐怕她日后会后悔。”
挑明自己的身份,用手中的东西换取瑞亲王府的庇护,孩子们往后的日子总要比现下好许多,想做什么也不会有太多束缚。
先前她所求之事时黎做到了,秦国公早早启程前往边城,竹岚也收到来信说是族人一切安好。既如此当初说要交出来的东西,也该亲手交出去。
她从藏在床榻下的木盒中翻出信件来,“卢思惟的字迹世子应当认识,这东西是真是假想必不必我再多说了。”
时黎抖开信件只扫了两眼,看着那熟悉的措辞造句,便确定这信件是真的。
曲侍郎到边城许久,虽未伤着犀族一众人等,但却打着清查前族长逆党的旗号将众人的包袱一个不落地清查了一番,甚至包括竹岚那位身份尊贵的母亲。
他费了不少周折,几乎将全部与她八哥有关的东西都收了上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付之一炬,除此之外倒也没做什么让人心惊的事情。
“那位曲侍郎烧了东西,也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往事不究。”她不自觉地挑眉,收买人心恩威并施这一套,曲侍郎实在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你们朝廷派去的官员的确很合适来做此事。”
这些事情时黎自然早便知晓了,如今他手中拿着的便是仅存的证据,他随手将信件放下,耐心等待着竹岚的下文,这样要紧的东西,她必还有旁的所求。
“只有物证卢将军恐怕不会认罪,我此前说过,如有需要,可做人证。只是……”她将阿茶拉到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想了许久,“只是我还有事相求。”
“阿茶一贯在茶道上用心,只是此道并不能用来谋生……”
苏琅琅看向阿茶,见她低着头不肯说话,便主动开了口,“我在城东有家铺面空闲,还未想好要做什么,你们若是愿意在京中住着,那铺子交由你们做些茶叶生意。”
城东寸土寸金的地界,哪里会有什么空闲的铺面,时黎知晓那多半是她的嫁妆铺子,不大愿意让她动用自己的陪嫁,眉头微蹙驳了她的意思。
“京中人多眼杂也就罢了,除了这处,余下的地界你们自己寻个喜欢的,宅院铺面与庄子,本殿都可替你们安排妥当,也会让当地府衙对你们多加照拂。”
阿茶轻轻捏了一把自己母亲,觉得这样的提议也很是不错,原本她们也不是冲着银钱来的,能得时黎照拂,保得一生平安顺遂才是最最要紧的。
“世子先前应下的的事已然做到,我自也要信守承诺。”她起身将阿茶送到苏琅琅身边,“我立刻便可与两位回京中作证,只是要劳烦两位先将孩子们照看起来。”
凡事没有万全的把握,即便是现下这情形,她也不能不做好两手准备。
“孩子们的安危你尽可以安心。”他吩咐着一直候在门外的长青即刻去办此事,等着厢房恢复平静他才淡淡问道,“现下你可安心了。”
“世子一言九鼎,自没有什么不安心的。”她对着还氤氲着热气的茶水轻呼一口气,飘袅上升的轻烟被从中截断,“征战动乱多年,如今八哥死了,也该轮到卢思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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