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程循方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紧接着安南便带着一众人等，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自幼跟在安南身边的侍女手中还抱着她送去的一双木盒。
盒中的祭红瓷碎了个彻底，艳丽细碎的瓷片散落在杏黄的绸缎上，远远看过去便和散落各处的红宝石没有什么分别。
这一瞧便像是砸在地上，又被重新拾回木盒之中的。
苏琅琅笑意盈盈地看向安南，她难得能这般心境平和地面对眼前这位殿下，纵使她面上的神情与她曾经提剑面对自己之时，几乎毫无差别。
“殿下府中事忙，此刻也总算是空下来了。”她刻意瞥了一眼侍女手中的木盒，面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只轻言细语地问，“可是世子送的东西，不合殿下的心意？”
这东西便是送来给她砸的，她若是忍住了原样退回，苏琅琅还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好在公主殿下不负所望，不但将东西砸了，还将这碎片带到了自己面前。
“早前我便劝过世子，宫中的东西若是公主想要的，恐怕也落不到他手中。拿着皇上赏下来的东西再转送殿下，实在是有些失礼，现下一看不仅失礼，还惹得殿下不高兴，这实在是我们王府的过错。”
皇帝私库里的东西安南未必全都见过，不过她听时黎说过两次，说是安南向皇帝讨过不少东西，不过皇帝肯给出去的却不多。
现下刻意用话激上一句，也只是试探这位公主殿下现下的心境如何，还能装着多久的神色平静。
安南斜睨程循一眼，到底忍住了自己的脾气。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几眼，像是想从两人的神情之中看出什么端倪，半晌她才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驸马在此处作甚？”
程循这些日子因着自己在府中折腾，便一直待在书房闭门不出，新婚不过几日，她都已经许久不见这个人了，没成想苏琅琅一到，他便迫不及待地主动出现在花厅之中。
大约是没想到有此一问，程循愣了一愣便即刻回道，“闻听有客来访，殿下又不得空招待，只得先来瞧瞧全了礼数。”
他这解释于情理来说很是合宜，此处虽是公主府，可驸马也算得上是半个主人，府中来客，来人又顶着亲王府的名头，他自是要来瞧上一眼的。
“男女有别，驸马逾矩了。”她浅浅驳了一句，又觉得自己满腹火气无处发泄，转而又道，“况且此处是公主府，来的是世子妃，你是什么身份能到此处来全礼数？”
前些日子朝堂上的争执安南多少知晓一些，程阁老明哲保身，一句话也不替她母后辩解一事她也是记在了心中，加之这些日子程循的态度，她都冷眼看着，故而即便是在外人面前，她问出口的话极其让人难堪。
从前程循能抛下卢锦岑来讨她欢心，闲来无事，她才愿意放下身份陪他演一场郎情妾意的戏码，现下她猛然发觉这位驸马与自己从前所想有些不大一样，自己又没了此前的闲情雅致，自然也不会给他太多好颜色了。
他们夫妻不睦倒是在时黎的预料之中，他与苏琅琅两人早早想到了这点，自然也早早想到了推波助澜的主意。
现下他们两人之间，最不能提起的便是程府之事，苏琅琅现下偏要提起苏府之事，“程府的人在门房候着，驸马若是无事便去见一见罢。”
苏琅琅这时才很是好心地提醒他，自己来时遇见了程家的下人。
程家的家事实在是近日京中最大的笑话，家中主持中馈的主母宗妇不孝，连带着安南这个新妇也被人耻笑，她自然是厌烦得敬而远之。
“公主吩咐了不见程府中人，吓得门房听了程府两字连门都不敢打开，只隔着府门叫他们莫要乱攀亲戚，赶紧离开。”
她看着程循脸上一阵青白，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好歹也是当朝阁老家的下人，一直僵持在公主府外也实在难看，未免外人笑话，我便让人去门房等着了。”
安南冷哼一声，“公主府被禁卫军围得严实，到底还是世子妃有些本事。”
她不将程府中人当成自己人，也不在乎程府的颜面，程循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一副极受屈辱的模样。
苏琅琅看着高兴，少不了也宽慰他两句，“驸马安心，虽今时不同往日，可禁卫军的人得了示下，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如今禁卫军的一切行动都只听时黎与皇帝的示下，今日她能前来，自然也是按着皇帝的意思，这般说话便是刻意提醒安南，今时不同往日的便只有她一个而已。
程循只稍犹豫一会儿，便还是选择退了出去。安南原就是被劝了又劝才冷静了些许，现下见这情形，尚未被完全压下的火气又窜了出来，她伸手捧过侍女手中的木盒，猛然砸向苏琅琅脚边。
本就破碎不堪的瓷片被砸在地上，飞溅的碎屑蹦得四处都是，苏琅琅让也不让地就站在原处，“公主在府中待得久了，难免火气旺盛，不知现下可消气了？”
“有你在此处，本殿是消不了什么气的。”
“这可不成，今日我是奉命来宽慰殿下的。”她踢开脚边的碎瓷片，将自己脚下这一块清了个干净，“公主若是砸一双祭红瓷不觉解气，不如多砸几双，左右瑞亲王府里多得就是这样的瓷器。”
“待殿下砸完了，出完了气，也好静下心来听两句劝慰。”
她火上浇油的本事见长，若给时黎瞧见了她这幅做派，恐怕要得意自己教的极好。而至于安南，自也是看得出她今日就是前来落井下石的，宫中长大的孩子就没有几个蠢笨的，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精明的丫头嬷嬷们提点着。
苏琅琅眼见着安南身边的丫头扯着她垂坠在身侧的衣袖，不肯让她再多说什么，只是即便是在时黎面前，也少被压的一口气上下不得，堵的心口难受。
“本殿倒要看看你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苏琅琅毫不计较她说了什么，只有自知无能为力的人，才会以口舌胜负争长短，从这点上看，她实在已经败得很彻底了。
“昌南窑厂一事尚在查证，为了此事，皇后及卢家上下甚至是殿下自己都受了牵累，如今皇后在内宫都时刻谨言慎行，生怕被旁人抓住什么把柄，怎得殿下偏就无事人一般，将公主府闹得人仰马翻，生怕旁人盯不上一般？”
她在公主府中折腾，皇帝原本是不想多管，只是她折腾得动静太大，这四周又都是官员府邸，实在是不能不管。朝臣们在府中日日都能听见侍女凄厉地叫喊，折子一封封地递到皇帝案前，再不多加约束，皇帝是不想罚她也不成了。
此事皇后自然也清楚，不过她权柄外落，这些日子将自己关在自己宫中，若不是忧心公主府的情势，要遣人出宫敲打安南，就只差自己给自己下禁足了。
皇帝对皇后的这般表现还算满意，也默许了皇后宫中的嬷嬷出入公主府，奈何皇后身边之人说得话安南压根听不进去，实在没了办法，他才想出让苏琅琅来劝上两句的主意。
“你少在此处装着好心。”安南往前走动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昌南之事你出了多少气力，你我心中有数。”
“借着此事打压卢府，夺我舅父大将军官职，时黎现下应当高兴得很罢，怎么舍得让你来劝我？”说着她便伸出手掌，对着苏琅琅的脖颈比划了一番，“这样细长白皙的脖颈，不知被人从中一割两断可还能如现在一般好看。”
这不是一句一时兴起的威胁，而是真真正正地起了杀心，总被困在公主府中，所有的事情又总超出她的预想，于一个自小一帆风顺的人来说，这实在不能让人接受。
而被威胁了的人面不改色，甚至身形都不动分毫，“殿下若有胆子，可以试试了看看。”
“你以为本殿不敢？”
自卢锦岑之事不了了之后，她便清楚地知晓，只要有人愿意替她顶罪，她便可以为所欲为。即便她如今的处境再如何艰难，她身边也不曾缺少这样的人。
“殿下若想要试，记得换把锋利些的匕首。”
两人相互对峙着，谁都不肯相让，而后到底是安南身后的嬷嬷忍不住开了口，“世子妃的好意，我们殿下心领了，只是近日公主府实在事多，殿下有些力不从心，便不能多留您了。”
有人递了台阶，苏琅琅也不愿在此处多待，本就是来应付差事的，方才已经是说多了，再待下去若说出什么旁的来，于自己也是一件麻烦。
“殿下为了皇后着想，事情尚未查清之前还是安分一些罢。”她示意绯云抱过一对木盒，将碎得连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出来的碎瓷片带走，“毕竟这四周住着的朝臣众多，也并非人人都是卢家的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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